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大周王朝，皇宫御书房。
今天的御书房可谓是人头攒动，皇帝陛下紧急召开了小朝会，现如今的御书房中除去礼部、吏部两部官员已经如数到场了。
一时之间御书房之中是争吵不休，除去兵部的其他三部官员皆是认为朝廷现如今应该主动求和。毕竟南疆那边去年才堪堪打下大理，他们那边的一应军需以及漕运已经让朝廷有些捉襟见肘了。若此时再起战事，怕是于朝局不稳。
首辅大人一直在听着，始终未曾开口。皇帝陛下看向了首辅大人，发现首辅大人始终是微微皱眉，很明显对于这三部官员所提的方案嗤之以鼻。
“高爱卿不妨说说看，你觉得是打还是和？”
高争拱手，开口道：“方才听闻几位尚书大人所言，我朝中库房属实是有些难看。可难看就要让我大周百姓在那些蛮子的铁蹄之下受辱吗？或者说，就因为诸位的无能，就可以让我大周版图硬生生少一个辽东？”
几位尚书大人，这话说得极为讽刺。
皇帝陛下眯起眼，“哦？”了一声问道：“那，依爱卿所言？”
高争还未说话，一位身着五爪尨袍的男子带着一位身着粉色长袍的女子自御书房之外走入。他高声喝道：“打！”
女子面若冰霜，她看着那些个中枢部门的官员们面露讥讽，她跪下说道：“陛下，臣女愿返回辽东，至于朝中能支援辽东多少东西，我们就用多少东西！想当初，皇后娘娘不也只是带了三万兵马以及不足三月的粮草军需便将拓跋烈打的大败而归吗？既然娘娘能做到，臣女自然也能做到！”
刘昊文神情肃穆，他并未下跪，而是躬身道：“陛下今日叫诸位前来是来商讨如何打赢这场仗的，而不是来听各位大人诉苦的。”
说完这句话，刘昊文转身望向了兵部尚书李林。
“李尚书，现如今我江北大营以及除去京城的其余八州所驻守兵力如何？”
兵部尚书李林，若是说起此人便不得不说他与首辅大人以及皇帝陛下的关系。三十一年前，南疆叛乱，这位当时只是一位校尉的李大人，被当时刚刚赶到江北大营的逍遥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看中，成了刘彦身边的一位副将。
而后来，这位李大人曾经在战场上不止一次的救下了当时深陷重围的刘彦，更是与刘彦二人以大危险换取了对方的大代价。从而让南疆叛军短时间内无法渡江北上。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当时的高争谋划时间。也因为如此，才有了现在的高争以及大周王朝。
当然了，在这种狠仗，甚至说是绝仗之下，这位李大人也是身受重伤，从此之后便再也没能去过军营。甚至每逢刮风下雨的天气，这位尚书大人身上的关节都会疼痛难忍。
“回禀殿下，我江北大营驻军二十三万，而我江北的各‘州、郡、县’的驻守兵马加起来有十万之众。而我兵部所拥有的钱粮物资只能够辽东大战持续两月有余。”
刘昊文点了点头，转头望向了户部尚书沈清和。
“沈大人，国库的钱粮现如今能够调用多少来用于辽东战事？”
户部尚书沈清和，这个人白白胖胖的，其身份乃是江北沈氏一族当代的家主，更是在三十年前曾经以一人之力让整个江北大营所有将士皆没有后顾之忧的大功臣。
只是其年事已高，虽说身居尚书之位，可也开始了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做起了打算。这些事情皇帝陛下和首辅大人皆是看在眼里，只不过顾忌其曾经的功绩，并未夺权也未曾让其让贤。
“回禀殿下，户部现如今在账上的钱粮本就不多，若是驰援辽东，怕是无法支撑两月。”
刘昊文眉头紧锁，他问道：“去年并非灾年，南疆那边的漕运虽说数量不小，可对于整个朝廷来说依旧不算是什么大数目，你户部的钱粮都去了哪里？”
沈清和面不改色，他依旧低着头说道：“去年一年，除去南疆的年初、末两次漕运之外还有对于江南驻守瞿塘峡所需的一些建材银钱，这些钱，工部那边都有着详细的记录。”
刘昊文扭过头，一脸不耐烦的说道：“那沈大人能否在两月之内凑齐辽东所需的一应钱粮？”
沈清和沉默不语，刘昊文冷笑一声，走上前去说道：“本宫此刻并非是与你商议，还望老尚书能够竭尽全力，本宫要在一月半之内看到成效！”
刘昊文的这句“老尚书”可谓是一语双关，先是告知他已经老了，其次是告知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这位常年在户部任尚书的老家伙就赶紧滚蛋吧。
沈清和躬身，并未言语，退回人群。
刘昊文回身望向自己的父皇，皇帝陛下满脸的欣慰神色，他点了点头示意刘昊文继续。
接下来，刘昊文找到了工部尚书以及刑部尚书。分别交代了一件事。
工部这边要暂时的放弃礼部那边所有的工程建造，而刑部那边要着重与辽东那边的百姓行为，要及时的去让那些想要发战事財的人尽可能的不出现。
很快，小朝会便已经商讨完毕，除去首辅大人以外其余的所有官员都开始回去忙起了自己部门所需忙的事情。
刘彦望着方才意气风发的刘昊文，眼中的嘚瑟是实在是无法按捺下去，他笑眯眯的望着高争说道：“我儿子，也不赖对吧？”
高争笑着回道：“太子殿下自然是不赖的，而郡主殿下好似有了当年娘娘的风采。”
