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运筹,十万胸中
西且弥已经没有退路了,鬼方的使者死在他们的王城,大周的精兵又到了城下,还用想该如何选择么?
他们把罗克敌、小古和程蝶儿迎进城中,奉若上宾。
西且弥国和狐胡国因此便连成了一片。
唐治在派罗克敌出兵之时,还不知道鬼方在向西域诸邦国施压。
按照唐治的计划,罗克敌先帮迦楼罗复国,以此为据点,向四方慢慢渗透。
每战,当师出有名,避免西域诸邦国惊恐之下,迅速结为抵抗者联盟,甚至引吐蕃或鬼方势力介入。
但是,现在鬼方已经先他们一步,对西域诸邦国下手了,将在外,就得依据情况,自己做些调整。
因此,罗克敌迅速追赶鬼方使者到了西且弥,又兵临城下,耀以军威,迫使西且弥王不战而降。
但是接下来,他就不能一路扩张了,打是能打得过去的,只要吐蕃和鬼方不派大军来,西域诸邦国不联起手来,没有谁是对手。
但他们只有一万多人,战线拉得太长,打得下来也守不住啊。如果把这一万多兵一路分散开来,处处驻守,那很容易就叫人切断交通、断绝粮草,然后分而歼之了。
所以,罗克敌进驻西且弥国之后,便不想迅速展开扩张了。
他开始在王城外二十多里一处水草丰沃、水源充足的地方开始建造兵营。
图尔贡看得牙根直疼,大周军这是不打算走了啊。
这边军营建着,罗克敌便带着小古和程蝶儿回了王城,笑眯眯地对图尔贡表示,他们是受西且弥国邀请,而来维护该国安全的。
所以,他会驻军于此,确保西且弥国的安全。
同时,他还热心地询问,西且弥的安全问题,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比如旁边的蒲类后国,比西且弥强大很多,地盘和人口也大了一倍有余,有没有恃强凌弱啊?
心直口快的程蝶儿直接就说了,我们可有九千人,全驻扎你这儿,浪费。
再说了,养九千人,虽说你们养得起,但也很吃力吧?要不要分出去一部分啊。
本来,图尔贡还一脸茫然,努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跟谁有不解之仇。
程蝶儿一说,这位西且弥王登时恍然大悟,陈芝麻烂谷子全想起来了。
蒲类后国与西且弥有仇,蒲类后国一直仗着强大,欺辱西且弥。
话说,他太爷爷那辈儿……
罗克敌马上打断了他的讲古,有理由就成了。来,你马上发一道讨伐诏书,再派十个八个的兵意思一下,我们做为辅助你做战的人,会派出程、古两位将军,统兵六千,讨伐蒲类后国。
在狐胡和西且弥周边诸国中,蒲类后国是唐治在出兵之前,就和罗克敌商定的目标之一。
原因无他,只有两个。
一、罗克敌、迦楼罗等四小将,共统兵一万二千人,全部驻扎一国,对这些西域小邦来说,比较吃力,要适当散开。
二、狐胡、西且弥、蒲类后这三国若连成一片,再借助周围的弋壁、沙漠等自然环境,可以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宜守的铁三角。
所以,蒲类后国,本就在罗克敌的算计之中。
于是,这天早上,蒲类后国的第三大城,和西且弥最近的阿勒同城,一支庞大的驼队出了城,吃着沙枣唱着歌,就看见远处尘土飞扬,沙尘滚滚,大地震颤。
商队眼见如此声势,骇得急忙停下,呼喝声中聚车成圈,卸驼架车,形成防御,弓箭准备,以防不测。
就见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远远驰来,阵中两面大旗,商队中极少数的几个人识得汉字,认出那旗上竟是中原文字,一个“程”,一个“古”。
商队骇得呆了,这是……多少人马?
也许,蒲类后国集中全国所有青壮勇士,才有这个数量?这不像是马匪啊。
大军冲来,向这商队驼阵瞟了一眼,一刻没停,便冲过去了,两支马队洪流从驼阵两侧,轰隆隆地辗压过去。趟起沙尘无数。
待两支马队冲过去后,浓浓的灰尘渐渐散去,驼队中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咳嗽连声,然后就看见十几个骑士,打着一面西且弥国的王旗,跑到他们面前。
商队首领惯行于各邦,对西且弥国也很熟悉,而且,领队的侍卫他竟认识。
商队首领吃惊地道:“巴依塔克大人?”
那侍卫长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土人”,疑惑地道:“你是谁啊?”
