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师清砚身为剑修,理应背上剑匣日日养剑,只可惜她的剑早折在了九年前的幽州。
算起来,她现在根本不算一个合格的剑修。剑修不可一日无剑,她光阴虚度了这么些日子,生活总要回到正轨上。
剑都是剑修的命根子,折了剑本不是小事,但师清砚却是个意外,因为她没有本命剑,更贴切的一个说法,她用不惯那些剑意睥睨的名剑。
天虞仙宗的老祖以剑开山,世世代代以来的掌门也皆是剑修,从无例外。是以,天虞也有一座山峰专门用来葬着各位剑修前辈大能的剑,她曾尝试过取一把剑养做本命剑,却始终用的不合心意。
直到某日她随手捡了把破剑,竟然意外的和她契合度颇高,用起来格外顺手。于是她将,她用的都是外面几块下品灵石买的铁剑,但也因为便宜,那些剑通常用不了太多次就会坏掉,因此她总是一次性买上好多,坏了就扔。
但如今,她的乾坤袋里空空如也,一柄铁剑也不剩。天虞仙宗多的是灵剑,若要找一个普通的剑还真有些困难。
她决定下山一趟。
天虞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山脚下的清临城自然是一派繁荣祥和。
琼楼玉宇,碧瓦飞甍,酒肆茶馆林立,街上尽是各色行人修士,吆喝叫卖声、问价寒暄声、吵闹嬉戏声交叠在一起,一派人间烟火的热闹氛围。
师清砚觉得这里跟九年前早有不同,却也留下来了一些痕迹,东街头卖糖人的老张生意依旧很好;街角那棵老榆树比之前要更粗些,树下尽是打打闹闹的孩童。
这里的盛况宛如昨日,师清砚不知道之前她经常光顾的那家铁匠铺是否还在,却也不急着找,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她之前很少有时间这么悠闲,有得不过匆匆一瞥、或是赶巧路过,如此置身市井之中,还是第一次。她内心感觉有趣,眼睛不停的四处去看,然后停在了一个小摊面前。
这是一个卖鲜肉酥饼的摊子,老板是一个带着围裙胖乎乎的中年大叔,他熟练的为酥饼刷上一层油,然后再翻个面,浓郁的肉香和焦香便四处蔓延开来,师清砚感受到肉饼的鲜香,忍不住犯馋,问:“老板,这鲜肉酥饼怎么卖?”
老板早就注意到了摊位面前的少女,她一双凤目纤长明亮,宛如璞玉,容貌清丽出尘,穿得又是天虞内门道服,身份背景多不简单。这样的人大多辟谷,就算不辟谷,吃得也是灵蔬灵肉,谁能看得上他这种市井小吃。
老板对他看人的眼力颇有自信,因此听到师清砚问价格,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时竟没有回话。
师清砚只当是他没有听见,于是好脾气的又问了一遍:“老板,你这鲜肉酥饼这么卖?”
老板回过神来,忙答道:“一块灵石一份。”
师清砚点点头,笑道:“好,来一份吧。”
老板拿出一个油纸袋,整整齐齐的放上四个圆润焦黄的鲜肉酥饼,然后递给师清砚。师清砚也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块灵石,放到了老板的摊位上。
师清砚接过纸袋转身欲走,老板的声音适时从后面传过来,语气带着些急切:“姑娘,用不了这么多,一块下品灵石就足够了。”
师清砚只好又转过身去,在乾坤袋里仔细翻找了一圈,无奈道:“我没有下品灵石了,就这样吧。”
老板平白受了这么大的馈赠有些不好意思,又道:“那我再多送姑娘些饼吃。”
师清砚摇摇头,诚实说道:“不用了,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既然如此,这位姑娘可否赠我一份饼吃。”
师清砚疑惑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扭头去看,却看到一个眉眼英俊的僧人,说是僧人,却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手上也并不持佛珠一类佛家信物。
是金蝉佛寺的佛修?看起来却不太像。况且,他还要她送一份酥饼。
师清砚好心提醒他:“这是鲜肉酥饼,不是素饼。”
那僧人点头微笑,俊俏的脸上尽是了然:“我知道。”顿了顿,知道师清砚可能是有所误会,便解释道:“我不是佛修。”
不是佛修,却理个光头,师清砚不太理解,却又想到他刚才并没有如寻常金蝉佛寺的僧侣一样称她为“女施主”,大约是对光头这个造型情有独钟。
给他一份鲜肉酥饼也不是什么难事。师清砚也懒得探究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和尚,便对老板说:“给他包一份吧。”
老板赶紧又装好一份,边装饼边想,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先是这个内门小真人来买饼;又看到一个光头和尚吃肉,虽然他自己说不是佛修,但到底不过一句话而已,到底是不是,谁又知道呢。
但他不过就是一个卖饼的,是与不是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觉得今晚回家又多了一个可以下饭的话题。
师清砚说完,也不在此逗留,顺势抬脚走出了几步。
那人拿了酥饼,却不离开,而是跟了上来,师清砚疑惑:“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人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总不能平白接了你的饼,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师清砚摇头:“用不着。”
那人桃花眼眨了眨,像是能看穿师清砚内心,又问:“当真?”
