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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桃花,群狼啖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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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治在抓人,王通判那边也在抓人。

    彻底整顿了苏州六县的司法者之后,王通判开始大展拳脚了。

    在潘鸿举谋夺李尘宇娘子和家产,骗财骗色一案中,涉嫌受贿的一般官员和吏员,有叶红苏招供,有王尘宇指认,王通判简直是一抓一个准儿,直接就下拘票了。

    一时间,姑苏城里流言满天飞。

    但是,风暴的中心“木兰堂”,却是最平静的一处所在。

    “那个……我要去外地一趟,快的话,三五天就能回来。”

    二楼廊檐下,郭绪之搓着大手对绿扇说,黝黑的大脸蛋子微微泛着一抹红,有些难为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出公差,为啥脑子一抽,就跑来告诉绿扇了。

    绿扇现在已经不需要看押了,虽然她还没有开释,但是唐治已经让她和许诺一起搬进了这幢小楼。

    许诺此时不在,她在桃花坞,今儿一大早,她便又去了。

    眼看着印象中的家园一点点地在恢复,那种心情,只有她自己才懂。

    每天不去看看进展,她就坐立不安。

    绿扇看着郭绪之难为情的样子,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娇嗔道:“你要走便走呗,跟我说干嘛,我是你的犯人,又不是你……老婆。”

    “啊,你已经不算犯人了。”

    郭绪之被她一说,脸更红了,蒲扇似的大手慌忙摇着:“我们大王说了,因为你爹的原因,现在不好开释于你。不过,等案子审结的时候,大王一定会帮你脱罪的。”

    “大王大王,你们大王,你……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绿扇瞟着郭绪之,已是星眸如丝了。

    郭绪之呆了一呆:“我?我……哈哈,当然有啦。”

    绿扇眼睛一亮,娇羞地低下头:“你说吧,我听着呢。”

    郭绪之眉飞色舞地道:“自从俺被我们大王调来看守……不是,是保护你和许小娘子,俺就跟老袁各奔前程了。

    这一次出公差,俺跟老袁是要一起去的,你说我俩劳雁纷飞才多久啊,这就破镜重圆了,是不是叫人喜极而泣?”

    绿扇瞪着郭绪之,瞪了半晌,忽地噗嗤一笑,红晕爬满了脸颊,咬一咬下唇,轻轻地道:“那……咱们俩这番劳燕纷飞,什么时候才能破镜重圆呢?”

    “很……很快的……”

    郭绪之憨笑:“我去的地方不远,跟徐老大一起去,咱们很快,很快就能破镜重圆。”

    “好,那人家……就等着跟你喜极而泣了。”

    “嗯,好!我……,那我走啦?”

    “嗯!你保重!”绿扇抬起头,脸上晕红未褪,眉梢一抹妩媚,艳若桃李。

    郭绪之看着她如此娇媚的模样儿,只觉心口一热,血往上涌,忽然张开双臂,忘情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郭绪之抱的好紧,绿扇只觉他的一双臂膀铁箍一般,勒得自己喘不上气儿来。

    “郑小娘子,你做了俺婆娘好不好?俺现在是官了,俺知道攒钱了,俺……俺一定和你拍案而起,白头偕老!”

    绿扇本来是个很大胆、很泼辣的姑娘,可是突然之间,她很害羞,还很欢喜,羞答答的想要矜持一下。

    但是……她快喘不上气儿来了!

    若是再想小娇羞一下的话,恐怕就要窒息在他怀里了。

    绿扇只能奋力拍打着郭绪之厚实的后背,挣扎地叫:“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你了,你放开我。”

    “你答应了?你真答应咱了?”郭绪之松开双臂,惊喜地看着绿扇。

    绿扇晕着脸儿点了点头,急促地换着气,饱满的胸膛随之起伏跌宕。

    “好好好,太好了!”

    郭绪之欢喜地原地转了个圈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了。

    他突然一拔身子,直接一蹦,就越出了廊檐。

    绿扇吓了一跳,赶紧探身向下望去。

    郭绪之稳稳地跳到了一楼地面上,足尖刚一沾地,拔足就往外狂奔。

    他一边跑,一边扯着大嗓门喊:“老袁,老袁,你快来,老子有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告诉你,哈哈哈,说了吓不死你!”

    绿扇娉娉婷婷地倚栏站定,看着惊喜忠而去的郭绪之,心中忽然被一种难言的甜蜜所充溢,泪光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

    “老郭呢?小赵呢?你们呐,都给老子记着,现在你们是吃皇粮的人,不是土匪啦。

    本官定了什么时候叫你们过来,那就是点卯,要守规矩,谁以后再拖拖拉拉的,我就罚他的俸禄,打他的板子,都听见没有?”

    底下传来稀稀啦啦的一片应答声。

    徐伯夷把袖子一甩,鄙夷地斥道:“一群上不了台面的粗胚!”