商队首领连忙拍胸,胸前尘土扬起,呛得咳嗽:“我……咳咳……我啊,我是伊卜梵摩啊大人。”
侍卫长恍然,露出一丝笑容:“你不要怕,我奉图尔贡王之命,讨伐蒲类后王,不会伤及你们百姓的。”
商队首领松了口气,他们这种地方,政权更迭太频繁,大家也没什么太浓厚的国的概念。
反倒是部落概念强烈,这也是贵族头人们经常可以挑战王权的原因。
商队首领看看那侍卫长,旁边一个打旗的,后边跟着十来个兵。
商队首领疑惑道:“方才冲过去的……,那是贵国的兵?”
侍卫长摇头道:“不不不!”
他往后一指那十来个人,道:“这是我的兵,方才冲过去的,是东方大周帝国派来,辅……助我们做战的天兵。”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双方都有点尴尬。
……
范达兴冲冲地赶回敦煌去了。
唐治给敦煌王阿希木回了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接受阿希木对大周的忠诚,阿希木是大周忠诚的好臣子,我唐治是要罩着的。
我还要西巡至玉门呢,敦煌那边,都给我安份一些。如果有人试图对阿希木不利,就是冒犯我大周天威,本王未必不会西巡敦煌,给他撑腰。
有了这样一封信,范达此行的目的可以说是完全达到了,归程时一身轻松。
赖观复摸着如钩的翘曲胡子,对唐治道:“殿下这么干,是要逼着敦煌贵族早点动手么?”
旦增喜绕本来以为唐治这封信,是帮敦煌王弹压当地贵族的。
此时听赖大节度一说,不禁吃惊地看向他。
唐治笑了笑,道:“若能震慑得住,便是本王的恩惠,阿希木敢不铭记心头?如果,这封信反而成了他的索命之镰,我们大周,也能就此掌握了主动,随时可以出师有名地发兵敦煌了,不是么?”
赖观复刚走,好学生旦增喜绕就虚心向唐治老师请教起来:“主人,您那封信,会叫各方都知道,我大周是支持阿希木的吧?为何反而会促使他们对阿希木动手呢?难道他们不怕主人你真的发兵?”
唐治耐心解释道:“阿希木已经知道他们有了反心,如果他们被这封信吓住,等阿希木控制了局势之后,岂能不找他们翻旧帐?”
“可是我们大周……”
“如果他们干掉了阿希木,同样向我大周表示臣服呢,甚而上贡更多呢?我们是不是一定要打,只为给已经死去的阿希木一个交代?他也只是一棵墙头草呢,值得吗?”
旦增喜绕不说话了。
她忽然想到了叶茹,但她没敢深思,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愿对主人产生一丝不敬的想法。
同时,她也坚信,主人对叶茹,不同于对敦煌。
就算主人对侍夫人就像对阿希木一样,示之以恩的同时,也有着防范与算计,她也坚信,由于她的存在,主人对叶茹是不一样的。
唐治道:“当然,如何选择,存乎一心。我并不能确定敦煌局势,接下来一定会怎么走。也许,那些贵族判断,即便他们现在罢手,阿希木也不敢清算他们,双方便能在我大周弹压之下,继续保持和平。”
唐治笑了笑,道:“明天,我们启程,继续西巡。”
旦增喜绕道:“是,小奴马上通知下去。”
唐治道:“你留下,我跟赖节度说了,小瀚,暂留于此,等我回来,再一起回金城。”
唐治看了眼哥舒瀚:“小瀚身子骨儿太弱了,得先养一养,不宜随我大军颠簸,他年纪还小,你留下照顾他。”
旦增喜绕不情愿道:“主人,您的义子,赖大将军还能亏待了他不成,小奴……”
唐治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佯嗔道:“敢不听话,胆儿肥了是不是?”
旦增喜绕被唐治收拾了一下,心里头甜甜的,扁着嘴儿,就不说话了。
唐治道:“就这么定了吧,我巡视到玉门就回来,回来不会太久。”
唐治扬长而去,哥舒瀚看看唐治走开的背影,又仰起脸儿看看牵着他的旦增喜绕。
旦增喜绕唬着脸儿道:“看什么看,都是你拖累我。”
哥舒瀚眨眨眼,道:“喜儿姐姐喜欢义父吧?”
旦增喜绕俏脸飞红,嗔道:“胡说什么你,你个屁大的小孩儿,懂什么。”
哥舒瀚撇嘴道:“喜儿姐姐一看到我义父,那眼神儿,就跟我们昨儿晚上吃的那道拔丝山药似的,黏的哟。只要不瞎,谁看不出来。”
旦增喜绕大怒,屈起手指,学着唐治的动作,在哥舒瀚脑门儿上一弹,嗔道:“练字去,今天学不会五个字,不许吃饭!”
等她喝走了哥舒瀚,“咚”地吞了泡口水,抚摸着发烫的脸颊,喃喃道:“真的……那么明显吗?”
那绵绵甜甜的眼神儿,都要拔出丝儿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