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张扬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陆礼和的心思，肯定是他让小冬给她打电话，她接听后不好意思拒绝小冬，只能妥协。
她往律所走的路上，嘴上不停的骂骂咧咧，陆礼和可真的太黑心了。
再次回到律所，办公室中还有不少人在忙碌，张扬已经可以遇见自己未来的苦逼生活了。
她走到陆礼和的个人办公室门前，敲门得到首肯后入内。
陆礼和吝啬的分了一丝目光在张扬身上，随口对张扬说：“你先等会儿。”
然后继续和小冬之间的谈话，末了，他提醒道：“你们吃饭的小票给我。”
小冬怔了怔，之前他们出去吃饭，陆礼和不会特意要小票，他也只是保留小票的照片，此时他对陆礼和的做法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更多的是疑惑。
众所周知陆礼和小气又记仇，那也是仅限于在专业上对着他人穷追猛打，平常人他懒得分神理会，更遑论是一顿饭钱。
他如实道：“我拍了照，票根我没有保存。”
陆礼和好脾气的说：“没事，你现在将照片发给我。”
小冬只好依言办事，默默的看了一眼张扬，把照片发过去了。
陆礼和收到照片后，边看边曲起手指轻敲桌面，一声一声像是敲在张扬心上。
张扬从今早骂了陆礼和被逮了个正着的时候，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
她忍住没开口，决定静观其变，万一冲动了，反倒让小冬尴尬。
“清溜河虾仁、蟹粉豆腐、松鼠鳜鱼、三套鸭、时蔬、酱方、莼菜银鱼汤。”
陆礼和念菜单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念课本似得，听着就膈应，他问小冬：“看来你们最近很辛苦啊，所以小嘉不在，你们也点了和往常相同的菜量？”
大意了……小冬没想到陆礼和会通过点菜的情况来判断吃饭的人数，他只得硬着头皮顺着陆礼和的话说：“恩，大家今天的胃口很好。”
陆礼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俩，半晌没说话，就在张扬快顶不住准备坦白的时候，他才开口，“张扬。”
“到！”张扬瞬间挺起胸膛双脚靠拢神色肃静中期十足的应了一声，就差没敬个礼了。
陆礼和看着张扬如此喜感傻气的动作，毫不客气的笑出声了，冲散了早上的一口郁气，毕竟聪明人都不会和傻子计较的。
他无视张扬的不满，点了点桌面上的材料，接续说：“将这些文件整理归档，明天五点之前交给我。”
张扬走近后发现，那厚厚的一挪材料足有考试分析那么厚！
她认命的抱着材料和小冬一起出去。
出门后，小冬翻看了一下材料内容，对张扬说：“这些应该是为办案准备的各种材料，你需要自己先浏览一遍，做好证据材料的登记，同时分组归类，最后扫描成电子文件，命名好之后发给陆par。”
“材料你目前不需要仔细看，过一遍知道分别是哪个类别的，分类最好标记就行。等以后你自己处理案件的时候，就需要仔细看内容。”
张扬内心麻木道：我特码的是回到了本科期末考么，一天一本书的节奏。
小冬也明白这个工作量对现在的张扬来说，工作量和难度都有些大。
他先指导张扬该如何着手处理，见张扬明白之后，才放手让她自己做，并说：“你抓紧看，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过来问我。”
张扬没和小冬客气，“我会的。”
她把材料放到工位上，抹了一把脸，去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拿了一块面包，沉下心来看材料。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陆续有人离开，而张扬仍心无旁骛的坐在桌前。
桌上的面包被拆开吃了两口，杯子里面的咖啡渍半干。
连小冬走前，过来和她打招呼，她也没太上心，只是随口“恩”了两声。
十一点半，陆礼和走出办公室，见外面还亮着灯，他扫了一眼，就见张扬闭着眼睛在活动脖子，随即又把头低下去，边看材料还在边做记号。
他想了想，走过去，扣了扣桌面。
张扬纳闷的抬头，看到是陆礼和，她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略带埋怨的口吻咕哝了一句，“干嘛呀，别打扰我工作。”
陆礼和拿起张扬看完放到一边的材料，是按照沟通资料、合同文本、履行材料等方面归类的，她已经整理了接近三分之一。
张扬的进度让他有些出乎意料，难得好心的说：“走吧，下班。”