刘诗霞俏脸魏红，可神色却依旧严肃，不苟言笑。
皇帝陛下哪能听不出这位与自己认识了将近五十年的老友的言下之意？这意思不就是我将来的儿媳妇也不错，就是不知道陛下你儿媳妇会是什么样的人了。
刘彦瞪了一眼刘昊文，而太子爷此刻正呲着牙伸出一根手指，冲着首辅大人的位置点了点。
父子二人会意。
高府之中，高蒙被自家兄长一拳击退十数步，后背也重重的撞倒了墙壁之上。
“我现如今只是‘见雾境’你不必留手，若是连我这个‘见雾’都打不过，你这个观山境的‘高手’就不用想着去辽东了。”
高策眼神冰冷，他死死的盯着此刻正单膝跪地的弟弟，看着他喘着粗气不愿出手。
兄弟之间，高蒙的境界比起高策是要高出一境的。可高策毕竟是可以将自己的心相世界外放的绝世天才。即便面对了自己弟弟这位观山境的高手也未必就会输到哪里去。
高蒙站起身，可眼前的兄长却骤然间消失在了原地，等到高蒙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高策的身形从天而降。一脚踏下，将原本刚刚站起的高蒙再度一脚踩回方才那单膝跪地的场面。
“站得起来，你去辽东。”
高策依旧冷着脸，可脚上的力道却一点点的加大。高蒙一侧肩头扛着自己兄长脚腕，他眼神坚定，用一只袖子抹了抹自己嘴角流下的鲜血说道：“我要去辽东！”
高策收脚，身形旋转三周之后一脚踹出，原本坚实无比的墙面瞬间被高蒙的身躯撞的龟裂开来。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在沙盘上赢过我几次你就可以从国子监进入兵部或是边军之中了？你可曾见过战场？或者说，你可曾见过死人？”
死人高蒙自然是见过的，不止是见过，高蒙还曾经亲手杀过人。可战场上的死人终究是比素日来刺杀的刺客不一样的，有可能上一秒高蒙一拳打死了一人，下一秒自己的身上就被人砍了无数刀。
高蒙从墙上落下，他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又颤颤巍巍的尝试着站起。
高策眯起眼，嘴角浮上了一抹笑意，可动手的时候却依旧丝毫不留情。一个箭步便冲到了高蒙的身前，心中默念。
“破！”
高策的那本书籍之上除去记录了商子以及诸位法家读书人的心得以外还有不少的武功秘籍。而武功秘籍之中所记载的无非就是气息流转以及如何用力，或者说是用力在什么地方。
而其中有一套拳法，便是由五种力道所组成。
破、透、崩、缠、震。
五种力道各有各的妙用，而五种力道也各有各的难点。现如今的高策才堪堪悟透其中三种，而今天揍高蒙却全都用上了。
一拳递出，高策感觉到拳头周边所有的空气仿佛都开始环绕起了自己的手臂，自己虽说将心相世界全数展开了。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能真的打死，所以并未用到真气。
就在拳头马上碰到了高蒙的一瞬间，一抹粉红色身影硬生生的出现在高蒙的身前，她一把抱住高蒙，拿后背对着高策，准备替高蒙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拳。
高策收拳止步，嘴角留下了一丝丝的猩红。此时高策体内的气息宛若大江大河突然被人截住了一般，波涛汹涌无比的难受。可高策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刘诗霞见自己后背久久没有拳头落下的疼痛感，她赶忙松开手，满脸涨红的退后了一步。
“那什么，我刚才就是。”话说一半，却发现自己无法解释，甚至连该如何解释都不知道了。只能是红着脸，双手互相捏起自己的手指。
高蒙疼的面部肌肉止不住的抽搐，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去辽东！”
话音一落，高蒙便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昏死过去。
人虽昏死，可身形不动，就那般硬生生的站在那。
高策无奈，他扭过头望向了刘诗霞，拱手道：“郡主殿下，若是蒙蒙去了辽东，你能否护他周全？”
刘诗霞抿起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高策又问：“郡主殿下，若是蒙蒙去了辽东，是否对辽东战局有益处？”
刘诗霞依旧没有回话，高策只能作罢，他转过身带着自家的娘子说道：“我们回去吧。”
待高策与苏沐二人的身形走远之后，刘诗霞立马来到了高蒙的面前，她轻轻的触摸了一下高蒙的身体，高蒙整个人瞬间便瘫软在了地上。
刘诗霞愤愤然说道：“我就是帮你回屋子，这大冷天的你要是生病了还怎么去辽东！”
女子俏脸红润，似乎是被这乍暖还寒之际冻得，可又有些滚烫，应该是被高蒙的一腔热血染上的。
高策带着自家娘子回到自己的院子，可下一秒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又急匆匆的从自己屋子走出来到了书房的院落。
