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宗契
南安大街,依旧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少了个浮烟阁,自然会有万花坊,柳云巷跟上来。人们唏嘘一阵子惨剧后,又很快捧起新的美人脸,谁还会时时惦记旧人?
苏瑾淮被他们簇拥着从马车上下来,一行人也不避讳什么,捧着纸人和菊花便无所顾忌的进了醉香居。
门口迎宾的店小二是个新来的半大小子,见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晦气,还以为是故意找事,便要往外轰人。
被眼尖的掌柜及时拉住了,他堆着一脸横肉,笑得春光灿烂:
“是几位贵公子大驾光临,快里面请,里面请。”
说罢,还招呼愣在原地的店小二去将他们手里的祭祀用品接过来,先给妥善保存在柜台里。
店小二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见素来趾高气扬的掌柜笑脸相迎,也不敢怠慢。
只得不情不愿的走上前,将李世勋等人手里的纸人轻轻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入柜台里面。
等这些人都上了楼上的包厢后,店小二百思不得其解的问:
“姑丈,那都是些晦气的东西,您开门做生意,为啥要他们带进来啊?”
胖掌柜也不想啊,但他一个小小开店做生意的,哪敢得罪这些个权势贵公子。
他无奈的摊摊手:“孩子,要想混下去,有时候就得将腰弯低些。”
苏瑾淮他们进入包厢后,便咋咋呼呼的点了一大桌子菜和酒,令胖掌柜眉开眼笑,瞬间觉得弯得值当了。
与苏璟淮等人相邻的包厢里,也安静的坐着两个人,一人着黑衣,一人着白衣。
二人听着隔壁喧嚣吵闹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对酌共饮。
一壶酒在二人无声的对酌中喝完后,夕阳西沉,天色黯淡下来。
白衣人算着时辰恰好,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圆盘样的东西,他齐齐整整的放在桌子上。
黑衣人也从怀中掏出一个鎏金色汤匙般的物件,郑重其事的放在圆盘上。
然后,二人望着类似指北针的法阵,以手结印,念起了咒诀:
“玄月青天,湮灵之体,宗契归心。”
但,他们等待良久,“圆盘”和“汤匙”仍保持原样,纹丝不动。
黑衣人耐不住了,先停下来。
他歪着头将“指北针”左右查看了一番,的确是按照师傅所交代的摆放,没有错啊。
隔壁吆五喝六的行酒令传了过来,一浪高过一浪,吵的脑浆疼。他烦躁的皱起眉头,强压着怨气,小声嘀咕道:
“师兄,既然无影说人就在隔壁,咱们何必多此一举,都抓过来一试不就得了。”
说罢极为不屑的瞅了眼摆在桌上,土了吧唧的法器,继续抱怨着:
“师傅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玩意儿,三分灵力都注进去了,它倒好,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衣人比他沉得住气,对他的絮叨丝毫不理会,依旧闭目凝神,专心念诀。
忽然,圆盘上的汤匙像是被风吹动了般,微微动了一下,并发散出一股青光。
仍在发牢骚的黑衣人见状,大喜,赶紧闭嘴,安分下来,与师兄一道,继续做法。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汤匙越转越快,青光也越来越亮。
亮光投射到墙壁上,竟缓缓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身影不像画那般静止,而是好似就在眼前,有说有笑的举杯畅饮。
而此时,坐在隔壁的苏璟淮,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清晰无比的落在这两人眼里。
黑衣人貌似是认得苏璟淮,指着影像,不可置信的望向白衣人:
“真是他啊?”
白衣人点点头:“师傅的往生阵不会有错。”
黑衣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会是他?这家伙除了败家,还能干什么啊!不是,这破玩意儿跟师傅一个德行,都不靠谱,肯定弄错了。”
白衣人见他竟嘲弄师傅,轻斥道:“别胡说八道,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说罢,缓缓将自己贡献出的那个圆盘收起来,并示意还在纠结的师弟,也将自己的“汤匙”收起来吧。
圆盘被拿走后,法阵解除,墙上的苏璟淮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隔壁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嚷声,再度传了过来。
苏璟淮等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酩酊大醉。
李世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挨个打望了一圈,混沌中抓住刘翰林,他的身形和谢玉最像。
而谢玉嘛,就是谢家老三,投了生平竹,被选中入仙奉阁的人。
他与李世勋关系最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总是小跟屁虫般跟在他的身后。
而最近,自从被仙奉阁提了名后,就跟换了个人般,再也没出现过了。
他望着刘翰林,脸色攸的垮下来,借着酒劲说出了近些日子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小三儿,你,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一个人跑去递了报名帖,以后,以后你得道成仙,我,我该怎么办啊。”
说罢,竟然不管不顾的抱着刘翰林嚎啕大哭,伤心至极。
刘翰林尴尬不已,推都推不开,只得无奈拍着他的后背,前言不搭后语的安慰着:
“好了好了,不就是仙奉阁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再好,能有咱们现在快活……。”
苏璟淮已酩酊大醉。
他一喝多就犯困,正趴在杯盘狼藉的桌角打盹。
突然迷迷糊糊听到“仙奉阁”三个字,顿时像被人抽了一鞭,来了精神。
“对,有,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里含混不清。
周暮晨那张孤傲清高的脸,最近几天老在脑海里晃悠,挥都挥不去。
令他恼火的是,这张脸望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轻蔑、不屑、鄙夷、厌恶和嘲讽…。
虽然,旁人也不怎么待见他,但大都碍着小侯爷的面子,不敢表露于色。
周暮晨竟然敢,好你个周暮晨。
苏璟淮也不知为什么,心里那一点点的言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泡在酒里发酵,酝酿得巨大起来,堵得他酸酸涩涩,怪难受的。
他很想好好的将此人大骂一顿,最好骂得他和自己平起平坐,失去优越感,低下骄傲的头。
他猛地将手边的一个酒壶惯在地上,气咻咻的说道:
“不就是小国师么,老子我还是定国侯府的小侯爷呢?擎等着吧,哪一天小爷非得将他按住了,扒下裤子,好好的揍一顿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