张扬头都没抬，随口道：“我等会儿走。”
陆礼和觉得张扬简直不知好歹，狗脾气顿时上来了，恶声恶气的说：“现在不走，等半夜回去，路上容易出了意外。你才来上班第一天，下班遇害算工伤，所里亏了。”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呢，更何况张扬遇到陆礼和就恨不得化身etc——
全程自动抬杠，俗称杠精！
更遑论张扬是一只脚都踏上了公交，结果又被临时薅回来加班到深夜，谁知现在傻逼老板因为她不肯下班而在她耳边嘚啵嘚啵的咒她出意外，她能忍了才有鬼。
她瞪了陆礼和一眼，身心俱疲，脑子早就被狗啃了，突突道：“你这人指定有点儿毛病！我好好的你竟然咒我！现在难道很早么？下班路上出意外的风险和我等会儿下班的风险有多大区别？难不成我现在下班，你送我回去啊？！”
陆礼和脸一黑，原本犹豫要不要送张扬回去，现在果断道：“你做梦！”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他管她去死！
张扬对着陆礼和的背影呸了一声，“我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傻逼老板！”
本来整理文档逐渐有了思路，被陆礼和这么横插一杠子，她看着密密麻麻的信息，头大如斗。
整层楼的人都走完了，空旷岑寂的办公室在夜色的渲染下，只余张扬工作附近一块光亮，其他地方黝黑静谧。夜半是个隐藏万物的好地方，也是不可见不可说的东西活跃的好时候。
不知道是哪个角落，突然传来响动声，在幽寂氛围的烘托下，显得愈发清晰。
声音清晰，但看不见。
未知的恐惧最为致命。
张扬的大脑在咖啡的影响下，尽管身体很疲惫，但精神却是异常亢奋，脑海中瞬间想起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灵异故事，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快速收拾好桌面，拿着包，关了灯，马不停蹄的往外跑，直到奔向了灯火通明的电梯口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点儿已经没有公交和地铁了，张扬骑了快一个小时的共享单车才到家，轻手轻脚的快速洗漱好，连手机都不想打开，倒头就睡。
她迷迷糊糊的，总像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还没感受到睡着的状态，就被闹钟吵醒了。
张扬习惯性的想懒床，闭眼就记起了还有厚厚一挪材料没有看完，瞬间睡意全无，爬起来洗了把脸，在楼下买了俩包子就冲到公交站坐车。
律所的上班时间不算早，办公时间也相对自由。
但真正的打工人，是没有自由工作的时间。
张扬到律所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并不多，她打着哈欠，去茶水间冲了一杯黑咖啡，路过拐角的地方，发现有个塑料袋子，旁边不远处的窗户半开着，有风吹进来，塑料袋子在地上“沙沙”作响。
她脚步一顿，原来昨晚就是这个垃圾玩意儿把她吓的像个王八！她面无表情的把塑料袋子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接下来一天的时间，张扬如非必要，基本上就没有离开过工位。
小冬也知道张扬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于是也没有叫张扬过去跟着他。
直到下午接近四点，张扬终于把材料整理好了，她没有急着把东西送到陆礼和办公室，而是先找小冬，帮她大致看了一遍。
小冬检查起来很快，将张扬整理出现失误的地方更正过来，并耐心的告诉她哪儿错了，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处理。
张扬诚心的道了谢，又把电子材料再检查确认好了之后，才打包一起发给陆礼和了，纸质材料则是送进了办公室。
陆礼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几分钟到五点。
他没说什么，而是先快速的翻阅了张扬送上来整理好的材料，基本没挑出错来，才道：“自己独立完成的？”
张扬倒没想着表现，实话实说：“小冬指导我处理的，最后又给他检查了一遍，有些小问题帮我更正过来了。”
陆礼和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向张扬，反问道：“小问题？”
