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纵然洛无安仍贪恋椋朝的温情，但眼下不是适合的时机，何况他还有要事需告知椋朝。
洛无安从椋朝怀中退出，瞥了一眼椋朝，垂下眼眸，道：“师傅，寨中除我们还有外来之人。”他指的便是方才比试场中的午晴，看得出来人。
椋朝见他已恢复，听他所闻，道：“是天星阁派来的人。”
洛无安扬起眉，道：“师傅已经知道了？”
椋朝道：“嗯。陆寨主都已告知我。仙妖契约正在推行之中，而陆北是其中关键一处，若是能成，则事半功倍，天星阁必定对此十分重视。”
“那么铁环寨是什么态度？陆北多年纷争，他们愿意就此和解吗？”
“午晴会在明日前往凤舞山脉探寻北妖之王的讯息，主要还是妖类头领那方的态度，若双方能够达成一致，则契约可行。”椋朝道，“毕竟若仍持续纷争，无论对哪一方都不是好事，而近年来陆北的妖类收敛，这是个难得的时机。”
洛无安想了想，道：“那我们是否也跟去以防万一？”
椋朝摇头，道：“我们才刚来，北妖王那边的情形全然未知，还是要慎重行事。”她顿了会，又道，“午晴姑娘那边你和泠沅不妨去接触看看。”
洛无安一愣，看着椋朝，而后才点了头，道：“好。”
到了夜里，寨中为了欢迎这几日来的修士，举行了一场热闹的迎接晚宴。寨里难得热闹起来，修士们饮酒切磋，气氛高涨。
洛无安端了一盘子陆北特有的美食带给泠沅，当作白日里黑脸的道歉，泠沅向来不记仇，见有好吃的立即原谅了他。
“师兄，我早便不生气了。”泠沅边吃边道。
洛无安只是一笑，道：“小师妹不生气便好，吃完我们一块去找个人。”
泠沅抬眼看向他，道：“谁啊？”
洛无安没有直接回答，道：“你先吃饱再说。”
他们二人在角落里坐着，洛无安视线朝周围看去，四处都是欢声笑语，火光中人影憧憧，他一晚上没见到椋朝，忍不住去寻。
椋朝早些时候说有事离去片刻，洛无安等到夜里也没见她回来，只好先去找泠沅。此时宴席也已开场，就连陆之卓也已露面同所有的修士共同欢庆，共赏歌舞。
洛无安环视一周，没找到椋朝，倒是看见午晴独自坐在一桌，偶有其他青年修士与之搭话，她也只是淡淡回应，一人独酌。
洛无安拍了拍泠沅的肩膀，指了指对面方向，道：“我先过去，你吃完来找我。”
泠沅注意力正在席中的表演，应和一声后，洛无安摇头离开。
他倒上一杯酒，走去午晴桌前，道：“午姑娘可否赏脸，与我同饮？”
午晴抬眼看见是白日里那个被人拉着不愿和她切磋的年轻修士，轻轻一笑，举杯道：“为何不可？”
二人碰杯，喝下一口酒，洛无安坐去她对侧。
“真豪爽！”
午晴瞥了洛无安一眼，道：“你不是只为喝酒而来吧？”
洛无安勾着嘴角，道：“被看出来了。我名叫洛宁，你也可以称呼我无安。”
午晴上下打量，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名字既是宁，为何又叫无安？我倒是从未听过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洛无安自嘲道：“或许如姑娘一样，心中有事。你借酒浇愁，而我借名抒情。”
午晴放下酒杯，这才正视洛无安，道：“好！很好！”
洛无安撑起下颌，道：“好在何处？”
“好个抒情！”午晴道，“趁我眼下愿意同你多说几句，你想知道什么，说吧。”
洛无安弯了弯唇，道：“仙妖契约。”
午晴的双眸映出红光，低低哼了声，道：“此事已不是机密，不过是为了神洲安稳，仙门与妖王签订契约，维护百年之和。”
洛无安摇头，道：“午姑娘，你知晓我不是想问这个。”
午晴侧首望着洛无安，道：“哦？那你该说清楚才是。”
“姑娘明日要去凤舞山脉？”
“你如何知道的？”午晴蹙起眉道。
洛无安笑了笑，道：“知道此事不难，午姑娘觉着呢？”
午晴呵了一声，道：“好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洛无安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想随你同去。”
午晴微微睁大了眼，道：“那可不是个好去处。”
“是好是坏我自当清楚。”洛无安望着午晴，两人的目光相接，午晴似乎从他眼中看见了什么，“午姑娘，可以吗？”
午晴甩过头，道：“正巧我没个帮手，你若想去便随我去，但我不保证你能否活着回来。”
洛无安轻笑出声，眉眼弯弯，道：“嗯。”
二人又碰了杯，仿佛心中都在想着明日凤舞山脉一行。
