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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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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京城。

    近日朝堂之上的风平浪静让高策有些不适应,先是朝廷准许了对于科考一事的改变,还有就是对于未来官员选拔优先从氏族之中挑选。

    而原本一直与首辅大人作对的苏受近日却一反常态,极力支持首辅大人的决策,更是加以配合。

    而国子监之中,对于那些个江南仕子的抱团取暖,高策从来都没有管过,毕竟只是仕子之间的拉帮结派又没有涉及到庙堂。再者一说,即便是庙堂上,拉帮结派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更是难以管控。所以高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除去庙堂之上以及国子监事情。高策最为担心的便是自家娘子的师门。

    李清可是一位山巅二重楼的高手,听他说在度佛殿那边就算是他都不可能进入整个度佛殿的前十,除非到了三重楼,他才会有把握能够进入度佛殿并且全身而退。

    高策知道了这些关于度佛殿的内幕之后才明白为何刘江在书信的背面加上那样的一句话,不过总而言之,自家娘子只要不愿意走,对方是不会强行抢人的。只会对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下手。

    而家中有“鸩”组织的曲笙镇守,估计即便他们真的有高手来此,倒也无妨。再加上自家与皇城那般的近,若是他们真的要对自己家中仅存的父亲和妹妹动手,不说曲笙,就连皇帝陛下都会亲自出手阻止。

    所以现如今只剩下了高策,虽说高策也常年在家,可毕竟还是要去国子监授课,再加上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桃杏巷。所以现如今他的安全已经排在了第一位。

    而今天的高策有些丢人。无他,只是今天的高策有自己的课程,而李清这段时间是寸步不离自己三丈以外。于是,国子监课堂之中高策就问了一个问题。

    “诸君,你们在见到了真人之前觉得李清李大诗人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你们觉得见了面之后如何?”

    学堂之内,极为寂静。当然了,李清那震天响的鼾声不能算。

    很快,片刻之后有一位女学子站了起来,她身着襦裙,面色红润。乃是高策入室弟子田景文的姐姐田甜。她神情认真,甚至还有些嫌弃的躬身道:“见面不如闻名!”

    说完话,田甜还瞥了一眼此刻正躺在外面廊道之上呼呼大睡甚至口水都流了一地的李清。

    田甜更不喜欢了。

    高策笑容有些放肆,他也随着田甜的视线瞥了一眼李清。他无奈的走了过去,一脚让李清的脸正了过来。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

    高策摇了摇头,笑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给自己的学生们讲课授业。

    一堂课讲过之后,高策拖着依旧没能醒来的李清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黑衣少女将自己今日抄书的作业交给了高策,高策看了看,点头道:“不错,字迹工整了不少,继续加油。”

    黑衣少女闻言立马喜笑颜开,她一脸期待的看着高策,双手止不住的揉搓,她说道:“那策哥,我今天可以走了吗?”

    高策一脸疑惑的看着少女,发现今天的吕少宁不知为何并未跟来,他试探性的问道:“少宁去哪了?”

    黑衣少女闻言有些心虚,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策望了望外面的日头,距离太阳落山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眯着眼笑望向了少女,他说道:“是不是少宁有事,一时半会不能来接你?”

    黑衣少女有些赧颜,可随后她又是理直气壮的掐腰说道:“以前没有他的时候我都是独来独往习惯的,策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策冷哼一声,将手上的课业又塞会到少女的手里,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不去管躺在地上打鼾的李清,他说道:“哼!以前的你也没去过青楼勾栏啊?”

