第7章 第七章
第二天上午，谢薇来到萧默的公寓，敲开了门。
萧默看到她，疑惑道：“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了这几天不用过来吗？”
谢薇举起手里的餐盒，“来给老板送餐啊。”
萧默接过餐盒，“可以点外卖。”
谢薇笑道跟着他进门，“与其钱都让别人赚了，还不如留给我自己赚。反正老板把饭钱都给我了，这些都从饭钱里扣。”
萧默无话反驳，把餐盒提到厨房。
谢薇看着桌上摊开的剧本，上面零星用记号笔勾了几句台词。
目光微动，谢薇回头问道：“老板，你在看剧本啊，我可以看看吗？”
“嗯。”
萧默从厨房出来，站到镜子前，继续对着镜子练习。
谢薇快速浏览完剧本，对编剧改编脉络有了大致了解，抬头看萧默练习。
此时，萧默正模仿角色暗自神伤，目光悠远无焦距，嘴唇轻抿，半垂的眼眸中，藏着些许忧伤，跟剧本里的描述十分契合。
萧默练完，微微蹙眉。
目光微动，谢薇问道：“老板，怎么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萧默有些茫然。
眼珠转了转，谢薇问道：“老板，你看小说吗？”
萧默看向谢薇，“怎么这么问？”
谢薇举了举剧本，笑道：“我刚好看过这本小说，好几十万字呢，没想到改编成剧本，只有这么薄薄一本。”
萧默目光微亮。
这天，萧默没有再练习，而是看了一天小说。
谢薇没有打扰他，安静坐在沙发角落，写了一天小说。
萧默看书很快，傍晚前，整本书就看完了。他若有所思地呆坐了半个小时，走到镜子前，眼神跟上午的似乎一样，又完全不一样，多了些厚重深沉的东西。
这一次，萧默的眉眼总算是伸展开了，心情轻松不少，对谢薇道：“走，请你吃饭。”
谢薇弯眼一笑，“好啊。”
萧默拿着钥匙，边走边问：“想吃什么？”
眼珠轻动，谢薇道：“火锅！”
萧默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
谢薇偷笑，才道：“火锅店旁边的烤肉。”她记得萧默不能吃辣，
萧默侧眸，正好看到她藏在眼镜后的俏皮和笑意，嘴角勾了起来。
来到两人上次吃饭的那条街，来到吃饭的地方。左边是烤肉店，右边是火锅店。
萧默朝火锅店走，谢薇眼睛一亮，跑步上去，兴奋道：“老板，我们吃火锅？”
“你不是想吃火锅？”
谢薇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想吃想吃想吃，咽了咽口水，谢薇想了想，在猛点头前还是觉得应该再客气一下。
“老板，你不能吃辣，要不，我们还是吃烤肉吧。”
萧默脚步一顿，挑眉：“确定？”
“嗯嗯。”
谢薇想，男生一般都会以女生的想法为先，她也就意思意思推一下。
却没想到，说完，萧默竟点点头，转了方向，朝烤肉店走。
谢薇瞪大眼看着萧默的背影消失在烤肉店门口，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一手拍在脑门上，巴巴地看了火锅店一眼，任命地进了烤肉店。
萧默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烤肉店里人多，只剩下角落的位置。
谢薇有气无力走过去，萧默把菜单递给她，“你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
谢薇眼睛微眯，“老板，这可是你说的。”
“嗯，随便点。”
谢薇接过菜单，一口气把店铺特色的十几个肉菜全点了一遍。
服务员过来取菜单的时候，客气道：“请问，两位还有朋友来吗？需要我为你们换个大一点的桌子吗？”
谢薇：“……”
萧默看了她一眼，掩住眼底的笑意，对服务员道：“就我们两个人，她点的都要。”
旁边坐了一对情侣，女生听到几人的对话，踢了踢对面的男生，“你看看人家，对女朋友多大方，我多点一个菜你都抠抠搜搜的。”
男生立刻讨好道：“媳妇儿，节俭是美德嘛，浪费可耻。”
“可耻”的谢薇：“……”
她把服务员手里的菜单又拿了回去，准备划掉几个。
萧默拦住她：“没事，付得起。”
谢薇皮笑肉不笑：“可我们吃不下，浪费可耻。”
趁谢薇低头选菜的时候，萧默终于忍不住，无声笑了出来，立刻引来周围女生的小声尖叫，无不羡慕地看着谢薇。
最后，谢薇点了三个荤菜，两个素菜，同样是每点一样就问萧默一声。
上菜后，谢薇习惯性拿起夹子烤肉，萧默习惯性拿起生菜叶子包肉。
当萧默包好一块肉习惯性放进谢薇的盘子里时，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谢薇没谈过恋爱，但写过无数恋爱。这样的剧情在她文中出现过，但那是情侣间。
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被好看的异性投喂第一反应果然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哪怕他只是你的老板，也会忍不住浮想联翩。随后，却是尴尬。
萧默似乎也反应过来，手指微动，到底没有把肉再拿回去，解释道：“以前都是龙哥负责烤肉，我打下手。”
谢薇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道：“嗯，吃白食不好。”
萧默：“……”
于是，不好吃白食的萧默只好继续包肉。
谢薇：“……”她现在说她不是那个意思，还来得及吗？
谢薇一手烤肉，一手拿起包好的肉准备入口，就听见旁边的情侣又说话了。
女生：“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的男朋友，多会心疼人。”
谢薇一块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转过头去。
