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张扬纠结了两天，决定还是回家。
徐凤仙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刀子嘴利剑心。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张扬还记得小时候她闹脾气不吃饭，结果徐凤仙就真的不留她的饭了。
那次饿的她差点没把房门拆下来啃了。
最后她悟出了一个道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饭了才有力气发脾气。
这次也是一样的，要赌气也得先解决她的衣食住行温饱问题，在来和徐凤仙battle。
更何况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她没什么不敢面对的。
想通了之后，张扬先于姚可欣回家了。
只不过回家的路程格外艰辛，她先是在地铁中被挤成了3+2饼干中的“2”：人是夹心，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熬到下地铁，还没等张扬喘口气，就看到一条巨粗无比的黑色游龙，被搁浅在了汽车站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卷起来了，根本看不到尾巴。
她两眼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排队几个小时之后，张扬吃的早午饭已经消化完了，此时饿的前胸贴后背。
上了大巴之后才得以缓口气，她在包里扒拉出来了一点零食吃了垫肚子，一觉睡醒刚好要下车了。
张扬走进小区，一路上见到了不少熟悉的人。
他们住的是半旧单位小区，楼梯房，邻里之间二十多年，相互之间都很熟悉了。
他们见到张扬，乐呵呵的打招呼。
有真心实意为她惋惜的，也有好事者话里话外的试探。
张扬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世上总有人闲得慌，爱在茶余饭后不负责任的议论他人的事。
管不着别人，只能做好自己。
等张扬上了楼，站在家门前，又踌躇了。
糟糕，忘记带钥匙了！
这和她预想的闪亮登场，给他们一个震惊的场景出入太大！
楼道是翻新过的，正对的窗户映着还明亮的天空，偶有树叶晃动，在地面上落下片片斑驳。木质扶手和水泥台阶很干净，应该是近期特意打扫过了，要为新年做准备。
张扬抬手，跺了跺脚，又放下。
她挠头，纠结是按门铃碰碰运气还是打电话的时候，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转头看过去，果然是杨凤仙的身影。
她张口喊“妈”，结果发出的是气音。
本以为杨凤仙肯定听不见的，结果她应了一声。
杨凤仙边开门边说：“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今天没买什么菜，等你爸回来了我们出去吃饭。”
很平静的对话，又好像隔着点什么。
张扬进屋，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只把行李箱拿到房间。
房间很安静，和她走之前的凌乱截然不同。
床上都铺好了，被子一看就是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拿出去晒过的，蓬松、软和、厚实。
张扬和杨凤仙坐在沙发上等张全中下班，两人看着电视剧，没有交流。
好在张全中得知她回家了，于是提前下班回来接她和杨凤仙去酒店。
路上张全中间或问问张扬在学校的情况，张扬挑着说，没敢透露太多。
主要是她开学到现在，乱七八糟的倒霉事一大堆，哪能如实说出来。
他们去了五凤楼，价格偏贵，主打本地菜，口味地道，一般宴请居多。
五凤楼的装饰古朴，二楼是包厢，一楼是大堂。
大堂的环境布置的清幽，穿过游廊，就看到桌子周围是雕龙画凤的柱子，以半人高的绿植作为装饰，顶上吊着灯盏，合理的保留了隐私和雅致，整体并不会显得繁乱。
一楼靠边的桌子采用的是半包厢设计，一般需要提前预定。
张扬心想，他们今天运气还不错，正好遇到了空桌。
落座后，张全中春风化雨的在她和杨凤仙之间缓解气氛，整体还算和谐。
