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张扬见陆礼和走的飞快，她在人偶头套里面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佯装追了一段路之后，张扬就渐渐放缓了速度，直到逐渐看不见陆礼和的身影时，她干脆利落的调头离开了。
回到商场后仓处，张扬去换衣间脱下人偶服，自己里面的衣服全部汗湿了，此时骤然暴露在冷空气中，打底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黏腻，浑身难受。
她怕感冒，忍着不舒服，赶紧把袄子穿上了。
和负责人结算了当天的兼职工资，张扬离开商场，没有急着去坐车，准备先去买点吃的垫吧垫吧肚子，还能暖和身体。
她今天过来的急，刚才又好一番折腾，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已经饿的脑子发昏手脚发软了。
冬日里的天空是沉甸甸的黑色，宛如被一块黑色的幕布遮挡住了，光线也难以穿透。
街边的路灯是昏黄色的，远远看去，像是玻璃罩中的一团火，让人们误以为能借此获取暖意，但实际上无法感受到丝毫温度。
不过出行的人大多有伴儿，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相互或手挽手，或依偎着取暖，想来也不至于太冷。
空气中带着南方特有的寒冷，潮湿，绵里藏针。
北风呼啸而过，在人们以为这一阵的攻击已经过去时，其实它已经偷偷的将冷意附着于衣物表面，慢慢浸润到内里。
还是冷，冷的让人怀疑自己在裸、奔。
不同于商场中的富丽堂皇明亮宽阔，在对面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各种各样简陋狭窄的小吃摊排排林立，就像相互取暖的人一样紧挨着。
许多食物的香味杂糅在一起，麻辣和香甜本是泾渭分明，却在此处和谐共存。
张扬的人生瞬间重新有了追求，她来到鸡汤煲的摊位前，兴奋又期待的点了一份加平菇木耳番茄鸡蛋香菜的面。
点完之后也不离开，就守在摊位前，看着小汤锅里面奶白色的鸡汤“咕噜咕噜”冒着泡儿，香味儿顺着热腾腾的蒸汽直朝她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老板见状，猜到张扬大概是饿得很了，于是笑着安抚道：“别急，马上就好，你先去凳子上坐着，煮好了我就给你端过去。”
张扬摇头，笑着说：“这儿暖和。”
老板笑了下，也不做强求。
面终于煮好了，张扬立刻伸手去端，老板嘱咐她小心烫，她“哎哎”的应着，去旁边加好了葱花和香油，瞄准了空位置端着碗就过去了。
红色的塑料凳上隐隐藏着黑色的油污，她也丝毫不介意，一屁股坐下，在装筷子的竹筒里面抽了两根筷子搓了搓，挑起大柱面条，随意的吹了几口就下嘴吃。
面条是很烫的，张扬又饿又馋，根本等不及，嘴里还在“斯哈斯哈”的吐气，囫囵的嚼了嚼就吞下肚了，此时她才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温暖。
冬天有一个好处，食物的温度降低的快，正好适合目前张扬的情况，没几分钟，一碗面她狼吞虎咽喝的连汤都不剩。
张扬填饱了五脏庙，身体回暖，胃里充实，通体舒畅。
她对老板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您家的面条真好吃，我下次还要来！”
老板笑着说：“做了几十年，手艺还是在的。不过你今天觉得好吃可能是因为你刚才太饿了。”
张扬：“冬天吃面条暖和。”
面条简单，人间烟火最入人心。
张扬吃饱喝足后，寻着味道走到了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摊位前。
驻足，脚像是生了根似得，走不动路了。
烤红薯和炒栗子才是和冬天最配的，张扬纠结到底是吃红薯还是吃炒栗子。
并非她吃不下，而是她得省钱！所以她选了烤红薯。
老式的圆筒炉子底部放着烧红的碳火，旁边围着一圈个头相近的红薯。
随着温度的升高，红薯的皮儿逐渐与肉分离，鼓起泡泡，温度继续升高，红薯皮儿开始拉耸发皱……
张扬边等边玩手机，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对着炉子拍了一张照片，点开陆礼和的微信头像发了过去。
【低调的张扬】：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想吃吗？我请你。【开心jpg】
【低调的张扬】：【图片jpg】
发完消息之后，张扬心情极好，根本不在意陆礼和回不回消息。
她才不信陆礼和会真的来吃烤红薯，但是能给他再次添堵，她就开心了。
陆礼和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时，听见了手机消息提醒。
随意瞟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张扬的信息。
他没有和张扬计较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她还敢主动往他面前凑。
点开消息之后，陆礼和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张扬正在满足的啃红薯，同时嘚瑟的给他发消息膈应他的样子。
他想了想，也不着急开车了。
【陆礼和】：正好，我饿了，你把红薯送过来吧。我就在你刚才告白的位置。
张扬收到陆礼和的消息时挺惊讶的，待看清对方的要求时更加震惊。
她决定选择性眼瞎，忽略辣眼睛的“告白”二字，并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低调的张扬】：你运气不好，回复晚了，我已经走了，只能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