    少女顿时受挫,一脸不高兴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双手环胸,一脸的生人勿进。

    高策见状,笑了笑并未说话,而是拿出了那本端木磊所写的武功秘籍,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练。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高策也从原本的纠结要不要去练习着出自端木磊的武功秘籍决定了还是练一下试试。

    于是,他没去管正拿着毛笔在纸上话来画去的黑衣少女,更没有去管自己的其他弟子在一旁悄声商讨着什么,高策只是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忽明忽暗,忽冷忽热,很不稳定。

    于是他决定再稍微加快些运转真气的速度。

    随后,他再一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的心相世界已经展开了。孟梁和张涛二人没有注意到,反倒是黑衣少女一脸的疑惑,她皱着眉头望着高策。

    高策笑了笑说道:“怎么了?”

    少女摇了摇头,只是轻轻的抹了抹自己额头上刚刚流下宛若黄豆大小的汗水,她疑惑的问道:“策哥!为什么你的心相世界刚才变了?”

    高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皱着眉问道:“变成什么样了?”

    少女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到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很热!”高策便不再追问下去了。

    日落西山,吕少宁也忙完了自己的事情,一身胭脂气的赶到了高策的书房。刚一进门,黑衣少女便眯着眼弓着身来到了吕少宁身边一通闻来闻去。

    “好呀你!去玩竟然不带着我!”

    少女横眉竖目,她一只手掐着腰,另外一只手的食指摁在了吕少宁的额头上,怒道:“你为什么不先来接我然后一起去?”

    吕少宁嘴角抽搐,他望向了正欲站起的高策,满脸的乞求神色。

    高策叹息一声,回到座位上从屁股的位置抽出了那一柄戒尺。“啪!啪!啪!”他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左手,一边神情凶狠的走向了黑衣少女的背后。

    再然后,“啪!”的一声,十分的清脆以及响亮!然后高策书房内就传出了黑衣少女宛若杀猪一般的哭嚎声。

    想来,这整座天下胆敢如此对待这位公主殿下的,除去南疆的那位逍遥王不算,估计也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位虑远先生了。毕竟是奉皇帝的旨意让他作为公主殿下读书的先生嘛。

    黑衣少女满脸的委屈,她双手放在屁股上揉了揉。高策一瞪眼,少女立马收起了委屈的神色,竟是开始有些谄媚了起来。

    “嘿嘿!策哥,我明天能不来这读书嘛?”

    高策眯起眼,戒尺在左手手掌上啪啪作响。

    黑衣少女立马开始施展起自己的绝技,她双手拉着高策的袖子摇来摇去,满脸的委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马上就要决堤了一般,说道:“我明天想要出去玩一天,书上都说了,要‘劳逸结合’得嘛!”

    高策冷笑一声,用戒尺轻轻拍打在了少女的头上,高策这才发现,少女已经到了及笄之年。身高竟是已经到达了自己的胸口,于是又放下了戒尺,说道:“你这些日子也没正经的读过书啊,哪来的‘劳’?”

    少女扭过头,随即用手指在舌头上点了点,又在脸上沾了沾,之后再转头望向高策。

    高策一时间是哭笑不得,这丫头实在是过于可爱了,很难让一个人不喜欢。

    “策哥~!”又开始了摇晃高策的袖子。

    高策无奈,只能答应下来。少女立马收起原先的委屈神色,瞪了一眼身后的吕少宁,用口型说了一句。

    “你小子给我等着啊!”

    吕少宁无奈叹息,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高策便带着少女一同离去了。

    高策接过信之后并未着急打开,而是揣进了怀里,来到了自己的两位弟子面前。

    “张涛,你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甚至还时不时的往‘兵院’跑,是不是想知道辽东现如今的战事如何了?”

    张涛有些赧颜,他的确是如此,虽说现在的他已经举族搬迁至京城,可不代表辽东那边就没有他所在意的人。

    高策眯起眼,一脸“我懂我懂,先生是过来人嘛!”的表情。

    这下可好,张涛原本消瘦的脸庞直接涨红起来,宛若日落西山之前的大日一般。高策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道:“其实呢,你若是想要去辽东倒也无妨,只是必须要和你的家里人打一声招呼,最好是得到了家里人的同意。”

    张涛惊愕不已,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家的先生。高策笑了笑接着说道:“先生这里肯定是没问题的啊?再说了,若是那边当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心中能过得去吗?”