旁边的女生见谢薇看过去，羡慕道：“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还有，他好帅啊。”
谢薇还没说话，对面的男生就不干了：“亲爱的，我不帅吗？”
女生气呼呼把他的脸推远，“吃你的肉吧。”
男生哄道：“亲爱的，别生气，别人有的你也有，我也给你包肉。”他给女生包了一块，亲手喂到女生嘴里，女生瞬间笑了。
男生转过来对萧默道：“兄弟，哄女朋友有一套噢。”
萧默：“……”
谢薇：“我们不是。”
女生会心一笑：“现在不是，很快就是了。男生是不是追你，就看他愿不愿意主动付钱，就知道了。”
谢薇和萧默相视一眼，同时选择多说无益。默默吃完烤肉。萧默起身付账，谢薇站在旁边等他。不经意回头，对上刚才女生“我就说吧”的表情。
谢薇：“……”
萧默送谢薇回家，车上两人仍然没有说话，依旧听歌。
到了谢薇家，谢薇道别下车，刚松了口气，准备跑回去，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萧默的声音。
“谢薇。”
清朗微磁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原来这么好听，谢薇心猛地轻颤，回过头，见萧默正笑看着他。
“怎…怎么了？”
“今天，谢谢。”
谢薇知道，他是谢她提醒小说的事，摆手：“没事没事，刚好我是小说迷。”
萧默轻笑：“明天还来吗？”
能凭着一个笑容就收获无数粉丝可见杀伤力有多大，谢薇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会儿神，才回过神。
“来。”
萧默走了，谢薇按着心口，感受到比平时加快了一点的心跳，暗道：祸水啊！
之后几天，谢薇每天上午做好餐食到萧默家。他研究剧本，练习表情，动作，台词，她码字。
谢薇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学过表演，拍摄的第一部剧就能自然毫无违和感，吸引住观众的目光。千锤百炼，再坚硬的铁，也能打磨出光滑的棱角。几分钟的戏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台词，萧默练了无数遍，从早到晚。思索，调整，再思索。
整整五天，从早到晚，萧默都没有休息过，几句简单的台词已经练习到嗓子都有些沙哑。谢薇连续几天炖了冰糖银耳雪梨，才好一点。
到了拍摄这天，谢薇跟着萧默去了片场。
这是谢薇第一次到剧组，有些新奇。萧默见状，让她自己玩，自己去换装了。
萧默在这部剧里，戏份比《惊天神探》里长一点，但也长了不了多少。如果顺利，一天就能拍完。
萧默换完装出来，戏服加妆容更突显了他俊逸的外表，引得周围几个女生频频看他。
萧默刚走进拍摄棚，就听到导演大嗓门吼得老远都能听到：“演的什么狗屎，连句台词都说不清楚，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实力派演员的能力？群演都比你们演得好。下次谁敢再随便往老子剧组里塞人，怎么塞的老子就怎么扔出去。”
剧组里所有人安静如鸡，萧默站到一边，听旁边有人小声道：“今天导演又吃了爆竹，千万别撞枪口上。”
“幸好今天没有我的戏。”
好一会儿，导演脾气发完，助理才小心翼翼让工作人员准备下一场。
下一场，正好是萧默的戏。其他人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这个刚刚到达现场的年轻演员，鞠了一把同情的冷汗。
导演正在看剧本，助理带着萧默走过去，小心翼翼恭敬道：“导演，这就是下一场的演员，萧默。”
过了好一会儿，导演才从剧本上撩起眼皮，瞅了萧默一眼，上下打量。
“看过剧本了吗？”
“看过。”
“演过戏没？”
“演过一部。”
导演眉头皱得更深，“科班出身？”
萧默清亮的眸子微动：“不是。”
不是科班出身，又只演过一部戏，一看就是刚入行的新人。
导演一看就知道又是哪里塞进来的，脸上已经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哪家的？”
萧默愣了愣，回道：“天际娱乐。”
“有参加试镜吗？”
“没有。”
萧默的角色总共没几分钟戏份，江池并不是夸张，三个剧本确实都是没人要的角色，他才给萧默的。
导演讽刺冷笑：“你们真以为有张好看的脸就能演戏了？”
萧默没有说话。
导演的助理站在一边，为萧默捏了一把汗。看这样子，萧默的戏，今天只怕没法拍了。说不得导演大手一挥，就随便找个群演就算了，本来就是龙套角色而已。
助理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提醒导演：“导演，萧默的角色是颜青，剧情不长，您当初说不用试镜的。”实际上，导演说的是，随便拉个路人都能演的角色，试镜浪费时间。
导演脸黑了，怒道：“没试镜演什么演，以为凭张脸就够了。”
谢薇在剧组里转了一圈，回来就看到拍摄棚里安静得很，萧默沉默着站在导演前面，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他。
“唉，他真倒霉，导演最讨厌连剧本都不看就跑来拍戏的关系户。刚刚那两个，以后都别想进导演的剧组了。这人被殃及池鱼，怕是拍不了咯，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谢薇听旁边人聊着，猜到了事情大概。看萧默神色，倒是没什么。不能拍，已经准备走了。谢薇却心中微疼，这几天，她是亲眼见到他有多努力的。
见萧默跟导演道了别，准备离开，谢薇目光微动，从背包里翻出剧本跑过去。
“老板，你东西拿掉了。”
