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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突遇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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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琅怔愣,随即被谢钰吻住,疾风骤雨似的,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眼泪扑簌簌滑落。

    她不明白,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

    拇指指腹羽毛般拂开泪痕,谢钰捧起李明琅的脸,两腮绯红,双目含春,可是比起那些,李明琅眼中的沮丧,浓烈的爱恨更叫他心疼。

    他可能真的错了,但他并不后悔。

    “还在么?”李明琅哽咽。

    谢钰耳廓微动,听到一串混杂在落雪声中的脚步,靴底擦过瓦片……

    “别哭了,那人已经走了。”

    李明琅豪气千云地抹一把泪水,趁机推开谢钰,抬起肩拿衣服擦嘴。

    “殿下想给滇西王留下纨绔子弟的印象,大可不必拿民女做筏子。”

    谢钰听她的称呼愈发生疏,眉尾一挑,敏锐如他很快意识到,夜宴上衣香鬓影、柳绿桃红,以李明琅的性子,不恼火才奇怪。

    思及此,谢钰有些高兴,身段亦低得不能再低,凑上前去亲李明琅的鬓角讨饶。

    “滇西王塞来的人,在下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当家心里还惦念在下……我好高兴。”

    李明琅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谁惦念你你找谁去,赶紧走,一身酒臭,熏死人了。”

    谢钰笑了笑,也不好再待下去讨嫌,只是趁临走前仗着功夫好,两指一捻拔去李明琅发冠旁的素簪。

    霎时间,青丝垂落。

    等李明琅抬起头来,谢钰已没了影子。

    滇西王府。

    “王爷,属下看得清清楚楚,那清河郡王的确与幕僚有染。”

    青衣侍卫跪在虬龙毯上,白睛怒睁,利爪如勾,叫人看到便脊背发凉。

    “果真?”见属下颤巍巍点头,滇西王嗤笑,继而哈哈大笑,“老谢和他家老大戎马一生,竟都给一个分桃断袖的龙阳君做了嫁衣裳!可笑至极!”

    侍卫垂首,不敢搭话。

    滇西王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盘着一串紫金佛珠,指腹粗粝的老茧缓缓滑过养得温润的珠子,如毒蛇一般。

    “好了,你下去吧。这几日多看着点谢钰,我倒要看看,他是装出来的庸碌,还是真的朽木不可雕。”

    照理说,拜访完滇西王,逗留梁三日后谢钰就应该回昆城,拔营回京城复命。

    然而接下来几日,无论谢钰还是滇西王,都无人提及此事。

    反倒因为同是异姓王的关系,叔侄二人走动紧密,不是一道去昆城山上看雪泡汤,就是在王府吃鹿肉,饮酒作诗。

    郡王府的幕僚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推一人去见谢钰,问他打算何日启程?倘若滇西王不肯放人,又该如何是好?

    谢钰倚在榻上,靴底踩着矮几,转动温热的酒杯,端的是潇洒落拓。他目光含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好似浑不在意。

    “你们啊,跟在我身边许多年,养气功夫仍修不到家。回头给你们一沓字帖,回去练字静静心吧。”

    幕僚只得喏喏退去。

    下一瞬,杨岘从房梁鬼魅般翻身而下,静悄悄落在谢钰跟前。

    “继续说。”谢钰淡淡道。

    “临州留守的人带来话,主子您在知府衙门住的院子被人动过。”

    谢钰摇头:“滇西王老奸巨猾,不会轻易对我放心。”

    杨岘拧眉,比了个手势:“不如,属下一不做二不休……”

    “我人在昆城,滇西王却死了,传到朝廷去会是个怎样的说法?你啊,还得学学你堂弟。”

    杨岘不服气,在他看来,杨汾仍旧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当不得大用。但谢钰说什么是什么,他们兄弟两个只需要做谢钰手下的剑就是。

