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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是谁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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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小兽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球球雪立马便认出了秦木,惊喜地跳跃起来,激动得撞击向笼门。它身后的坨坨雪则定定地看向那宛如凶煞的黑衣男子,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

    秦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全身的戾气尽收。

    他快步走到铁笼前,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下,削铁如泥,轻易地就将铁锁劈开救出了两只小兽。

    小家伙们在这里,公子应该也在附近。

    然而他把小院翻了个遍,东璜笙却不在此处。

    “呜呜。”坨坨雪大着胆子凑近秦木,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修长如玉的手,尾巴缠了缠他的小腿,然后转身回头再看他,似乎在说,跟我走。

    秦木和这些小兽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了,一眼便领会出坨坨雪的用意,它显然是知道东璜笙在哪里。

    大夫家休养的东璜岚此时才刚刚醒转。

    “老伯,请问,今日城中可听说有一书生模样的少年,带着两只小兽?”微微清醒一些的东璜岚捧着药碗乖巧地一饮而尽,睁着青色的大眼睛巴巴地看向面前的老人。

    “姑娘认识他?”老人皱眉,捋了捋长须,说道:“略有耳闻,今日他曾到城中客栈想买一份肘子,奈何囊中羞涩,被路过的张屠户发现,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跟着走了。后来不知何故,人又被城卫抓走,现在嘛,应该已经下狱了。”

    “抓走了?!”

    他一身伤重,要是被抓走,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听说现在雍州好些官府都不问是非黑白就滥用刑罚……

    一边想,她一边拖着如注了铅的身体就要往外走。

    “等等。”老人急得跺脚,这年头病人怎么如此不遵医嘱,他年轻时那些打仗的将军都不敢这么不听他的,傻姑娘现在烧还没退再出去受了风那还得了。但眼见是拦不下来,只好指着屋中一个瘸腿的木柜说道:“裹上那里的袄子和披风再去。”

    还好这病人虽然莽撞,还是乖乖听了他的话。

    “谢谢老伯,我必须要出去一趟,我……我会回来付您钱的。”

    “哎哟,你看你这个样子,我胡老头是那种人吗,姑娘你全乎的回来,把院子里熬着的药喝咯,就算是对得起我老头子了。”

    老人无奈摇头,目送着姑娘披上比她身形大了一倍不止的厚衣,一路小跑消失在院门,又长叹一声,拄了拐杖去膳房,准备再煎副新的药备着。

    现在的娃娃哦,大半夜的往外跑,外面又冷又黑的,也不知道去干个啥。

    深夜,城中大牢里。

    三个今夜值守的牢卫正坐在一起聊天。

    其中一位喝了点小酒,满面红光地讲道:“你们听说了没,今天湖边的花船中新来了个舞伶,身段好惨了,一曲蝶衣跳下来,全场的老爷都给他迷咯。”

    “你又晓得了,晚上的事情才过去好久你就听说了,吹嘛你。”

    “就是,老三别的本事不好,牛倒是能吹的满天飞,哈哈哈哈。”

    见两位同伴不相信自己,这位被叫老三的牢卫憋得脸更红了,梗着脖子嚷起来:“老子婆娘就在那船上当差,方才来送酒的时候说的,你们两个光棍汉子,就是嫉妒老子有婆娘。”

    剩下两人笑得更欢了,拍着桌子停不下来,“原来你那婆娘是个烟花女子哇。”

    “你们不要乱说哈,她只是在那里侍奉罢了,清白的很!”

    三人正吵吵闹闹着,外面忽然有人喊道:“外头来了个女娃娃说要见今天抓进来那个男的,可不可以哦。”

    ”可以个锤子,没得通行令都不准进来。”

    “但是可怜兮兮的。”外面的声音有些犹豫,“平时也没管那么多的。”

    “你咋个那么婆烦呢,那就放进来嘛,先说好,一炷香的时间哈。”老三着急着跟两位同伴讲道理,当即也懒得争论,便将牢门的钥匙朝门口一扔道,“你自己看好她哈。”

    “诶。”外面的人应道。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领着东璜岚走了进来,三牢卫顾着面红耳赤地聊天,只粗略看了眼,又争论起来。

    整个牢房空荡荡的,只有东璜笙一个人。

    趴在稻草堆中的他,右手紧紧地攥着,呼吸虚弱得就要消失了一样,一直到妹妹推开牢门奔至他的身边,也没有睁开眼睛。

    “笙哥哥。”东璜岚蹲在他的身边,冰凉的指尖触碰道哥哥的脸颊,轻声地呼唤。

    然而趴在地上的少年仍旧没有动静,月光穿过窗棱照在他满是伤痕淤青的脸上,那爱笑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紧锁。

    “请问,他犯了什么罪。”东璜岚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侍卫颤抖着问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恨。

    “这……我也不清楚。”那侍卫无辜地摇摇头,冲着牢卫道:“喂,这男的啥罪来着?”