师清砚刚想说当然,但是又想到自己外出的目的,便将那两个字吞了回去,问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铁匠铺吗?”
铁匠铺?
那光头修士脚步一顿,思考道:“东头拐角就有一家铺子,不过道友,我刚才就是从那个方向过来,那家店主今日并未营业。”
“道友既然是要去铁匠铺,想来是缺一件趁手的兵刃,不如去城北锻御阁看看,那里的兵刃齐全,质量也好。”
师清砚对好剑不感兴趣,问:“那里有普通一点的剑吗?”
光头修士眼中有些迷惑,哪有人挑兵刃挑普通的,不都是品级越高越好吗?想是这么想,总不能就这么问出来,于是他点点头:“一楼都是一些普通的兵刃,应该有你需要的。”
“那劳烦你带路吧。”
两人本就在城东,修士脚程又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来到光头修士所说的那个锻御阁门口。
这间店恢宏气派,朱楼碧瓦,镀金的牌匾上用几道玄妙的剑意刻上“锻御阁”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清临城分店”,整间店铺成塔状,大约七层高,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能在这么繁荣的街上开这么一件店,又是九州联锁,想来背后的主人想来有钱有势,非富即贵。
师清砚对那光头修士道了谢,便要进去。
“相逢即是有缘,敢问道友姓名?”
师清砚看着那人站在门口阴影下,眉眼似乎都融进了暗色,她奇怪反问:“我是谁,重要吗?”
那人似乎一怔愣,继续笑道:“不重要,是我唐突了。”
师清砚便不再理会他,径自进了店,挑了几把剑,结了帐,便捏碎手里的传送符,眨眼间,便站在了天虞仙宗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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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头修士在师清砚进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绕到锻御阁后门,来到了最顶层,随意坐到一把椅子上,将那包鲜肉酥饼随意的扔到了桌上。
又有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端上几碟糕点,配上一壶茶水,然后再默默低头出去。
清风渐起,吹动了窗上的素纱,等风停之时,窗边却又站了一个白衣修士。
光头修士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对那人一笑:“好久不见,妖哦不,现在我该改口称你为‘秦衍’了。”
来人正是秦衍。
秦衍却又不像在天虞仙宗的模样,虽然依旧是那副精致如雕刻的眉眼,但是无端的多出几分凌厉桀骜的气势。
“你不好好找你的朱凝果,平白招惹我的人做什么?”
光头修士兀自斟了杯茶,不在意的回道:“我只不过让师姑娘送了我一份酥饼,又恰巧让她照顾一下我锻御阁的生意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费劲心思让我给你带过恶魔渊、入了修真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修?”
秦衍垂眼看向楼下,此时的师清砚正要捏了传送符离开,却在离开的前一刻无意的扫过了这个窗口,然后人影消失在原地。
“延寂,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还是少知道的好。”
延寂轻叹了一口气,桃花眼依然含笑,只是语气中满是落寞:“你知道我的事,却不让我知道你的,真是不公平。”
秦衍盯了延寂桌子好久,延寂以为他想喝茶或吃一些糕点,便随口问了句:“你要来一些吗?”
秦衍语气冷冽,道:“不必。”
却还是走到延寂旁边,手伸向桌子,不喝茶也不吃点心,只是将那已经凉透了的鲜肉酥饼拿了过来,塞到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延寂看着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顿觉无语。
不就是骗了那姑娘一包酥饼嘛,小气鬼!
秦衍也没久留,拿了饼便消失在原地。
延寂对他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因此也只是淡定的喝了口茶,再也没其他多余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