炉子里的碳火“噼啪”作响，红薯的表皮上已经开始渗出甜腻的糖霜，可以出炉了。
老大爷给张扬挑了个大个儿的红薯，同勺子一起装好给张扬。
张扬道谢后，喜滋滋的接过红薯。
这次她没敢心急的直接开吃，只是将袋子凑近鼻尖嗅了嗅，权当是缓解了相思之苦了。
张扬拎着红薯往公交站方向走，路上拿出手机瞄了一眼。
陆礼和又发来了新消息。
【陆礼和】：你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笨重的人偶服向我告白唱《征服》，现在却不愿意为我送一份红薯。
【陆礼和】：我有理由相信，你刚才只是利用我脱身吧。
净瞎说一些大实话，张扬舔了舔嘴唇，低头发消息准备继续胡说八道膈应陆礼和。
字还没有打完，陆礼和的电话就过来了。
张杨甫一接通，就听见陆礼和没什么感情的说：“考虑到你对我情根深种，现在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我就在你前面路边，你把红薯送过来。”
不至于吧。
张扬无视陆礼和前面半句屁话，朝着前面看过去，路边果然停着一辆黑子的车子。
就在她辨别到底是不是陆礼和在忽悠她时，前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一张熟悉、俊美又可恶的脸。
同时张扬的耳边传来陆礼和恶劣的声音，“你的红薯还没吃，正好，可以给我送过来。”
张扬愣了两秒，果断的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兜里，迅速的把袋子里面的红薯掰开两半，直接啃了两口。
烫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嘴里的舌头瞬间木了，无处安放，张开嘴猛吸气。
不远处的陆礼和看到这一幕都被气笑了。
接着张扬回电话过去，张嘴就是瞎扯，“红薯我都啃了一口，你要是不介意我就给你送过去。”
看谁恶心谁。
陆礼和嗤笑了一声，讥讽道：“你可真行，你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说完后，他挂了电话，启动车子离开了。
张扬乐不可支的笑弯了腰，笑到后面，都忘记了为什么要笑。
人突然松弛下来了，有些空落落的，无所适从。
她路过公交站牌，没有停下，继续走，踢踢踏踏的走。红薯在袋子里面氲出水蒸气，原本滚烫的红薯现在逐渐变凉、变冷。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张扬看来电是杨女士的，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接听了，先开口喊了一声“妈”。
杨女士不冷不热的刺了一句，“你不叫我，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你这么个女儿。”
“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准备和我脱离母女关系了？”
张扬干笑着打马虎道：“怎么可能？妈你说的也太严重了。”
踏出了第一步，后面就没那么难了。
在联系家里之前，张扬心里总是憋着一股劲儿，不服输，不认错，不肯低头。
仿佛她主动低头就意味着妥协，意味着否定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但是世间大多父母与子女之间，总还是有着无法割舍的羁绊。
一通电话，隔着千里通过电流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就可以让人瞬间破防。
张扬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委屈了、或者因为调皮惹杨凤仙生气之后，熟练又自然的开始了撒娇，“哎呀，前段时间开学比较忙，我最近一直念叨要给你打电话，谁知道你就先打来了，我俩这是心有灵犀呀。”
杨凤仙“哼”了一声，明显不买账。
“你可不就是大忙人，比国家主席还忙。忙的离家出走都没时间通知我和你爸，忙了这么几个月都没时间往家里打一通电话。”
不等张扬说话，杨凤仙又道：“你和陈昭分手了？”
虽然是问话，但语气明显已经是确定了这件事。
张扬和陈昭分手这件事，她根本没想过要瞒着，因为根本瞒不住。
小城镇上的事儿，不出一周，街坊邻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只不过——
“妈，你这消息知道的有点晚啊，这肯定已经不是一手消息了。”
就是不知道传到杨凤仙耳朵里的时候，版本是什么样子的。
“你别和我贫。”
杨凤仙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扬以为杨凤仙说的元旦回家的事儿，于是笑嘻嘻的道：“我元旦就不回了，我们学校一月末放寒假，到时候我再回去咯。”
元旦来回一趟，至少两个星期的生活费，“吧唧”，没了。
杨凤仙：“陈昭现在有女朋友都准备结婚了，你还留在h市做什么。”
杨凤仙没有把话说的很直白，但张扬和她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女，哪能听不出来话中的意思。
当初杨凤仙不知道她和陈昭分手的时候，就明确反对她辞职来h大读研，现在得知他们俩掰了，只会更加不同意她读研这件事。
张扬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却透着坚决，“我留在这儿和他没有关系，反正我现在不会退学回去，等我毕业了再说。”
旁边隐隐约约响起张全中的劝说声，但张扬和杨凤仙的脾气都犟，谁也不肯低头。
时隔三个多月的电话，最终不欢而散。
透明塑料袋中的红薯已经冷透了，拿在手中像冰坨子。
张扬吃完了心心念念的烤红薯，一点都不开心，噎得慌，还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