    “偷盗吧好像。”

    “好像?好像你们就用刑吗?”

    东璜岚不是不知道,雍州在辰阳宗的影响下酷吏横行,屈打成招,滥用私刑比比皆是,只是哪里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最好的哥哥身上。

    “哎呀,烦不烦,人赃俱获没得抵赖哈。”老三不耐烦地打发道。

    “你亲眼见到的?还是谁亲眼见到的?”

    “哎呀,当然是报案的人亲眼看到的,乡里乡亲的都可以作证。老子看你可怜放你进来,再吵老子马上打出去哈。”老三的耐心已经到了头,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被两位同伴嘲笑就算了,怎么还来个野丫头也质问自己。

    ”就是说,不过是一个人自说自话,你们就不分清红皂白地抓人。“东璜岚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背对着众人的眼睛青色郁郁而生。

    那绿色像是有生命般妖异,缓缓蔓延。

    杀了他们。

    一个声音在心里对东璜岚说道,那声音好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杀了他们,才能救你哥哥。

    我不杀人,不能杀人。

    他们并非主使,罪不至死。

    杀了他们,不然他们就会杀了你的哥哥,你想要看着他死么。

    不……

    就在东璜岚快要被那个声音吞噬的时候,破空之声倏然响起,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三位牢卫的身后,双剑齐齐出手,干净利落地切下了那三人的头颅。

    血如吐泉,从断口喷涌而出。

    不等最后那侍卫反应过来,黑影已经欺近身侧,扼住咽喉将他提离地面。

    一张布满戾气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如果说方才还只是惊骇,此时他的全身都已经被恐惧所支配,四肢不听使唤,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秦木,是他帮我进来的。”

    秦木听得东璜岚开口,浑身戾气骤然散去,黑眸也渐渐清亮了起来。

    他将侍卫放回地面,看向地上几无生气的东璜笙。

    “我背他,一起走。”

    “你们谁也走不了,东璜余孽。”一个声音从牢门口响起。

    糟了。

    是辰阳宗?

    秦木一把将刚刚喘上来气的侍卫拎至身前,厉声问道:“你们早有准备?”

    “不是……我不知道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侍卫吓得险些就要晕过去了,身下的裤子已经湿透。

    “外面的人是谁,这里有多少卫兵?”秦木见他是真的不知,便接着追问道。

    “应……应该是这里的大人,卫兵……全部算上的话大概几百人吧。“

    秦木虽然自恃影舞术已有小成境,单打独斗这个城中恐怕无人是他的对手,但是以一敌百,还要带着两个路都走不稳的人一起杀出去,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我们杀出去。”东璜岚抬头看着牢门的方向,跳跃的火光映入她青雾迷茫的双眸,说不出的妖冶动人。

    杀了他们。

    就是这样,你喜欢这种感觉么。

    只有强大,你才有选择的权力。

    心里的那个声音不断地蛊惑着她。

    秦木第一次见东璜岚的这般模样,她的眼睛,已经几乎被绿色溢满,整个人像是有毒的藤蔓,伺机待发。

    秦木不过粗粗看了一眼,顿时头脑发胀,眼前一花,急忙咬住舌头让自己清醒几分。

    那是什么?

    ……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秦木咬咬牙,在侍卫的帮助下将东璜笙背在背上,提起口气,将东璜岚护在身后向牢门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秦木似乎想到了什么,回手就是一个纵劈,干净利落地将那个守卫打晕在地。

    接下来的,他不该看到。

    后来发生的事情,总是为说书人津津乐道。

    传言说,樊城城主是一只黑山老妖,靠吸食城中百姓精血为生,幸被辰阳宗及时发现,委派宗徒全数清洗剿灭,只可惜了那城中五百卫兵,被城主吸干精血而死。

    这个传说常年活跃于恐吓小屁孩的故事市场,经久不衰。

    而唯一一个幸存的守卫也没有看见,那个瘦小可怜的女孩,一个人走向门口整装待战的数百名侍卫。

    在她身后一只巨大的黄色蛇眼满意地看着她。

    “去死吧!”

    东璜岚猛喝一声,从她脚下蔓延出青草绿地,以极其诡异的速度生长扩散,随着一阵春风把地而起,迎风吐去千万的嫩芽。

    正在此时,一位施施然从天而降的白袍少年,手挽银弓数箭齐发。

    那箭矢落到身上便化为白色小蛇,看着人畜无害,吐着长长的信子,一口下去直将人心脉咬住。

    待到“尸横遍地”,再看那些人,个个如睡着一般,身上并没有什么白色的小蛇,反倒是印堂处诡异地生长出一截生机勃勃的春芽。

    冷月如霜,始作俑者天人之姿悬于半空。

    他的眼神洞穿世事,空寂虚无,穿过这些命轨中砥砺前行的蝼蚁,仿佛早已对这发生着的,没有发生的桩桩件件了然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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