    张涛欣喜若狂,可下一秒他又宛若霜打的茄子一般,病殃殃的开口道:“可我若是去了,不是平白的让家里人和先生担心吗?”

    高策一巴掌打在了张涛的脑门上,一脸凶狠的说道:“可若是你不去,未来你当真能过得去这道心关?人会犯错,犯了错之后的愧疚忘不掉这是正常的,因为你是人。可愧疚归愧疚,当你什么都不去做的时候,那遗憾可要伴随着你终身的!”

    张涛低下头,沉默不语。

    高策有些惆怅,他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先生以前与你们说过的一句话吗?‘这世上本来没有对错,所有人所有的东西都是为了活着而已。可当有一件事不管多少年都无法从你的心坎之中过去的时候,那这件事必然就是错的。’”

    张涛依旧沉默,高策知道,这孩子就是心思细腻而已,很多事情都喜欢瞻前顾后,虽说已经及冠了可家里人对其的掌控却依旧严苛。

    没办法,这件事情只能让他自己去做。高策拍了拍他的肩头,望向了一旁一脸钦佩的孟梁,笑骂道:“这都要天黑了,你们两个兔崽子还要在我这呆多久?”

    孟梁红了脸,嘿嘿的傻笑了一番说道:“先生说粗话了。”

    高策笑了,他爽朗道:“谁说读书人就不能骂人了?你们啊你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思,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也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这是很正常的,可若是你们在先生这都要扳着自己的性子,让自己不能以真性情面对世间。那就是我这个当先生的失德了。”

    孟梁恍然,立马站起身一揖到底。

    “学生懂了。”

    张涛依旧默然,可他的心田之中却有了一丝丝小小的波动。

    愧疚会有的,也会有一天足以过去。可遗憾呢?

    夜深,苏沐近些日子与以往有些不同,她这段时间每次晚上,只要是赶上了晴空都会坐在屋子的窗台上,抬着头望着星星,顺带着回想一些自己哥哥以前总会给自己讲述的鬼怪故事。唯一与小时候不同的,就是她的双腿已经不能再窗台上来回晃荡了。

    不知不觉间,脚步声与推门声传来。苏沐立马从窗台上跳了下去。高策疑惑的看着自家娘子,只见苏沐脸色有些红润。高策笑了笑说道:“娘子稍等!”

    说完话,高策便退出小院,顺带着把门给关上了。

    苏沐十分的疑惑,她皱着眉头不知自家夫君到底要做什么。可随后,高策的敲门声响起,顺带着高策还喊了一声。

    “娘子,为夫可以进来了吗?”

    苏沐见状有些发愣,可随后她便了然自己夫君为何要如此行事了。她双手放在身后,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小院门前,轻轻的打开门,一把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夫君。

    她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此刻正安慰着自己的夫君。只是再如何的舍不得,总要分别。

    高策笑着打趣这自家的娘子,顺带着抱着娘子一同回到了屋内。

    这他娘的,高策心中腹诽不已,他娘的练什么心法不好偏偏要练这种类似于道门“封精匮”的法门!自己现如今好生难过的好嘛!

    可腹诽归腹诽,高策是真的不敢在此刻做那些事情。于是,他将自家娘子放在了床上之后便例行公事一般的走到了院子,从院子的井口处拿起那桶凉水,醍醐灌顶!

