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个坏人
点长王一伟回家有一段时间还没回来，点里又不能一直没人管，于是身为团支书的乔晓麦被推了出来暂时代替点长一职。
随着点里的伙食越来越少，大家的气氛也愈发低迷。
乔轻轻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上次买的麦乳精拿了出来，女生们每天早上喝那么一小杯垫肚子。
即使她们每次都只喝那么一点点，麦乳精还是很快就耗了大半，而王凤她们说什么却是再也不喝了。
眼看到了不行的地步，乔晓麦对点里的财务比谁都清楚，收拾了些东西带上乔轻轻往大队办公室走去。
“什么？就这么点钱？”乔轻轻听到那个数额忍不住惊呼，虽然知道现在人人都很困难，但就这么一点，根本撑不到明年开春。
乔晓麦裹紧围巾，回头，“小点声。”
乔轻轻加快几步，“那我们找大队队长有用吗？”
“还不清楚。”乔晓麦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许大队长批不了的话，她就找上一层的人，一层一层问过去，总不可能把他们饿死在这里。
现在遇见灾情，自己家中有存粮的人还好说，但他们知青不一样，他们可是一穷二白。
从下乡到现在，知青们每天都跟着大伙一起劳动，吃住都是集体的，根本存不到什么。
乔轻轻望着那一排排办公楼，呼了口冷气，总算走到了。
她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许队长，许队长的办公室里没有点煤炭，屋里也就比外面好上一点。
许虎见她们过来就猜到是为什么了。
“你们跟我走。”许虎穿上挂在衣杆上的大衣，拿起公文包往外走。
乔轻轻跟在后面奇怪的问：“队长你知道我们来是为什么吗？”
许虎年过半百，走路依旧沉稳有力，听见小姑娘在后面问就笑了下，“你们再不过来我都要去找你们了。”
随后叹了口气，说：“这老百姓啊，都是看天吃饭的。老天爷心情不好不想让我们好过，也没办法。”
“你们点里的情况我多多少少知道些，日子难过得很。”
“我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上面会拨一笔济款下来扶持下乡青年，但我们许家村一直没收到通知，所以你们不过来找我的话我也会带着你们走一趟的。”
乔轻轻听见拨款一事就立马伸手扯了扯乔晓麦的衣服，说：“这个我知道，隔壁村都收到了拨款。”
许大队长转身盯着她，“轻轻你从哪知道的？”
许大队长不说话盯着人时还是很严肃的，但乔轻轻没做错事不怕他，“就是我上次去县里买东西时，隔壁村的李婶，与队长你家还有点亲戚关系，她说他们那的知青点已经收到了拨款。”
“是不是短头发，圆脸，身材瘦得跟板板一样的女人？”许虎追问。
乔轻轻被许大队长朴实又形象的形容给弄懵了，点点头。
“那人是我亲家，叫李晓霞，你叫李婶是对的。”许大队长跟她解释。
转念一想，连隔壁收成年年排在他们后面的石洞村都拿到了拨款，他们许家村还一直没下来。
许大队长往深处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掐断烟，往地上呸了一口，怒骂：“老王八犊子，肯定是许多财搞得鬼！”
在去县里的路上，乔轻轻总算弄明白了许大队长嘴里说的王八犊子。
许多财是许家村出去的，父母亲戚去得早，因着日子过得贫困，大家伙都不想自家多出一张嘴，于是许多财就轮流吃着百家饭。
大家凭心而论，对他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吃食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但许多财长大后就记上了许家村的仇，他为人圆滑世故，不知从哪结上了点关系，被调到县里工作，还专门管着几个村的的事，这里面就有许家村。
之前许大队长就吃了不少亏，但那时大家伙日子苦点还算过得去，许多财也知道度，顶多就是财款推迟那么个两三天，在领导面前上点眼药。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家家户户都紧着裤腰子，他许多财扣下的就不仅是钱，那是老百姓的命！
有了许大队长的出面，三人来到了许多财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是许大队长办公室的两倍，里面正烧着炉子，还没进去就能感到一股暖气。
门是打开的，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皮衣带着绒帽，另一个则提着公文包，身形瘦长。
许大队长敲了敲门，穿黑色皮衣的人没有抬头，只说了句稍等。
过了一会，提公文包的人离开了，许多财才看向来人。
他个子生得不高，国字脸长长方方，看人时脸上带着虚浮的笑意，不似许大队长和善的乐呵呵，而是那种让人觉得他一定有所图的笑。
