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烟行波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反问下还能怎么回答，当然是笑着继续猛点头，“是呀，是呀。我只不过昨日太疲累了，今日就起的晚了。”
“我最喜欢公子了，怎么会生公子的气。”烟行波自然而然地哄道。
她现在失去了记忆，心智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除了懂得一些常识，不，估计一些常识也不太懂得，只凭借着生理本能来做事，说起喜欢二字也是那么自然，仿佛从心底说出来的一样。
小女孩的甜言蜜语从来都是肆无忌惮。
而苏慎年纪也不大，尽管心思叵测，但也还算个才出头的青年郎，没有女子在他面前表达过喜欢，这么强烈而诚恳的话让他的心也不由地颤抖好几下，那种激荡在心中的情绪好久才安静下来。
他看着面前带笑，殷切期盼地看着他的少女，突然也笑了笑，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出去吧。”
烟行波站了起来，想要跳一跳，“公子，你答应了带我一起去啦？”
苏慎也站了起来，笑了笑不说话，暗地里却牵住了她的手，笼罩在略微有些宽大的袖口下面，让外人也看不清他的动作。
“走吧。我让福源准备了一些你喜欢吃的糕点放在马车上，等下无聊的时候可以在路上吃。”
烟行波跟随着苏慎一起向外面走去，因为昨日单方面冷战而兴起的不愉快和扭捏顿时消失了，她高兴地恨不得飞上天空，在院子里的那棵大叔上倒挂金钩好几个时辰。
她说：“公子，你真好。”
他们出了宅院，后面跟随的小厮就发现今日公子的心情很好。
面上带着浅笑，对待下人也不如往常那般疏离冷淡，语气都温和了不少，虽然公子以前的脾气也很好，可是福源知道，今日里公子是真的高兴。
难道是因为表少爷递过来的请帖？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觉得近日来公子的性情有些变化莫测了些，时常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就连习惯也改了不少，也不知好是不好。
马车停在外面，苏慎没让小厮贴身服侍，他一个人上了车。
而烟行波一直跟在苏慎身边，在出门时，她的手一直被对方牵着，果然毫无阻拦地出了宅院。她心中的猜想落实，只有跟着苏慎，她才能出去，她之前试过，跟着其他的小厮不行，只有苏慎是特殊的，不过这其中缘故，烟行波就想不明白了。
而起她也不是追根溯源的那种鬼，只为这个问题烦恼了一瞬就扔在了脑后，心中只有出门的开心与喜悦了。
宴请地点就在附近的一处山庄，京中的世家子弟在城中待久了，也要出来活泛一下，顺便出来避暑，于是宴请的地点就选在了郊外的一处山庄，从这里过去也不过是两刻钟的车程。
确切地来讲，这是烟行波第一次出门，她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夯实的黄土路上，车轮子溅起一阵灰尘，这里是郊外，路上还是有一些坑坑洼洼，马车行驶在上面也颇有些颠簸。
烟行波坐在车窗旁边，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好奇得打量周围。
路上的行人很久，几乎看不了，远处都是大片的田野，还可以看见连绵的山，都不太高，绿油油地一大片，看着很让人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出来的关系，她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苏慎自从上了车，就靠在一处闭目眼神，路程的颠簸让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就连面目养身时眉间都带着一丝阴郁。角落里的安神香袅袅升起，整个车厢中都染上了一股冷冽的香气。
他察觉到了烟行波的兴奋后，就睁开了眼，视线落在对方的兴奋侧面上，那种欢喜的色彩他是第一次看见，不知为何，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苏慎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眉眼沉沉，眼睛黑到了极致，指腹在自己的袖口处慢慢摩挲，像是在想些什么。
烟行波从车窗回神，重新坐回去时，从一侧的匣子中拿了一块透花糍，慢慢吃着，吃了几口忍不住看向对面的青年，对上对方的目光时愣了一下，迟疑地又拿出一块桃花酥，递给对方，比起糯米，这个桃花酥更好克化。
“公子，你是不是饿了？”
她先前听福源说了，今日早晨公子起来的早，安排院中的人收拾马车安排行程，早食都没怎么吃，似乎是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小口粥。
苏慎摇了摇头：“你吃吧。”
烟行波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收回了桃花酥，只拿在手上，一口透花糍，一口桃花酥也别有风味。
她潇洒地跑腿坐在马车中，吞咽着口中的食物，说话时还有些含糊不清，“公子，你不饿吗？”
苏慎语气温和：“你吃吧，我今日起的早了，胃口有些不好。”
