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面试室里，几平米的空间，墙壁灰败，漆掉了大半，空旷的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中间放了一桌两椅。
一个胖子坐在桌后，苗条的木椅在他身下摇摇欲坠，谢薇有些替它担忧。
胖子正低头看着桌上两份简历，脸上徘徊不定，似乎在做艰难的选择。其它的简历被放到旁边，用杯子压着。
看来，面试官已经找到人了。谢薇正准备退出去，胖子抬起头。
彦龙打量了谢薇几秒：“坐吧。”又低下头去，继续在两份简历上游移不定。
谢薇刚刚跨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去，犹豫一会儿，坐到桌子对面的空椅子上。
彦龙连头都没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你好，我叫谢薇。”
房间里安静了十几秒，彦龙才抬起头：“没了？”
谢薇眨眼：“自我介绍还要说别的吗？”
“……”
彦龙无奈，主动问道：“以前做什么工作的？”
“没有。”
“没上过班？”
谢薇发誓，她绝对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鄙夷和羡慕，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混吃等死的废物。
莫名地，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挽救一下。
“没正式上过班，有过兼职。”
彦龙兴致缺缺，低下头继续看简历，随口问道：“追星吗？”
“不追。”
彦龙又抬起头。
被对方的小眼睛盯着，谢薇有些码不准，不自信问道：“不追星…也不行吗？”
彦龙好奇：“你不是萧默的粉丝？”
“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
“面试助理工作啊，只有是粉丝才能当助理吗？”谢薇疑惑。如果对方点头，那她就走了。
彦龙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沉默几秒：“把简历给我看看。”
于是，进门两分钟后，谢薇终于有了递交简历的机会。暗自感慨，面试原来这么难。
彦龙拿着谢薇的简历，眼睛都瞪大了不少，这是他见过的最简单的一份简历。除了基本信息，教学经历只填了本科，连学校都没写，父母都是无，工作经历只有在某家杂志社兼职过两个月。
“还是个大学生？”
“是。”
“毕业后怎么没找工作？”
“大概是…能养活自己。”
彦龙以为她是有一些旁门左道收入，沉着脸教训：“年轻人怎么能这么不务正业，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找个工作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是挺好的。”谢薇觉得彦龙说得对，很乖巧地点头。
彦龙把简历放到一边，谢薇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站起来准备离开。
彦龙看到她背后的背包挺沉，随口问道：“你背的什么？”他还第一次见人背着东西面试。
谢薇拉了拉背包的带子：“电脑。”为了码字，她习惯了走到哪里把电脑背到哪里。
彦龙更好奇了：“你背电脑做什么？”
“呃……”谢薇眨眨眼，挑了一个不敏感的理由，“ps。”。
“嗯？”
“就是图片处理。”
彦龙第一次有了兴致：“你会处理图片？”
“嗯。”
小眼睛微亮：“技术怎么样？”
“还行吧。”
“处理一个给我看看。”
“噢。”于是，谢薇又坐了下来。把电脑从背包里取出来，放在桌上，红色的机壳成了房间里唯一的亮色。
谢薇找不到图片，还是彦龙想到了办法，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发给她，让她处理。
谢薇看着电脑上占满了整个屏幕的大饼肉脸，沉默了几秒，开工。
十分钟后，“好了。”
彦龙还在研究那两份简历，之前觉得挺好的，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合适。这样的转变，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听到谢薇的声音，彦龙抬起头：“这么快！”他不是没见人处理过照片，几分钟的成品大多不能直视。
彦龙没有抱多大希望，却在看到谢薇转过来的电脑画面时，小眼睛瞪大了两倍。
谢薇处理的成品不是一张，而是四张。
第一张，工作证件照。第二张，学士照片，原本严肃的照片，谢薇给他p上了毕业时应有的喜悦。第三张，眼神凌厉的剑客。第三张，忧郁沉思。
四张照片，四种风格，却有个相同的特征。
瘦。
四张照片，一张比一张瘦至少二十斤。到第四张时，能认出是彦龙，只是是瘦了八十斤的彦龙的样子。
彦龙眼睛晶亮，看着谢薇像看到宝藏。有这一手绝活儿，确实饿不死。
“除了图片处理，还有什么其它特长吗？”
谢薇想了想：“会做饭，算吗？”
“算，当然算！”彦龙笑裂了嘴，“恭喜你，通过面试，今天就可以上班了。”
“啊？”谢薇傻眼。
彦龙道：“月薪三千五，不，四千！多的五百我去给hr谈，包五险。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就去签合同吧。”
谢薇呆了一阵，才回过神：“哦。”
她站起来，准备把电脑放进书包里，一只肥手先一步按在了电脑上。
谢薇抬头，对上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谢薇。”
彦龙凑近她，小声道：“谢薇，先把这四张照片发给我。”
“……”
谢薇的入职手续办得很快，有彦龙在，签了合同盖了手印，拿到了一张天际娱乐的员工卡，她就成了一名工作党。
跟着彦龙从公司出来，谢薇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原来找工作这么简单吗？
她跟在彦龙后面，朝不远处一栋公寓大楼走去。
彦龙带她去见她未来的老板，萧默。
萧默住的公司给艺人安排的公寓，距离公司只有两条街。两人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门口保安认识彦龙，直接让他们进去了。谢薇亦步亦趋跟着彦龙，走过狭窄暗淡的楼道，进了电梯，上楼，走出电梯往前走，七拐八拐终于停在一间房间前。
整层楼有很多这样的房间，楼道里光线有些暗淡，有点像读书时的宿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艺人的私密，没有门对门，两边错开了。
彦龙敲门：“萧默，是我。”
里面没有声音。
“我进来了。”
彦龙说完，就开门进去，谢薇跟在他身后。
