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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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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常常有两种颜色,外圈层为橙红色,内层为青蓝色。

    但那一晚,贺烈见到的火是铺天盖地的幽绿。

    在下坠的过程中,纵横而细密的钢铁和蛛网做了一定的缓冲,他借此调整姿势想落在下方虎视眈眈的飞虫之上。

    他在斩断步足时右手已经不能动了,如果摔在虫群中,不死也得残废。

    若是飞虫,还有一搏之力。

    这一切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他听见楼月西撕心裂肺的声音,下一刻,磅礴的业火如同海啸般霎时蔓延了整个空间,幽绿色的火光在顶部光滑的表面反射出底部如地狱般的惨状。

    昆虫在业火中扭曲挣扎,飞虫纤薄的翅膀成了火舌第一个舔吻的地方。顶部鸟巢缠绕的蛛丝再次成为了燃烧的火海,立在横梁上的男孩在火光的映照下面色诡异而欢愉。

    他的唇角勾起笑容:“找到了……”

    失去了飞虫的支撑,贺烈整个人被一团黑气包裹悬浮在空中,黑气如同沾了水的棉花,所有的声音和视觉都变得模糊不清。

    贺烈的肺部也像是溺水般沉重压抑,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楼月西站在大厅,他右手猛地向顶部一挥,一条绿色的火龙就从地面腾空而起,直逼男孩所在的横梁。

    “这么生气?”

    男孩的步足再次长了出来,他下半身化为巨大的蛛腹,上半身还保留着原来人类的模样。

    他轻巧地一跃,险险躲过火龙。

    “哦——”他意味深长地叹口气,“还没让他知道啊?行鹤。”

    火龙再次席卷而来。

    男孩的蛛腹被灼烧出了裂口,滋滋地冒出黑气,他的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

    “好了,别白费力气了。”他笑道,声音依旧是稚嫩的童音,语气却显得熟稔亲昵,仿若长辈,“我怎么教你的。”

    “你的眼光,还不错。”他说着夸奖的话,又叮嘱道,“他肩膀处伤的不轻,又中了毒,你要小心照料,可别留下残疾。”

    楼月西下颌绷紧,他将贺烈拉回身边,满头火焰席卷而上,四周玻璃承受不住高温发出迸裂的声音,一时之间火光冲天。

    “我们下次再见。”男孩声音愉悦。

    ——

    “怎么样了!”

    “救护车!医生!”

    “快送医院!”

    画面晃动而破碎,人群中声音高亢又杂乱,湿了水的棉花好似还堵在耳道里,让他听得并不真切。

    贺烈感觉自己正被抬上救护车,他的眼珠子也像是被火熏过,转动之前有些滞涩。

    一直关注着他的青年连忙把脸凑过来,他的脸上还有烟熏过的灰渍,一双眼睛像是哭过的,眼尾红得不行,褐色的瞳仁如同被湖水浸泡。

    “贺队,马上到医院了……”

    “你哭了?”贺烈哑声问,“我还没死,这么早哭什么。”

    青年伸手捂住眼睛:“你这个混蛋。”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没事。”贺烈拍了拍,很快放了下来。

    蜘蛛的余毒让他昏昏欲睡,眼皮子很快耷拉下来。

    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那小鬼呢?”

    “救出来了,在另一辆车上。”

    楼月西回答道。

    业火卷满天空的时候,那个小孩又变为了人形从横梁上摔下。楼月西对他迁怒,却还是控制阴气把他卷了出来,丢进了人群中。

    这个小孩是人,否则很难骗过贺烈。

    按照那人的手段,小孩的体内应该是被植入了一颗蛛卵,在合适的时候破体而出。

    楼月西牵起贺烈的手,他的手掌被蜘蛛的步足刺穿,留下寸长的血洞,刚才已经被医生处理过包扎了起来。

    他把脸颊缓缓贴在贺烈的手背。

    ——

    “呜呜呜哥,你终于醒了!”

    贺烈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杨芮静放大的脸颊,她擦了擦腮边的泪水:“我爸太过分了,这么危险的事呜呜呜……”

    一旁的孙飞晨连忙按下呼叫铃:“我让医生来看看!贺队,你终于醒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贺烈的床刚被摇起来,就和门口的楼月西对上视线。

    他还穿着那天皱巴巴的衣服,手上拿着白粥,发尾还有被烟火灼烧的痕迹。

    “月西,你怎么就回来了?你都守了两天了……”孙飞晨诧异道,他发现一向讲究、穿着妥帖的青年竟然还穿着那天的衣服。

    更令他诧异的是楼月西看到贺烈时发红的眼睛。

    他快步上前拥抱住了贺烈。

    孙飞晨:???

    据他所知,贺队好像没有受伤到差点死了吧。医生说昏迷原因是因为撞到了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还有一点中毒。

    但是最严重的应该是肩膀。

    是他和贺队的兄弟情还不够深厚吗?为什么他觉得楼月西把头埋在贺烈颈窝处看着好像有哪点不对?