张扬有点儿疑惑，但还是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
陆礼和冷笑道：“工作中没有小问题，如果因为你的失误，导致败诉，当事人可不会觉得你是小问题。”
张扬怔了怔，瞬间反应过来了陆礼和的意思。
这次她没有因为陆礼和的态度而心生不满，如果她自认为这些是小问题，以后很大可能会继续再犯，并一直觉得这些是小问题，只要她稍作注意就不会出错。
大多数人往往对自己很宽容。
就如同她当老师的时候，经常会听见学生犯了基础性的错误之后，家长对她说，“我家的孩子很聪明，就是马虎。”
最开始张扬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基础题学生出错，肯定都是因为马虎，怎么可能不会做呢。
后来她发现，越是这么想的学生，每次基础题还是会出错。
基础题出错一次是马虎，放任这种心态，之后只会继续出错，那就不是马虎，而是基础不牢固。
张扬认真道：“我之后会注意的，不会出现这类错误。”
陆礼和看了张扬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乖顺，于是也没多说什么，“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出去找小冬，他会给你安排任务的。”
闻言，张扬退出去，把门关上。
她没有立即去找小冬，而是把这次任务复盘了一遍。
接下来半个月，张扬慢慢接手小冬的工作，同时还要完成陆礼和偶尔派发下来的任务，每天就没有在晚上十一点之前下班过，周六周末也会去律所加班。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张扬也发现了，工作是真的忙。
有同期的实习生见她忙的像陀螺，意味不明的说她好拼，话里也会夹杂着对陆礼和的恐惧。
太忙了，张扬压根没有闲心去考虑他人的感受，连出差回来的邵泉要庆祝她拿到东阳律所的实习机会，她没时间去。
忙碌让她感到疲惫，但她不可否认，确实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小冬的工作她基本上已经可以完全接手了。
小冬笑着打趣，“好了，你已经出师了，我要功成身退了。”
张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期间，她忙，小冬也不轻松。
陆礼和除了分配任务，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之外，其他更多时候，都是小冬带她，细无巨细的教她怎么做。
她张了张嘴，最后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小冬笑着说：“怎么这幅表情，我老家距离h市又不远，到时候过来出差或者游玩的时候，还指望你们请客吃饭呢，还有所里开年会我也会过来的，见面的机会多着。”
张扬玩笑的用了一句文绉绉的话，打趣道：“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的嘛。”
小冬走的那天，陆礼和请大家吃饭，算是小冬的饯别会，同时也是张扬的迎新会。
人处于社会中，会不停的和一些人离别，也会不停的遇到另一些人。
这次团队聚餐，张扬见到了许嘉年，是一位有着圆脸，额前留有碎发的男生，安安静静的，一看就是个很乖、在学校中属于老师很喜欢的那种学生。
小冬离开后，张扬正式成为陆礼和的助理，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琐事，应付陆礼和突如其来的任务。
除了有点儿忙，她还算适应的良好，偶尔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她会在其他同事有空的情况下请教他们，实在不行就厚着脸皮去找陆礼和。
陆礼和面对她的问题，也没有像平常那般开启嘲讽模式，虽说他没有小冬那么耐心和仔细，但往往能简短的直指要害。
团队例会，讨论案例时，张扬每次都在场，像个会议记录员似得，开着录音笔，手上也刷刷刷的记录重点，不太能跟上大家的思路和节奏。
但次数多了，她发现陆礼和是个很大方的老板，分下来的案子标的额都很可观，让他们自己各凭本事去争取。
张扬咬了咬笔头，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为什么其他人愿意跟着陆礼和，还跟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