椋朝从铁环寨外回来，悄然加入宴席之中，视线流转，看见洛无安和午晴坐在一桌一同饮酒，多看了两眼。她在人群中找到陆之卓，他正和石承在一块，椋朝上前将他独自唤到一旁。
洛无安饮下一杯酒，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他，他抬眼望去，却没找到那道目光。疑惑之间，视野中出现一道他等待许久的身影。
椋朝穿着一身浅黄，在暗夜火光照耀下，仿佛娇艳绽放的花朵，他心中恍惚想着，年少时的椋朝大概便像这般，神态自若，眼波如潋滟水光。
洛无安看着椋朝和陆之卓走去暗处，二人在低头交谈，他看得不真切，只觉他们才是天生一对，而他黯然失色，什么都不是。
洛无安忽然嫉妒起陆之卓，他们曾有过年少时相处游历的时光，又有如今旧友重逢的喜悦，无论是何时的椋朝，都不曾属于他。
洛无安又灌下一杯酒，异常的行为就连初识的午晴都察觉出不对，午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突然明白为何他要自称无安。
“洛兄弟。”她叫了一句，洛无安才回过神来。
洛无安压下苦涩，道：“让午姑娘见笑了。”
另一边的陆之卓听闻椋朝的话，脸上写满了震惊，不敢置信道：“椋朝，你所言属实？”
椋朝颔首，道：“我再次仔细听过炎耀的临终遗言，若他只是想要告知仙妖契约一事，不至于会被沉月楼所暗杀。”
炎耀便是椋朝和泠沅入世时被泠沅救下的那个修士，只可惜最终还是丧命，他留下的灵言被椋朝获取，其中便提及了铁环寨与陆北。
可惜的是，这份灵言未能完全保留内容，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已知的内容进行推断，其中的一个线索便是仙妖契约。
陆之卓道：“那么还会因为什么？仙妖契约事关重大，或许是沉月楼对此事有别种态度，所以不愿意被人知晓，才暗杀了炎耀。”
“不无可能。仙妖契约本就需要获取大部分仙门的同意，而且也需与各方妖王谈判，其中有人作怪，不愿意达成和解也是有的。”椋朝道。
陆之卓看向椋朝，问道：“为何炎耀还会提及陆北？我们铁环寨能做什么？”
椋朝叹了口气，道：“这便是我困惑的原因。我本以为是他们暗中会对铁环寨做出不利之事，从而让陆北不稳，契约也不能推进。但今日来此，寨中并无异象，而且凤舞山脉那边已经平静了几年，全然与我所想不同。”
陆之卓道：“椋朝，我们不用太急。或许他们撼动不了陆北的情势，那些小伎俩毫无作用。”
椋朝道：“希望如此吧。”
陆之卓扬起笑脸，道：“你呀，也别多想。自从来到我这里，都没见你怎么笑过，好像我招待不周似的。椋朝，你跟从前比到底还是稳重了。”
椋朝无奈笑了笑，道：“我们陆寨主倒是学会反讽我啦。说来这么多年，我以为再见你时你便要为人父了，真可惜，没有个小娃娃让我逗逗。”
陆之卓愣怔片刻，一个大男人露出一副娇羞模样，椋朝不禁朝他笑道：“你羞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陆之卓摆了摆手，道：“嗐，你也知晓的，自从父亲和风冽叔相继离去后，寨子全靠我了。等哪日陆北真正平和了，届时再说吧。”
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他们年少时总以为走遍天下，除妖惩恶，终有一天神洲会变得和平兴盛，所有人都能安乐幸福。然而岁月如梭，几十年转瞬而逝，当初的人已变了模样，世间纷扰依旧长久不息。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椋朝眺望远方，她已经等了许久，那一天终会到来。
泠沅找到洛无安的时候，他已经一壶酒下肚，他的酒量比起从前只好了那么一点，午晴看着他满脸红晕，立即收了他手里的酒杯。
“我师兄他……”泠沅看着这样的洛无安，有点惊讶。
午晴看见泠沅，道：“他喝多了酒，有些醉了。”
泠沅又看了一眼午晴，道：“那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最多说点胡话。”午晴没想到洛无安这么不能喝酒，本有些慌张，好在泠沅及时找了过来，“你将他带回去休息吧。明日便好了。”
泠沅暗暗嘀咕了一句师兄怎么突然这样了，但还是无奈地撑起洛无安，向午晴告别。回去路上，泠沅只听得洛无安嘟囔着什么，不过含糊不清的，也就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