乔轻轻只看一眼就觉得着人很油，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这许多财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许大队长，稀客啊！”许多财伸出手作势要与许大队长握手。
许虎直接挥开他的手，坐在了他的对面，一副要找他算账的准备。
“我就直说了，许家村的拨款你打算什么时候批下来？”
许多财扫了眼压在最下面的文件，脸上的笑意不减，公事公办的对许大队长说：“这哪是我能决定的？上面命令不发下来，我怎么敢给你们批呢？”
“对了，你身后这两位是……”他打量着站在许大队长身边的两个小年轻，模样身段都不错，特别是那缩在棉衣里的小姑娘。
乔轻轻扯着乔晓麦往许大队长身后躲了躲，这许多财的目光让她觉得很是恶心。
乔晓麦只以为乔轻轻第一次见这样的场合，拍了拍她的手。
“我是许家村知青点的团支书。”乔晓麦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上面罗列了各项青年点的支出与预算。
“如果拨款再下不来的话，我们知青点的人等不到明年开春了。”
许多财没有说话，目光从那字迹工整的纸上挪到乔晓麦身上，“你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乔晓麦皱皱眉，正要说什么就被许大队长拉到了后面去。
“许多财，你现在的官也不小了，管着好几个村的事，谁见了你不说一句好大的威风啊？别人都说你是许家村出来的人，肯定私下给咱村谋了不少福利，到底做了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对许家村有怨，平日下下拌子，我乐呵乐呵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许大队长加重语气，“村民们都饿着肚子，紧着吃食，更别说这些下乡的知青娃娃们，他们就等着这笔拨款过日子！”
“许大队长，您这样说我就不认同了。”许多财收敛了笑容，“上面不给命令，我怎么敢给你们批准啊？”
“隔壁村都有拨款了。”乔轻轻露出个头说。
许多财看了她一眼，乐呵了，“隔壁村有那是隔壁村的事，你们可以找上面领导说为什么隔壁村都有我们村却——”
“许多财！”许大队长拍响桌子，盯着他，“我就问你一句，这款你批还是不批？”
许多财慢慢站起身，“我说过了，你们想要批款得上级同意。”
“都是一个地方的，上面哪会区别对待，要我来说，分明就是你私自扣下拨款！”许大队长被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气得不清，烟杆子都掏了出来，挥在空中又停了下来。
“怎么？你还要打骂上级不成？”许多财眯起眼，一字一句说，指指自己头，“来，您打，您往这打试试，您还真当我跟您那不成器的儿子一样啊？”
乔轻轻见事情走向不对，连忙按下许大队长握烟杆的手，“队长，咱不跟他生气，慢慢说。”
乔晓麦看着他，问：“你要怎样才会批款？”
“领导的同意书。”
许多财笃定他们一群知青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关系，找不到上面的领导才敢放这样的大话，再说了就算上面的人知道这事也不会为了他们怪罪到自己身上。
“今天这事是成不了了，大队长，我们回去吧。”乔晓麦见许多财那副德行就知道这件事悬乎。
三人出了办公楼，许大队长抽着烟回头看了眼那许多财的办公室，说：“这事不成我就往上面去，去找大他一级的领导。”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乔轻轻与乔晓麦对视一眼，两人轮流劝着许大队长，这才没让他继续固执下去。
点里的人都在等着消息，过了饭点还聚在一起等乔晓麦她们回来。
“天都黑了，我去村口等着吧。”林钧搭了件大衣往外面跑去。
王凤自上次被许大队长叫去说了一顿，后面这段日子沉默了不少。
“呀，咋还回来了？”她抬头见林钧又倒了回来，下意识说。
林钧：“晓麦她们回来了！”
“怎么样？”宋天成期待的看着乔晓麦。
李梅童在乔晓麦与乔轻轻两人面前添了热水。
桌上的几人都热切的看着乔轻轻与乔晓麦，乔晓麦一言不发低着头，知道她性情的乔轻轻明白这次没有拿到拨款对乔晓麦的打击有多大。
当然，乔轻轻心里也很难过，她拍了拍乔晓麦的肩，将今天下午遇见的事情与大家说了出来。
许强城：“许多财他怎么敢这样？”
“这分明就是私自扣住拨款，我们写一封举报信准能将他拉下来！”宋天成拍着桌子说。
王凤扶住水壶，“你说话就说话，别拍桌子。”
“哪能那么简单就举报成功的？”乔晓麦想明白过来，只觉自己很是失败。
林钧看着正安慰乔晓麦的乔轻轻，回过头说：“晓麦说得对，那许多财既然敢这样做，就说明他根本不怕举报。”
“那也总得试试啊？”李梅童提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