萧默刚走出一步，就见谢薇跑过来。距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手没拿稳，剧本飞了出去，正好掉在导演面前，朝下摊开。
导演见剧本被这样糟蹋，脸黑得已经不能再黑了。弯腰把剧本捡起来，翻过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正要还给萧默，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顿住。
所有人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萧默垂眸看向谢薇，谢薇悄悄朝他眨眨眼，萧默目光微动。
三十秒后，导演阖上剧本，抵还给萧默，看着他的目光有审视有惊疑。
见萧默收好剧本，带着谢薇准备离开，抿了抿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试试吧。”
咦？
不管是导演助理，还是周围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十分惊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竟让向来暴脾气又固执的导演改变主意。
只有背对着众人的萧默和谢薇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布置场景花了不少时间，导演助理仍然为萧默担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导演改变主意，但如果接下来的拍摄不顺利，只怕他会更生气，到时候他也跟着倒霉。
于是，助理悄悄走到拿着剧本做最后准备的萧默背后，想提醒他一定要保持最好的状态。还没来得及说，突然瞥见萧默的剧本，眼睛倏地圆睁。
他惊讶地看着萧默，突然明白了什么，眼里的担忧变成了佩服。
工作人员提醒萧默场景搭好了，萧默把剧本交给谢薇。谢薇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朝他悄悄握了握拳头，无声加油。
萧默淡笑。
正式走戏的时候，旁边围满了人，不少人都为萧默担忧，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
唯一不担心的，大概只有萧默和谢薇了。
萧默演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书生，衬托主角勤奋好学，清正不阿的那种反向角色。这个镜头是角色最长的镜头，有一分钟，是书生讽刺贬低主角，还偷偷把主角好不容易攒钱买的笔墨毁了。
萧默的脸过于俊逸，眼神也太过清透，怎么看都跟油头粉面的书生严重不符。
可当场记喊了一声“action”，拍下场记板，拍摄正式开始时，萧默的眼神和表情瞬间变了。清透退去，有些滑头的鄙夷和嘲讽，表情多了些贼眉鼠目，就像…就像电视里趋炎附势的小人。
一分钟，动作，神态，台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到场记一声“咔”，所有人才回过神，发现已经拍完了。
一条过，完美无缺。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再次恢复清朗的萧默，连导演都惊住了，问他：“你怎么做到的？”
萧默只轻飘飘回道：“在家里练习了一下。”
导演却明白，他说的练习了一下，肯定不止一下这么简单。从那几句台词，就能看出来。
他复杂地看了萧默好一会儿，终于摆手：“下一场。”
原本因为两个重要角色的失误，今天的拍摄工作所有人已经做好到了延期的准备，没想到，出现了萧默这个变故。
所有镜头，全部一次过。导演的脸也从包公脸变成了喜上眉梢的笑脸，没有什么能比演员与导演想象中的人物形象完美契合能更让导演开心。
导演开心了，众人也就轻松了。这个时候，所有人反而遗憾萧默只是一个不重要的配角。
原本一天的拍摄任务，半天就完成了。
当萧默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拍摄棚里响起了掌声。
夏沫给跟各位工作人员表示了感谢，又走到导演面前感谢并道别。
导演欣慰的拍了拍萧默的肩膀笑道：“小伙子不错，叫什么名字？”
就将萧默介绍给导演的助理一脸尴尬。
萧默倒是没什么，“萧默。”
导演也没觉得有什么，“萧默，你不错，好好加油，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演员。”
萧默回头，与旁边的谢薇四目相对，见谢薇朝他竖起了两个大拇指，嘴角微微勾起。
萧默拍完就带着谢薇走了，导演回看摄影机里的画面，突然想到什么，叫来助理。
“刚萧默说，他演过一部戏，你知道是哪部吗？”
“就是最近挺火的《惊天神探》。不过他的戏份很少，加起来就一分钟，观众的评价还挺好的。”
导演来了兴致：“一分钟的角色竟然能给观众留下印象，给我看看。”
助理找到网上萧默在《惊天神探》里的视频剪辑，叫递给导演。
一分钟很快看完，看着视频里跟刚才完全不同的两人，导演眼睛亮了，“竟然是剧抛脸，真是难得！哎，对了，有留联系方式吧，回头有适合的角色，倒是可以叫他。”
助理抹汗：“没有留。”
“你怎么搞的，连演员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快去找。”
“是。”助理无辜，哪个剧组会留龙套演员的联系方式啊。同时又羡慕萧默的运气，能被一个导演记住名字，对演员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