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夜里,卜桑云来到陆默的营帐前。
账内的陆默正坐在案桌前,对着一张地图做标记。
听闻卜桑云到来,他诧异道:“快让卜参谋进来。”
等进来,卜桑云第一眼就看到了案桌上的地图。
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皮革纸,卜桑云面上笑道:“陆参谋在研究进军的路线吗?”
陆默点了点头,开口想问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不料卜桑云指着地图上他特意标出的一个点,问道:“这点是何意?”
陆默低头看了看他指的那个点,道:“子岗山,真飞昂行军必然经过的这个地方。”
卜桑云目光闪了闪,又问道:“陆参谋为何觉得真飞昂必然经过子岗山?”
“相比于其他地方,子岗山虽然也有黑潭,但一般规模较小,不易中招。”
“陆参谋可曾去过度州?”
“并无。”
“那陆参谋怎么知道子岗山的黑潭较少?哪怕是当地人也很少有注意到此事的。”卜桑云奇怪道。
陆默弯起嘴角,笑道:“前几日,陆某无意间看到一本前朝的奇书,里面讲到了度州这块地方山脉的形成由来,虽然著者在一些地方有些许差错,但大部分都讲得十分精妙。”
“之后陆某看了些关于度州的野史地方史游记,推测子岗山这块地方百年前形成的规模较大的黑潭应当不多,再加上这几年度州旱情时有发生,于是便猜子岗山此处黑潭较少。”
听到一半时卜桑云就已露出笑容,等陆默说完,他便笑道:“桑云现在明白为何主公愿意将丘将军与三千精兵交到陆参谋手中了。”
说着,他便抬手将手中的皮革展开,内容俨然是一副度州地图。
上面被红墨水做着几个标记,其中便有子岗山。
卜桑云解释道:“这是几年前主公亲自去度州寻到一位据说十分熟悉禁地的樵夫,从那樵夫那得来的地图。”
“主公特地让我来将这地图交给你,本来是想着多少能给陆参谋些许便利,没想到陆参谋只观书便已知天下事,倒是桑云多虑了。”
“不,不,还是要多谢从木,多谢……主公了。”陆默笑着接过那副地图。
“希望这地图还能帮上忙。”卜桑云道,“时候不早了,桑云便不打扰陆参谋了。”
离开前,卜桑云又回头,有些莫名地说道:“可惜,主公接下来必须待在这儿,等待前线来报再做指挥。”
说完,没等陆默回应,卜桑云便动作迅速地离开了。
——
陆默披上斗篷,从营帐内走出。
空地上,丘鸣已在点兵。
一列列穿着轻甲的士兵面容坚毅,身量笔挺。
丘鸣点完兵,也没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便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向陆默。
他面容微沉,对着陆默一板一眼地说道:“三千精兵已在此,马车备好了,陆参谋可以出发了吧?”
陆默微笑颔首,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多问了一句:“主公呢?”
丘鸣摇了摇头道:“不知,昨日会后主公便没从营帐里出来了。”
“那援汉的将领是谁?”
“卜参谋举荐黄州守关。”
陆默点头表示了解,从怀中抽出一副地图,递给丘鸣。
“丘将军,我们便按这条路线走吧。”
丘鸣展开地图仔细地看了起来,半晌才又合上,“好的。”
陆默笑了笑,转身就要往马车去。
忽的他脚下一僵,连忙用巾帕捂住嘴,低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直冷脸的丘鸣看不下去,让人赶紧去拿了件上好的狐皮斗篷送到陆默面前。
陆默将染血的手帕折起来,温声道谢。
丘鸣看着人削瘦的身型,没忍住长吐了一口气,叹道:“陆参谋,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陆默抬头看他,却见这位一向的老好人此刻眼里竟闪着泪光。
“丘将军……”
丘鸣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的那一抹脆弱已经消失了。
他扭头看向阳光下整齐的士兵队伍,看着那些士兵们年轻却刚毅的面庞,沉默不语。
陆默抿了抿嘴,沉声道:“丘将军,陆某绝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陆某也绝不是为了在人前博出头而要这三千将士、三千个家庭无谓地牺牲在战场上。”
“陆某没法拍胸脯保证今日这三千将士与陆某一同出征,明日三千将士一定能一个不少地回来,但陆某发誓陆某一定尽自己毕生所能给每一位将士一个交代。”
闻言,丘鸣顿了顿,又把视线转了回来,笑了笑道:“陆参谋,鸣相信主公。”
“陆参谋别担心,在外行军打仗,鸣知道轻重,陆参谋要鸣怎么做鸣便怎么做。”
陆默将狐皮斗篷披上,不再多说什么,一切到时自会分晓。
在踏步准备上马车之时,陆默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住了,低头稍微寻找了一下。
最终在马车轮后发现一朵摇曳的小花。
这朵花可以说十分幸运,躲过了无数个士兵的脚步,也躲过了马车车轮的碾压,可惜最终还是没有躲过陆默的摧残。
他伸手将小花摘下,挥手招来一个士兵,把花递给他。
“把这个给主公,和他说是我给他的。”
士兵实在没想到陆参谋交给他的差事这么奇怪,但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接过花,往主帐跑去。
陆默这才踏上马车。
“启程!”
丘鸣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巨剑向前一挥,阳光下锋利的剑面反射出刺目的光。
陆默坐在马车里,微微掀开车帘向后望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大营,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
度州看起来与南蛮的其他州没什么两样,几十里的青山连绵不绝,如卧龙般伏在地表。
但这里却有着闻名中原的黑潭禁地。
子岗山,茂密的树冠间一栋小木屋鹤立其间。
樵夫在这禁地边缘生活了几十年,今天也如同往常一样,他背上竹篓就要上山。
一打开门,一位身穿黝黑铁甲、腰系面带、足踏皮跨靴的男人就站在他平日劈柴的木桩旁。
他一出来便与那双带着杀气的眼睛对上了。
所幸,樵夫在这周围生活了太多年,能来这里的人除了误入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平头百姓。
樵夫面上亲切地笑着,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滑过男人眉骨的一道短而深刻的疤痕。
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敢问大人来此为何事?”
他没问人是谁,问了估计也只能得到一个编得十分敷衍的假名。
“听说你在这禁地住了很多年,十分熟悉此地的地形?”男人也没多绕弯子,直接直奔主题。
“十分熟悉那是不敢当,只能说略知一二吧。”樵夫笑道。
“哦,那便好。”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樵夫笑着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下一瞬那男人突然抄起他放在木桩旁的石斧。
一时间,恐惧摄住了樵夫的心神,他直直地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的斧口迎面向他而来。
斧口陷入血肉。
可惜,这劈柴的斧头不够锐利,樵夫没能立即断气,双手抽搐着想要挣扎。
真飞昂毫不在意地又连砍了几斧。
直到胸前的血肉与脏器全都混在一起被搅成肉泥了,可怜的樵夫才终于没了呼吸。
鲜血漫过来,沾上他的跨靴,原本干净的盔甲也被溅上了血迹和碎肉。
真飞昂眉头未皱分毫,随手便把杀人的凶器扔到一旁。
他随意地抹去不小心溅到疤痕处的鲜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