果不其然，此时的首辅大人正坐在自家书房之中，似乎就是在等着高策前来。
“来了？”
首辅大人并不意外，他满脸疲惫神色的招了招手。
“过来坐下吧。”
高策与自己的父亲相对而坐，两人久久无言。不知过了多久，高策似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开口问道：“蒙蒙要去辽东，让他去？”
首辅大人看着高策，神情有些奇怪。高策知道这问题问的有些多余了，便又问了一个问题。
“辽东那边的战事如何？”
首辅大人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鬓角处，他惆怅道：“惨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双方战死人数已经破了十万。甚至连辽东王都是身负重伤。”
高策点了点头，现如今对于大周王朝来说局面并不明朗。之前为了端掉端木家朝廷曾许诺给了上官城若是辽东再遇战事江南兵马可进入辽东。若是上官城这一次有想法，怕是局面会更加的紧张。
高争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帮着为父想想，如何才能让江南兵马不动，或者说是不敢动。”
高策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的父亲，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现在的江南王也得敢动不是？这事有什么好操心的？
高争面露疑惑，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轻松了不少，可依旧没能打消这位首辅大人的疑虑。
“可若是南疆兵马无法威胁到上官城，该如何啊？”
高策依旧那个眼神，看的首辅大人十分的不悦。
“老子老了！让儿子说说话就这么难？”
高策有些赧颜，他笑了笑说道：“很简单啊，告诉江南方面就说这次的战事并不棘手，辽东完全可以应对不就得了？”
高争白了高策一眼，无奈道：“若是真的如此就好了，可辽东那边就算是按照现如今的战损比彻底的死战，那些个北方蛮子还会有剩下的十万左右的兵力。”
高策双手拢袖，一脸疑惑的问道：“为何这一次的战损比如此之大？北方的那些个蛮子除去骁勇以外再无其他的优势存在，装备简陋，战法更是如此。为何这一战他们却能达到如此的成效？”
高争叹息一声。
“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如何的去稳定住辽东那边的战局，短短一个月，辽东连丢两座城池。拓跋烈此行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好了持久战，不管是军需情况也好还是行进速度也罢都不快。可他们拖得起，辽东可拖不起了。”
高策沉默不语，他双手交叉，握在一起。他细细的想着，从脑海中挑选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物。
终于，高策想起了一个人，若是朝廷有令，那人定然会给予北方蛮子最为沉痛的一击。
“西凉那边，是否能够给予北方足够的压力呢？”
高争若有所思，本来觉得西凉那边的所有作为不该和自己儿子说的。可既然自己儿子主动问起来，再想起来倒也没有如何的不可说。
“西凉那边已经开始出关北入了，可西凉正对着的乃是茫茫沙漠，就算是随后东行时间上也还是来不及。”
高策闻言轻笑一声，开口道：“那就不去东边了。”
高争望向了自己的儿子，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
高策点了点头，站起身之后满身的豪气。
“那就用一地换一国，以辽东换取他北方蛮子的朝廷！至于江南那边的动作，不如就让他上官城豪赌一次，让他知道知道他的江南水师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高争眯起眼，嘴角若隐若现有些笑意。
不愧是自己的儿子，不愧是国子监的虑远先生。只是如此想，却不能如此说，毕竟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彻底的断了高策的庙堂之路，更是自己的这个做父亲的要他高策以后永远的离开京城。
更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亲手谋划，陷害了那位英雄战死南疆。
“其实你是想要蒙蒙去辽东的吧，只不过作为兄长你还需要有一个台阶下。”
高策申请尴尬，他想要落荒而逃却不料一只手被首辅大人死死的摁在桌子上。
高争神色认真，他望着自己儿子有些不舍的说道：“有些事情，我们这些个老人做就好了。”
高策收敛起自己的笑意，同样神色认真的说道：“可有些事情，你们这些老人是无法帮着我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