    徐伯夷要带人赶往胥口镇去了。

    此时已集合到他面前的袁成举等人,全都换了便服。

    杀良冒功,是很高调地进行明察的一桩案子。

    但是唐治在查办杀良冒功案时,隐隐察觉,导致杀良冒功案发生的那场大动荡,似乎别有隐情。

    而这件事,就需要低调查访了。

    王通判已经勒令胥口的乡官和其上司县衙的司法官,配合徐伯夷等人,从胥口镇开始调查,查当年姑苏司法参军李铃舟在胥口镇的接应人。

    徐伯夷对此事很是看重。

    今后他是要走仕途的,而这些差使若办好了,就是他高升的本钱。

    南荣女王和二胡已经在叶红苏被连夜审讯的第二天,就已悄然离开了姑苏城。

    就连徐伯夷都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南荣女王带走了唐治麾下全部的骑兵,共计一百六十人。

    虽然江南多水道,但是姑苏下辖各县的路桥自然也是极为发达的。

    所以,徐伯夷判断,南荣女王去的地方,应该就在姑苏州境内。

    徐伯夷的竞争对手,只有南荣女王。

    对此,徐伯夷很有危机感,他可不想让南荣女王给比了下去。

    ……

    小高公公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收拾的停停当当,精神抖擞地坐镇行辕,等着当年“杀良冒功案”的苦主前来鸣冤。

    昨儿桃花坞开工,远的地方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姑苏城内已经是无人不知。

    相信今儿就会有当年受害者的后人前来鸣冤。

    小高公公在行辕这边还没等来鸣冤告状的,桃花坞那边,却出事了。

    许诺看着一片繁忙的工地,正满心欢喜。

    远处一行人,大约有十四五人,中间还有三架肩舆,向着桃花坞赶了过来。

    “停下停下,不要开工了,停下!”

    他们一到,便有几个壮年人冲到前面叫嚷起来,阻止工匠们施工。

    工头儿诧异地上前道:“你们是干嘛的,为何阻止我们施工?”

    许诺看见了这一幕,忙也赶了过去。

    三具肩舆放到了地上,立即有人冲上前去,将坐在肩舆上的人扶了下来。

    这是三个老人,年纪最小的估计有六十多,年纪最大的那个,满脸的老年斑,颤颤巍巍的,被人扶起来后,都有些站不稳,旁边有一个壮汉搀扶着他。

    “你们是何人,为何阻止我许家重建桃花坞?”许诺赶到近前,向他们问道。

    “你,就是许诺?”面前几个壮年男子上下打量许诺几眼。

    许诺颔首道:“正是。”

    一个男子傲然道:“那你还不上快过来,拜见你太叔公,从小没了爹娘,果然是没了家教。”

    许诺诧异地道:“太叔公?”

    那个年过八旬,站都站不稳的老头儿被人架到了面前。

    旁边一个男子道:“小诺啊,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许氏一族。

    论辈份,我是你堂叔,这位老爷子,就是你太叔公。

    你家出事时,你还小,恐怕是不记得了。”

    那老头儿眯着眼睛看看许诺,有气无力地道:“这孩子,就是老夫的曾侄孙女呐,哎哟,已经长成大姑娘啦……”

    许诺疑惑地道:“太叔公?呃……你们是我许氏族人?”

    那男子道:“对啊对啊,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位老爷子呢,他的祖父,和你曾祖的祖父,是亲兄弟。这可不就是你的太叔公么?”

    许诺明白过来,神色也冷漠下来:“你们此来何事?”

    “什么叫我们此来何事?”那个七十多个的老头儿大怒,用拐棍儿戳着许诺的面门,只隔着两尺有余。

    “你这孩子,就算从小没了家教,上下尊卑的道理也不懂了?见到自家族亲长辈,也不见礼,也不问好,如此冷漠,太不像话了。”

    六十多的老头儿道:“老朽是你的叔公,老朽爷爷那一辈儿,跟你们这一支儿是亲堂兄弟。

    我说侄孙呐,你当年不曾丧命在火海之中,这是许家列祖列宗保佑,不幸中的万幸,叔公听了,也为你高兴。

    可是,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儿呀!你说你回了姑苏,开脱了罪名,不该来认祖归宗么?不该见见咱们这些亲人吗?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你这一支儿就剩你一个人了,这以后,不得靠着咱许家宗族?

    你怎么就谁也不见呢?朝廷发还的财产,你就自己做主了?你就敢大兴土木,重建桃花坞?你问过族亲长辈了吗?”

    一个年轻人气愤地道:“何止如此,现在王通判还派人来,司户参军亲自带人来啊,拿着十多年前的旧账,找我们索要店铺、房产、田地,这像话吗?

    你们家享福的时候,我们没捞着。你们家牵涉谋反,害得我们也受了牵累。

    再说这些店铺、田产、房舍,不是我们这些族人看护着,经营着,可不早就落入外姓人之手了?