谁知道张扬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忍不住开始在心里骂娘。
隔壁桌的人多，说话声音大，她听到他们在吹捧陈昭时，还疑心会不会是同名的。直到听见其中嗓门最大的人说话，这人她还算熟，就是陈昭他亲妈。
张扬忐忑了一会，偷瞄了杨凤仙一眼，谁知道被杨凤仙逮了个正着。
杨凤仙明显也听到后桌的说话声了，但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道：“看什么看？吃饭。”
张扬摸了摸鼻子，不确定杨凤仙知不知道后桌讨论的陈昭就是她前男友，并且不怕死的又在惹杨凤仙生气的边缘试探，她嘀咕了一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杨凤仙挺理直气壮的说：“我正大光明的看，你偷着看算什么本事？”
“行。”张扬点了下头，道：“等我长本事了我就正大光明的看。”
张全中哭笑不得的看她们母女俩拌嘴，倒是不担心。
有话说，总比都憋在心里闷气好。
他们这桌的气氛渐好，吃饭聊天其乐融融。
结果后桌今天像是存心给张扬他们添堵似得，不知怎么就从吹嘘陈昭的话题，莫名就谈到了张扬身上。
“唉，我听说昭昭的前女友还追到h市了？”
张扬夹菜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开始扒饭。
“那可不？我家陈昭那可是千里挑一的，要不怎么能让别人集团千金大小姐都追在他身后跑。这张扬也太不自爱了，都分手了还眼巴巴的凑上去，这不是存心害我们家昭儿麽。”
“这事儿干的缺德。”
“往小了说是缺德，要真说啊，那是她没家教！”
前面说她的，张杨也就忍了，最开始她是跟的了失心疯似得，不听父母劝，非要考研去h市，别人说她不知廉耻也好、说她不自爱也罢，都是合该她受的，谁叫她眼瞎。
但是说她父母，张扬忍不住，她把筷子一拍，随即起身。
杨凤仙一把按住她，“坐下。”
后面还在说话，越说越过分。
张扬拧着不肯坐，气红了眼。
杨凤仙说：“选择没有还坏和对错，但是你得承担后果。”
张扬倔强道：“我没做错，凭什么他们要这么说你们！”
“我知道你没错。所以最初那阵子我和你爸听过比这更过分的话，我们也没像你这样一幅恨不得扑上去咬人的架势。”
杨凤仙很平静，仿佛他们戳着脊梁骨骂的不是她，“功过是非，在于人心，但不在别人的心里。愚昧的人，你说不听，反倒让自己显得狼狈了。”
张扬被逼着坐下了，眼泪“啪嗒啪嗒”掉。
她不是爱哭的人，小时候和杨凤仙吵架，一身硬骨头不知道挨了多少打都没哭，这时候却控制不住了。
杨凤仙截胡了张全中手里的纸，递给了张扬，嫌弃道：“擦擦吧，鼻涕都掉菜碗里了，你不想让我和你爸吃饭也不用出这么损的招儿。”
末了又补了一句与她气度极其不符的话，“他们想说什么就去说呗，就当他们放了个屁。”
最后一句搞得张扬哭笑不得，她揩了揩鼻涕，瓮声瓮气的说：“你能换个词儿么，提到招儿我反胃。”
杨凤仙笑道：“早干嘛去了。”
张扬狠起来自己都骂，“早前瞎了呗。”
之后张扬专心吃饭，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
“昭儿前女友叫张扬啊，这名字取得可真是霸道。分了也好，听着就是个不安分压不住的。”
“啧啧啧，这张扬估计年纪也不小了，在找对象可难咯。”
“我可和你说啊，你可不能学张扬这种人，这简直就是不要脸皮了，哪有婆家要她。”
……
张扬正挑着鲫鱼刺，头顶突然落下一大片阴影，她抬头，就看到杨凤仙站起来了。
她疑惑道：“你站起来干什么？”
杨凤仙突然笑了。
笑的还怪好看的，张扬心想。
看到张扬心大如斗吃鱼的傻样，杨凤仙又来气，敛了笑，颇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张扬被杨凤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骂懵了，不知道这又是搞哪一出，莫名让她想到了孙悟空骂猪八戒，而她就是那只猪。
接着就见杨凤仙走到后桌去，举止得体又优雅，在对方面面相觑的时候率先款款开口，“我倒不晓得你们这种要脸皮的人，原来就是被背后到处对他人造谣说闲话。你们这种婆家，那估计只能自产自销没人能高攀上了。毕竟像你们这么愚蠢又无知的井底之蛙，稍微有点女性意识的人根本睬都不睬你。至于你们口中千里挑一的陈昭，我也挺好奇的，之前都只是在社会新闻上看到有关凤凰男的报道，没想到就在我身边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哦，你们家的凤凰男陈昭还有一颗卑劣无耻的心。用千里挑一来形容有些屈才了，应当用万里挑一来形容更贴切。”
