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终章：宫谋（16）
“不！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边云丞，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沈浓歇斯底里地发泄着，地上的枯草成了她的出气筒，跑过的虫子，被她狠狠捏死在掌心。
钟璃不语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沈浓顺着栅栏缓缓滑落跪在地上，眼泪滚出她的下颚砸在泥泞中。
钟璃心底升不出一丝的同情，沈浓有今日全数都是自找的。
沈浓仰天长舒一口气，道：“沈家是将门之家，一直对男子都有着执念，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生活在庄子上，我娘是谁我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娃儿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姓沈，叫沈浓。
儿时所有的记忆都是不好的，印象里我除了每天干活就是被打骂，有时候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这样了，直到有一天庄子里来了一辆富丽堂皇的车子，说是接我走的，我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娇小姐。
那时候的我觉着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我以为之后我的日子会富贵荣华。”
钟璃知道，沈浓这会开始回忆自己的平生了，没了边云丞，她已经彻底对生没了期望。
“后宅争斗是我预料不到的，表面上看，我穿的锦缎华服，吃的山珍海味，可是谁又知道，自打我到了沈府，主母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我立刻去死。
可是我又不能死，因为她的女儿，病日膏肓了，而我就是那个替代她女儿最佳人选。”
沈浓说到这，露出一丝窃喜的笑意。
钟璃凝着她，她记得当时皇上出事儿，沈家要送个嫡女过去，沈浓的姐姐因病去世，而沈浓这个庶女成了嫡女，享受了沈家忠肝烈胆换来的一世荣华。
“那时候我总是被欺负，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欺负我。
只有一个人，他总是对我笑，他就是沈家请来的乐师边云丞。”沈浓回忆起边云丞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勾起，眼底都带着爱意，只是那里还藏着好些的绝望和痛苦。
“其实边云丞有一个原配的。”
钟璃听到这，心中咯噔一下。
沈浓收到钟璃不太好的面色，道：“是，钟大人没预料错，我为了得到边云丞做了些卑劣的手段。
起初边云丞是不愿意接纳我的，毕竟我再如何也是贵女，而他不过是个贱籍出身去别家府中摇尾叫唤的公狗罢了，可是我不在乎，尤其是我也没觉得我比谁高贵，于是为了得到他，我便趁他在给我奏曲的时候，在他喝茶的杯盏里下了一味药叫——夜夜娇。”
“也是花家小女中的春药？”钟璃问。
沈浓点点头，一副那当然的样子。
“钟璃你知道吗？起初我以为边云丞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什么正人君子，当我们有了关系之后，我才知道他其实早都对我有想法，只是怕沈丛那个老不死的知道之后打断他的腿。”
钟璃听沈浓这般说边云丞，一点都不意外，他能在皇后和子佩中游走，可见他根本没有心，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富贵荣华。
“我很好奇的是，你们是如何处理边云丞原配的。”
沈浓柳眉一挑，道：“我当时嫁给皇上的时候，已经有孕了，这事儿其实沈丛并不知道，不然他怎会冒死当那逆贼呢？他总觉得，宏儿是皇上亲生骨肉，皇上如此把他打入长亭阁，是不打算给沈家留活路。
边云丞的原配知道我的存在之后闹得不死不休，甚至私下还要和我同归于尽，边云丞见和离不成索性就杀了她，可是杀人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吧？不然娘家找上来要如何交代。
恰逢那个时候我临产生下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女的就是沈楹吧？”钟璃问。
“是！”沈浓回答得干脆，只是一提到沈楹，她突然双眼泛红，呜咽道：“是我对不起楹儿，她本可以富贵荣华的，却一直流落在外，呜呜”
钟璃不再吭声，等着沈浓后面的话。
“我买通了产婆，楹儿当时被边云丞抱走，去了他原配的家里，说原配难产死了，生下的楹儿，原配的娘家当时就没怀疑过，求着边云丞留下楹儿当个念想，边云丞无奈只能照办。
可是他又怕我不愿意，便找了”
“找了田怜雪，对吗？”钟璃问。
“是！”沈浓颔首，“不愧是大理寺少卿，一点就通。”
“那为何之后田怜雪又被抛弃了？”钟璃问。
沈浓哀叹，也不知是惋惜谁道：“边云丞原配的娘家人在一次灾荒中死了，楹儿又回到了他手中，田怜雪自然是没用了。
边云丞找我商量，给我说了实情，开始我很生气，毕竟孩子是我的，可后面想象，我和云丞都杀了人家女儿，让自己的女儿陪人家段时间也算是弥补。
可是楹儿不能跟着我们，加之宏儿的身份需要人护着，我和云丞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钟璃冷笑，道：“边云丞进宫伺候太子，沈楹被你教养在宫外，至于田怜雪你们让她依附于太子，利用她在青楼的身份，替你们搜集你们想知道的任何情报，对吗？”
“呼！”沈浓闭眼点点头，似是觉得心中的事情说出来也不压抑了，还长长出了一口气。
“沈浓。”钟璃看着她，问出从一开始的疑惑：“你是个聪明人，看事物也比别人通透。
我很难明白，边云丞能杀了他的原配，你就不担心他有一天会背叛你？”
“呵呵！”沈浓笑了，泪花再次积满眼眶，她摇着头道：“钟璃你没经历过我的事情，定然是不懂我的。
有些人生活在泥沼，见惯了黑暗，当有一道光射进来，哪怕她知道那光背后是万丈深渊，也会紧紧抓着不放手。”
“你为何要杀了葛蒙？”钟璃终于问出她心中最后一个问题。
“葛蒙？你是他的谁？”沈浓机警。
钟璃说道：“义女。”
“义女？不是死了吗？”沈浓喃喃自语了一句，之后恍然道：“陆无歇把你的身份守得真好啊，哈哈”
沈浓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过了一会儿她说道：“葛蒙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事情，这也是他离开朝堂的原因，可即便如此，我又怎能放这么大的秘密被人拿捏，知道吗？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钟璃眸眼扑朔，心中只觉得剜疼，她不再多问什么。
随手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放在地上。
“这是太子的发簪，花家的先行军队已经押着他昨个抵达了金城，明日他会被公然处斩，做个念想吧。”
话落，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沈浓把发簪捧起，看着上面祥云雕花，呜咽出声。
杀人诛心，在钟璃看来，给葛蒙报仇，不是杀了沈浓，而是让沈浓彻底的绝望。
曾凡见钟璃出来，连忙把一件外氅递到她手中。
“大人，您还去看太子吗？”他问。
钟璃没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六殿下可来看过？”
曾凡摇摇头。
钟璃道：“不去了，有些秘密就藏着吧，这是圣意。”
也是她的意思，就让陆元宏带着恨意和不瞑离开，让他到地狱，阎王那里知道真相，然后和沈浓、边云丞闹得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