屋子里很黑，之后门口昏黄的廊灯开着，厚重的窗帘拉上，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怎么连灯都不开。”彦龙念叨着，边走进去边喊道，“萧默。”
廊灯只照亮了门口狭长的一段，谢薇走进去，看不清屋里的场景。她好奇打量四周，黑暗中有光芒一闪而过。谢薇好奇看去，才发现那边立了一面镜子，镜子前站着一个颀长黑影。
谢薇瞪大眼，就着廊灯淡淡的光，见那黑影慢慢转过身来，镜子反射的光刚好照在他脸上，映出一双猩红眼眸，带着浓浓的杀气直直盯着谢薇。谢薇身形一颤，顷刻间寒毛竖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那黑影说话了，声音幽远嘶哑，像从地狱传来：“你，想死吗？”
“啊！”
谢薇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转身就跑。
同时，彦龙拉开了窗帘，刺目的阳光照进来，房间里瞬间亮得通透。
彦龙回头，就见谢薇已经跑出了门口，连忙喊道：“谢薇，你跑什么？快回来。”
谢薇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彦龙无奈，走过去，把她拉了回来：“别怕，是萧默在练习剧本。”
说话间，谢薇已经回到变得透亮的房间里。颀长身影还站在原处，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水嫩，棱角也多了几分刚毅凌厉。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彦龙替两人介绍：“萧默，她就是我给你招的助理。她擅长图片处理，技术非常棒，以后你的微博就可以交给她打理了。”非常棒三个字，彦龙咬得尤其重。
“谢薇，这就是你老板，萧默。”说完，又补充道，“他下一个剧本是一个变态杀手，这几天正在练习。”
谢薇心有余悸，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老板，你演得真好。”
萧默看了她一眼，走到沙发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谢薇微愣，双手接过：“谢谢。”
“坐吧。”声音清越，略带温和，跟刚刚沙哑可怕的声音完全判若两人。
“谢谢。”谢薇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沙发可以坐。便找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下，把沉重的背包放到沙发角落，捧着水喝。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彦龙问萧默：“吃饭了吗？”
“点了外面，还没送来。”
刚说完，手机响了，外卖到了。
萧默正要下去，见谢薇还有些恍惚，顿了几秒，对她道：“去帮我把外面拿上来吧，报我的名字就行。”
“啊？哦。”
谢薇放下水杯，恍惚出门，走了几圈才找到电梯，又恍惚下楼，直到走到阳光下，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才回过神来。
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外面员，拿到外卖回到公寓。
门口的保安换岗了，把她拦下来。
谢薇解释道：“我是萧默的助理，帮他取外面的。”
“我不认识什么萧默，这里住户的信息都是保密的。没有员工卡，我不能让你进。”
“有的。”谢薇摸口袋，傻眼了。
她刚刚走得急，没有背包，卡在背包里。
谢薇小声道：“在楼上。”
“打电话让他给你带下来。”
声音再小了几分：“手机也在楼上。”
保安也挺好心，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我的手机借你。”
谢薇的声音只有蚊子那么大了：“…不知道号码。”萧默的不知道，连彦龙也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
保安见她垂头丧气，心有不忍：“他住哪间？我去帮你喊。”
“…不，不知道，我今天才入职。”
“住哪一层总知道吧。”
谢薇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刚才恍惚着，她根本没看是几楼。
保安看她的眼神像看着一个骗子，最后，谢薇只能抱着外卖坐在客厅里等，眼睛直直盯着楼道的方向，期待着彦龙走的时候，来救她。
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看到彦龙下来。就在谢薇无比丧气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楼道里出来。
谢薇像看到救星似的，眼睛骤亮，站了起来。却见萧默蹙着眉，目不斜视大步朝外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眼看萧默就要走出大厅，谢薇只能出声：“老…老板。”
脚步倏然顿住，萧默转头看到她，大步朝她走来，上下看了她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薇低下头：“卡没带。”
“怎么不打电话？”
“手机没带，没电话号码，也不记得你住哪间房间。”
谢薇明显感觉到头顶的呼吸声滞了一瞬，肩膀缩得更低了。
许久，才听到萧默道：“上去吧。”
谢薇垂头丧气跟在萧默后面，保安见状，笑道：“迷糊助理，下次别忘了带卡啊。”
谢薇讪讪一笑：“好。”前所未有的丢脸和挫败，头恨不得埋进肚子里。
萧默侧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动，启唇：“我以为，你携外卖潜逃了。”
谢薇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萧默脸上淡淡的笑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冷笑话安慰她。
“那你下来是准备去解救你的外卖吗？”
随口接了他的冷笑话，谢薇才明白过来，他是去找她的。明白过来的谢薇眼镜下的眼眸中多了些光亮和暖意。
萧默没有再接话，直到电梯到达，门开了，萧默却没立刻出去。
谢薇疑惑看他：“老板，怎么了？”
“2404。”萧默道。
“什么？”
萧默转头看向她，一字一句道：“我住二十四楼04号房间。”说完出了电梯。
谢薇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捂住已经被丢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