    他笑了,笑的很是苦涩。

    大周京城之中,除去主街之外另有整整一百九十九条巷子。而此时一个名叫“繁崇巷”之中的一个宅子里,张涛看着手里的兵书却始终看不进去。

    可能是因为先生今日的点播,也可能是因为心中那个宛如黑炭一般的小丫头。

    “已经快十年没见了。”

    张涛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常常与那个小丫头在田间地垄处玩耍,他负责给小丫头讲故事,而小丫头则是双手撑着脸,蹲在地上听得极为仔细。

    尤其是那些个才子佳人的小说,最得小姑娘的欢喜。每次讲完之后小姑娘都意犹未尽的让张涛再给自己讲一个。张涛自然是不厌其烦的讲完一个又一个。

    可后来,家族举族搬迁来到了京城。自此之后,那个每日都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黑炭小丫头便再也没能与张涛有过任何的联络。

    当然了,张涛时不时的会寄封信去辽东,可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一般。

    直到前几天,辽东战乱再起,张涛无意之间得知了那个小丫头的消息,她并未嫁人,她曾说过有一位书生会在得了状元头衔之后回来迎娶于她。

    张涛不知小丫头说的是谁,只是莫名的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可自己的母亲因为父亲战死边关的原因曾让自己发誓永生不入边关半步。

    张涛不愿意违背誓言。可他更不愿意看着曾经那个每天缠着自己,更是除去听书以外会带着自己下苇塘以及河床里掏鸟蛋抓螃蟹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于战火之中。

    张涛将书本合上,他站起身来到了院子里。

    他家不大,前前后后一共是三进院落。可即便如此在这京城寸土寸金之地,能买下如此宅子的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来到了正堂,一位身着朴素,面容与张涛同样消瘦的女子正蹲在地上,默默的摘捡着打算过几天种在园子里的菜种。

    “读完书了?”

    妇人抬头望向了自己的儿子,张涛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就吃些夜宵然后早些休息吧,你看你这瘦的。”

    张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妇人也察觉出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都说知子莫若父,可对于这位妇人来说,自己儿子在身边呆了这么久岂能不知自己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她缓缓开口道:“其实,若是敏敏想要嫁入咱们家里也是极好的。只是她现如今乃是辽东的一位女校尉,边关凶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关于辽东战乱的事情,朝廷并未隐瞒百姓。准确的说,不管是哪里战乱四起,朝廷都不会隐瞒这些消息,反而会主动的提出让当地官员协助着战乱地区的百姓搬家一事。

    张涛眉头紧锁,他嘴唇微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妇人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她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老张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了,你难不成真的要你们老张家就此绝种不成吗?”

    张涛猛然抬头,他神色凝重,眼神更是坚定不移。

    “娘!”

    妇人扭过头,冷哼一声说道:“你忘了你那个死爹了?当初尸身送回来的时候你忘了是多少块了?你是要气死为娘吗?”

    张涛不再言语,他走到了妇人的身前,蹲下身,帮着自己娘亲挑选菜种。妇人抹着眼泪不愿抬头看自己的儿子。

    “娘,你曾经说过,若不是因为爹喜欢你,你是不愿意去辽东的不是吗?”

    张涛的娘亲名叫蔡依,祖籍乃是江北洛州河南郡人士,在当年辽东出兵平叛的时候认识了当时还有些稚嫩的张涛的父亲。再加上当时的江北百姓时不时的就会去军营驻扎的地方挖些野菜果腹。而当时的江北大营因为粮草不足也会派遣一些年龄小且行动敏捷的官兵去周边挖取野菜,或者是猎杀一些小动物来充当粮草。

    两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张涛一边拾取菜种,一边轻声念叨着。

    “娘,若是爹爹没死,你会带着我和爷爷奶奶来京城吗?”

    妇人沉默不语,可啜泣的声音却始终止不住。

    “娘,若是爹爹没死,爹爹也不会从边军之中下来的,不是吗?”

    妇人依旧不说话,张涛也开始了沉默。

    过去许久,张涛站起身,以后背对着自己娘亲,他放下了一句话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娘,我想学你一次。”

    妇人这才抬头,望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身影,她有些恍惚,好像面前的儿子并非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那个曾经帮着自己背野菜筐更会给自己抓野兔的汉子。

    不对,当时他还是小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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