听到对方的这句话后，烟行波又吃了一口，又抬头看向对方那双温和的眼眸，又看着手中还未吃完的另一半桃花酥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了食欲，于是怔愣起来。
苏慎因为身体不好，五脏六腑也就有些弱了，比起寻常人他脆弱地多了，好多东西都不能吃，因为克化不了，像是透花糍这样的甜食，也只能吃上小半块。
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见过不少城中的世家贵女，大多都是诗书礼仪之辈，经过教养的，一举一动都在方寸尺度中，像是烟行波这样的小姑娘，也不像是世家养出来的，看起来太过天真烂漫，可苏慎也不会忘记对方持剑诛杀女鬼时面目上的阴森狠戾，那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情绪，或者说那种杀气和淡漠不会出现在一个世家贵女的身上。
“行波，等下到了山庄，你不要乱跑，跟在我的身侧。”苏慎看着把吃着剩了半块的桃花酥重新放回匣子的小姑娘，慢慢地叮嘱道。
语气虽淡，人的神情也淡，可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过显然烟行波这个小女鬼并未感觉到，她只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目光却很快就被车外的风景吸引。
苏慎却是看见了烟行波面上的不以为然，这是他在带她出门时就已经料到的结果，可他的面色还是忍不住白了一下，轻轻咳嗽一下，肺腑传来的痒意第一次让他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外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还可以看见一些达官贵人的马车和奴仆们跟在后面，人气渐盛。
鬼虽然怕阳气，可也喜欢人气盛的地方。
烟行波在宅院里待久了，看见什么都稀奇，外面那些小姑娘们小厮们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地很，一看见外面好多人就忍不住了，想要飘出去，不过才探出了半个身体，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微微回头，手腕被车中的人拉住，对方平日里感觉到温热的指腹现在不知道为何比她的温度还凉。
车中的青年坐在她的对面，刚好是隐在黑暗中，那张脸也是被暗淡的光线遮住了，只看的见一双漆黑的眼眸，像一处老年深潭一样，看着人时让人觉得看不见底。
“行波。”
他只唤了她的名字。
烟行波又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起了刚才自己答应的事，于是又回到了车中，可却还是安静不下来，她就不是个能安逸下来的女鬼。
苏慎握住少女的手没有松开，而是摩挲起她的腕口一处凸现的骨头，那处骨头很圆润，也很小，就像路上一个凸起的小石子一样，他的动作很轻柔。
烟行波很快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忍不住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磕碍于苏慎的身体，她也不敢使太大的劲。
于是，这挠痒痒的挣扎显然毫无意义。
苏慎看着面前的人，他们已经到了山下，前边不远处就是山庄的入口，马上就要下车了，也说不了太多的话，他只能尽可能得安抚小姑娘。
“行波，这里人多眼杂，刚好靠近一处佛寺，香火鼎盛，有不少的贵人们都到这里求了平安符，你与山上的那些僧人有异，如果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苏慎语气温柔，他继续道，“而且城中贵人们崇道，有不少贵人们身边都有道士相陪，你不要乱跑，我怕到时候我找不到你了，我会伤心的。”
他说完又咳嗽了几声，让烟行波眼中又流露出些许担忧来才算安下了心，声音更加温柔了几分。
“上山后，你跟在我的身侧，有什么想玩的，告诉我，我带你去，不要自行主张，好不好？”
他一边说话一边靠近了烟行波一些，一人一鬼的距离离得很近。
苏慎不是毫无察觉，烟行波以往最喜欢盯着他这张脸看，面露痴迷，活脱脱一个好色的小女鬼，像是京中那些痴迷美色的世家公子少爷们，只不过比起其他的人，烟行波眼中却干净许多，不含那些龌龊的欲望，让人不会感觉到被冒犯。
他生来也是见过几次人，外人看见他总会怔愣片刻，于是往后他便知道他这张面皮生的好，此时能派上用场，倒也不至于浪费了。
因为离得太近，烟行波都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吞吐而出的气息，她看着苏慎那张近在咫尺面如冠玉的脸一瞬，眼睫毛颤抖数下，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对方那双白皙纤细、骨节分明的手笼罩在自己的手腕上，突然脸又红了一些，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苏慎这才笑了，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道。
“行波，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