    孙飞晨疑惑地歪着头,一时之间病房里安静极了。

    半晌,一旁的杨芮静清了清嗓子。

    “呃……护士待会儿过来换药。”

    楼月西已经站了起来,他将枕头放在贺烈身后,又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两度,然后将还有些烫口的白粥端在了小桌子上。

    孙飞晨莫名有种,是在下输了的感觉。

    贺烈的双手还不能动,楼月西手里拿着一根汤匙正在搅拌白粥使它的温度变得更适口。

    贺烈眼角一抽,绝对不能忍受自己一口一口地被人喂粥。

    杨芮静觉得病房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粘稠焦灼,她的眼睛从垂着眼晾粥的楼月西转到眼角抽搐的贺烈身上。

    不管怎样,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了。

    “飞晨哥,护士怎么还没来?要不我们去看看吧,顺便也去吃个早饭,我饿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垂着眸的楼月西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病房里很快只剩了贺烈和楼月西两个人。

    楼月西一直没说话。

    贺烈的眼睛从他手里的白粥,上移到他握着汤匙的修长手指上,然后是精致到有些女相的下颌,最后到了有燎灼痕迹的头发上。

    他莫名察觉到了楼月西的低气压,最后随意找了个话题:“还没剪头发?”

    楼月西没搭腔。

    “你不用弄那个粥,我等会儿直接喝。”

    楼月西还是没搭腔,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若不是两只手还伤着,贺烈真想挠挠头了。

    “那天我们是怎么出来的?”说道这里,贺烈发现自己的记忆又不是太清晰了,小孩变身蜘蛛精,他从高空坠落,然后是火,“发生了火灾?”

    楼月西终于有了反应,他说道:“我有师父所赠的太乙引火符。”

    青山道的师祖据说当时为了寻找解困之法入了数个门派,所学之杂,楼月西有符咒傍身也不奇怪了。

    贺烈回想当时的场景:“那火好像是绿的。”

    “贺队,铜的焰色反应就是绿的。”楼月西打断他的话。

    贺烈只上到初中,闻言被哽了一下。

    他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伸出被包裹的左手去挑楼月西的下巴:“没大没小……连队长也敢杵?”

    然后就发现楼月西在哭。

    楼月西无疑有一幅极好的容貌,长眉,桃花眼,鼻梁高而挺直,唇薄而淡。他眼角微微下垂,双眼含泪,竟有一种梨花带雨之感。

    贺烈一向不喜欢男生长得太过精致,他搞不懂杨芮静啊啊啊叫哥哥的那些偶像明星,觉得有些女气,此时却觉得心跳诡异地漏了一拍。

    “你……”他的嗓音喑哑,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楼月西撇过头,不看他。

    只鼻翼翕动,粉红得有些可怜可爱。

    “别掉粥里。”贺烈脑袋短路,不知道为什么说了这样一句话。

    楼月西终于把眼睛抬了起来。

    眼角就被贺烈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划过了。

    眼泪渗进纱布,很快消失不见。

    “别哭。”声音很低。

    又醇厚又温柔。是贺烈自己发现不了的。

    楼月西的双颊飞上绯色,他搅拌着白粥,还是不说话。

    “我直接喝,你别搅了。”贺烈道,“搅久变稀了。”

    余光却落在楼月西被烫成粉色的手指上。

    贺烈不肯一勺一勺地喝,嫌麻烦,楼月西只好把碗递到他嘴边,其实还是有些烫,但贺烈几口就喝完了。

    楼月西拧眉:“贺队,烫食吃多了容易得食道癌。”

    贺烈发现楼月西今天老怼他。

    护士终于推着推车进来了。

    “麻烦家属让一下啊,要给患者上药了!”

    “家属”就慢慢站起来,站在一旁,也不走远。

    贺烈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很多,他胸口还有一大片淤青,肩膀处更是被打了石膏。

    “患者别乱动……”护士叮嘱道,“伤口不能沾水,这段时间家属要注意。”

    “怎么摔成这样了,好在你年轻,不然可有得受的。”护士长年龄不小了,看到这样的小年轻就想唠叨几句。

    “护士,我多久能出院?”贺烈问。

    护士柳眉倒竖:“出院?你这个伤起码得修整两个月。”

    贺烈也皱起了眉头。

    护士发现了贺烈不是个闲得住的,对着楼月西道:“患者伤到了肩胛骨,要特别小心,别乱动,这个长不好对以后的行动是有影响的!”

    又给贺烈挂上了消炎的水。

    待护士走后,楼月西拿了本书出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贺烈突然坐直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楼月西。

    楼月西好整以暇地放下书,也不先开口。

    贺烈小麦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薄红。

    “楼月西,我要去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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