    你竟如此恩将仇报?你还算个人吗?”

    许诺忍了忍怒气,说道:“我朝律法,密谋、参与叛乱者,其与其父、其子,处斩。直系女眷、十四岁以下男丁,及三代以内所有男性亲族,贬为奴婢。

    而通匪、资匪的罪名,更是只涉本家,不累及他人。我家怎么就牵连了你们呢?

    如果我家当年以通匪入罪时真的牵连了你们,那么你们早被发配边陲了,又怎么可能占有我家的店铺田产和别业呢?”

    六旬老者勃然大怒:“什么叫占有你家的产业?那是我们老许家的,你这是在质问老夫是吗?你跟谁这么说话呢,忤逆不孝的东西。

    现在,你这一支儿,就剩下你一个女娃儿。早晚你蚲要变成外姓人的,怎么着,你还想把我许家的产业,全都送给外姓人不成?”

    七旬老者道:“就是,让官府找我们交还田产店铺,你怎么好意思开的口?就是现在朝廷发还给你的那些财产,也该由我许氏宗族来接收、管理。”

    那八旬老头儿劝说道:“你们呐,也别那么大的火气,孩子还小,不懂事儿。

    小诺啊,曾叔公啊,已经替你打算好了。你这一支儿的财产呐,我们谁也不会占了去。

    我看就这么着吧,朝廷发还的财产,划作咱们许家的族产,由我们这些老头子帮你管着、看着。

    你的日常所需,从族产收入里按月拨付,一个月给你一百贯,足够了吧?

    等你将来嫁人,我们也会从族产里拿出一部分来做你的嫁妆,保证把你嫁的风风光光。”

    许诺越听越怒,怒火中烧。

    当年许家出事的时候,她已经七岁了,记事了。

    那之后发生的事,当时还未赴京作官的顾老爷子也曾告诉过她。

    许家被劫掠,满门被屠戮,就连死者的尸 首也没人理会,那时候,这些近在咫尺的族亲在哪里?

    他们早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了,可是许父念着一族一脉的关系,平日里可没少帮衬他们。

    若不是因为用了他们这些人做自家店铺的掌柜、自家庄园的管庄,他们又怎么可能顺利接收这些财产?

    可是,就连自己爹娘的尸体都没人帮着装敛埋葬。

    明着不敢去,你私下也不敢?

    当时江南正乱着,根本没人看顾,还是顾老爷子派人悄悄将尸体装敛的。

    因为当时许家担着通匪的罪名,没敢埋入祖坟,顾老爷子买下一片荒山暂且安葬的。

    那个时候,他们在哪?

    他们只顾忙着吞并自家的产业了。

    现在他们跑出来,以自家族亲长辈的身份向她施压,不但不想归还财产,甚至还想把朝廷陆续发还给她的财产也侵占了去?

    许诺冷下脸道:“我家的产业如何处置,就不劳各位尊长担心了。

    你们占去的那些财产,借用那些财产在这些年中所谋得的利益,我可以不要。

    但是占去的这些财产本身,也请各位尊长依照律法,一一返还。”

    说罢,许诺转身,对那工头儿道:“继续开工。”

    “我看谁敢!”

    那六旬老者勃然大怒,向前走出几步,也不管他那一身绫罗鲜亮整洁,就躺在了土堆上面,手脚一摊,大声道:“谁敢动,就把老夫一起铲了吧!”

    旁边几个青壮一看,赶紧把那七老八十的两位也架了过去。

    两个老头儿一个躺一个坐,赖在了地上。

    旁边一群青壮指着许诺便叫骂起:“你这是忤逆不孝,你这是大逆不道!”

    “你一个女子,有什么资格接收我许氏一族的产业?”

    “许诺,我劝你好自为之!要不然,我们就以不孝的大罪,到官府去告你!”

    “小诺啊,还有谁比自家人更亲呐?你可不要犯了糊涂!”

    “许诺,咱们这几位尊长,如今可都是地方上有财有势有地位的长者,官府中那也是有着密切来往的。

    你呢,你有什么?这官司要真打起来……,你也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吧?”

    这些人唱红脸的唱黑脸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耍横无赖言语威胁的,围在许诺周围,便是一阵狂轰滥炸。

    那工头儿只是打工赚钱来的,人家许氏一族争家产,他可不敢胡乱参与。

    眼见如此,哪敢再开工,赶紧挥挥手,让那些匠人力夫暂且停了下来,退到一边等待结果

    许诺气得脸色发青,可是被一帮大汉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指责不休,她就想算反驳,都不知道该接谁的话茬儿。

    唐治和王通判来到桃花坞,看到的场面就是许诺周围站了十几个男人,正对她指指点点唾骂不休。

    许诺紧紧地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却仍倔强地挺拔着娇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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