杨凤仙语气不疾不徐的说着话，陈昭的亲人们显示愣神，随后想插话，始终插不进去，愣是听完杨凤仙不带喘气的说完了。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陈昭妈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是谁啊？你这个——”
陈昭妈准备骂人的时候，被其他人拦住了。
他们看来人穿着打扮，举止言行都不像普通市井妇女，而那通话他们听的也不是很明白，怕贸然得罪了什么人。
“造谣说闲话”、“愚蠢无知”他们都知道不是好话，“女性意识”听不懂，“千里挑一”和“万里挑一”是夸人的，“凤凰男”在电视上看过几次报道，他们觉得挺好的，家里的男孩儿就该这样。
那段话又臭又长，他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导致他们一时拿不准到底杨凤仙是敌是友。
杨凤仙好脾气的笑解释说：“我是张扬的妈妈。”
“你……”他们没料到说人坏话被逮了个正着，虚张声势的说：“我们谈论的不是你女儿。”
杨凤仙笑的温柔，“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我们家张扬错过了陈昭，我和她爸可他妈的真是谢天谢地。”
说完也不管那群人什么反应，仪态大方的回身落座，留下其他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而张扬听完杨凤仙的一顿输出之后，大呼佩服，对张全中说：“老妈不是说让我不管当他们在放屁么？”
张全中老神在在的说：“别人说我们你妈无所谓，说你她当然气不过。她这是心疼你。”
张扬“哦”了一声，她悟了，盯着张全中问：“所以你为什么不去帮忙骂？”
得出的结论是，“爸，你不心疼我了！”
“我……”张全中这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憋了半天，才道：“我不会吵架。”
“算了。”张扬决定不和她爸计较了。
她现在看杨凤仙就是自带光环，连忙殷勤的起身挪凳子，给她倒茶添菜，特狗腿的说：“妈，你辛苦了。”
杨凤仙喝了一杯水，骂道：“一群什么歪瓜裂枣，简直就是不长脑子的芍，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他们有嘴了！”
接着炮火转向张扬，没好气的说：“现在看清了吧，你要是真和陈昭结婚了，婆媳关系都够你喝一壶的。”
张扬跟小鸡啄米似得频频点头，“妈你说的对！妈我以后都听你的！”
杨凤仙随即道：“那年后就留家里。”
“唉。”张扬叫道：“你怎么又来了啊，我以为你会尊重我的选择的。”
她想到刚才他们骂杨凤仙的话，不由自主愧疚起来了，低落道：“对不起。但我还是想读完在做打算。”
杨凤仙搁下茶杯，正色道：“你哪儿错了？”
张扬明白这架势，是要开始正经谈话了。
她嗫喏了半天，也没说出自己错哪了。因为她不觉得她有什么做错了。
杨凤仙继续道：“张扬，你还没有意识到你的错误。你的道歉，我和你爸不需要。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再找我谈要回校的事。想不明白，你年后也不必去学校了，要么去了，你就别回来。”
最后一句话说的重，张扬垂下了头。
张全中赶紧道：“凤仙，你别吓着孩子了。”
杨凤仙瞟了张扬一眼，点头，“是，她在我们面前永远都是孩子，我认。那出了家门，谁还当她是孩子？”
她见张扬焉了，也知道说话过分了，只好道：“今天先吃饭，我也不想你刚回来就闹的你不开心。好好想想，想不出来就想办法。”
到底还是心疼，杨凤仙埋汰道：“圣人也有想不明白的东西，想不明白就想办法去弄明白。”
张扬眼睛一亮，懂了。
偏生杨凤仙今天故意折腾张扬似得，偏不让张扬今天松懈下来。
她犯懒道：“今儿可别，你自己想，我今天可没力气在和你折腾。过几天在说。”
张扬：“行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