    “属下知错。”杨岘点头。

    与此同时,李明琅早早歇下,吹息烛灯,大字瘫在床上思索。

    她这几日为了避开谢钰,王府有的没的邀请,幕僚们都去了,她却告病在厢房躲着,其他人也没在意。

    不见谢钰,李明琅的头脑总算清晰许多,她倏地坐起身,盘腿在榻上,泡一杯花茶,开始复盘前世与现世的信息。

    还有两年左右,天行皇帝就会因病驾崩,大行朝随即陷入内乱,皇子夺嫡,群雄逐鹿,战火连天。

    依照旧例,藩王手下的私兵不过千人,对封地军队亦没有兵权,这才给了滇西王拖延不援救临州的借口。

    若要出兵中原,滇西王非但要掌控滇西乃至云湘一地的军队,还要有足够豢养这些兵士的钱粮、刀剑、铠甲、战马。

    李明琅抬起茶碗的手一顿,脑海中如一道灵光闪过。如果有旁人在,也许会告诉她,她此刻的微笑与谢钰几乎一模一样。

    零乱碎片串起,仿佛浑然一体的琉璃宝器。

    滇西王辖制中原与西南之间的要道临州,以银钱珍宝打通云湘至临州的上下官吏。

    怪不得,临州的海知府和前世云湘的汪县令都是一样的德性——遇到敌情纳头便拜,压根不顾城中百姓死活,原来是将官运押宝在他们眼中的下一任帝王上。

    至于军备、粮草所需如无底洞一般的银钱,李明琅也有所推测。

    控制西南商道,无论是走私盐铁还是茶叶,都是源源不断的来处。

    再有便是朝廷每年的税收,照例要打成官银上缴国库。可山高路远,去路上遇到几个山匪,也属寻常。地方官丢了税银怕掉脑袋,唯有再盘剥百姓补上,压根不敢上报。

    那些道上的贼寇也许都不知道他们在为谁做事,而滇西王只需要许以重金和朝廷不追究的许诺,打一枪换一个地,就能无本万利。

    李明琅垂下眼帘,鸦羽似的睫毛簌簌颤动。

    或许,她爹生前做的便是这件事,而天底下,像她爹一样披着羊皮为恶狼筹谋的人又何止一个?

    李明琅实在难以想象,威严正直但对她极尽宠溺的父亲会做这种事。

    也许,他原本也不知道押运的银钱不是官银而是赃款。也许,他发现后想要离开,却已然深陷泥潭。而滇西王府更不会允许他带着秘密离开……

    李明琅手绕到颈后,刚要取下颈间的吊坠,蓦地眼前一花。

    一道寒光袭来!

    她的三脚猫功夫在突如其来的刺客眼中压根不够看,好在前些日子临时抱佛脚,与谢钰修习了几招柔韧身法。

    上身往后一躲,避开绿光荧荧的匕首,随即团成一团,灵活地往床尾滚去。

    李明琅素来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躲过刺客起手的两招后,她便不管不顾尖叫出声。

    “来人啊!有刺客!”

    嘭!

    负责她安危的杨汾听到动静,猛地撞开房门,下一瞬便与刺客开始交手。

    他们拳拳到肉,刀光剑影,看得李明琅眼花缭乱。

    她惜命得很,又怕给杨汾拖后腿,很是乖巧地一个前滚翻藏到屏风后。

    没过多久,驿站里的影卫、护卫们都来了,将李明琅的厢房团团围住。

    谢钰打头在前,瞅一眼花鸟屏风下露出的淡紫衣摆,再淡然问杨汾:“需要人帮把手么?”

    杨汾还有空回一句“殿下往后稍几步,此人的匕首有毒”,看来交手的压力不大。

    谢钰金尊玉贵,自然被侍卫们包围在正中,但他一想到屋里的李明琅,再看到因战局而七零八落宛若废墟的厢房,不由心急如焚。

    理智上知道李明琅不会有事,但感情上做不到无动于衷。

    似乎体察到清河郡王的焦急,杨汾下手愈发迅疾狠辣,赤手空拳对阵手持毒刃的刺客,竟也不落下风。

    不出一盏茶,那刺客渐渐体力不支,竟咬了咬牙,把匕首往谢钰的方向掷去,与杨汾做困兽之斗。

    然而,谢钰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孙公子,左右亦有武功高强的护卫,毒刃在靠近谢钰一臂前,便被人用剑格挡下。

    当啷!

    杨汾随之制住刺客,刚想问些什么,就脸色大变,去掰刺客的下巴。

    咔啦一声响,下颌被杨汾直接掰脱臼,但刺客已然七窍流血,面色发青,没了呼吸。

    杨汾单膝跪地,告罪:“主子,这人服毒自尽了。”

    谢钰冷冷地瞥刺客尸身一眼,便走进李明琅的屋子。

    身后侍卫与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幕僚们的交头接耳,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谢钰走到屏风后,将那位新来的小白脸幕僚横抱起来。

    李明琅想挣扎,但不敢出声,只能那眼睛瞪谢钰。

    她说不清楚,究竟是在一干郡王府幕僚面前暴露女儿身丢脸,还是被谢钰当众抱起来尴尬。

    “吓到没?”谢钰下巴抵着她的发心。

    李明琅拼命摇头。

    余下的人也拼命摇头,不敢相信清河郡王居然会对另一个人用如此温柔,叫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说话。

    这小白脸究竟是何许人也?

    杨岘的到来打破了寂静。

    “主子,您的院子也被人动过。属下追过去时,那人已服毒身亡了。”

    谢钰面色清寒:“调虎离山?”

    其他人也明白过来,这是有人要害清河郡王……不,不对,这几个刺客更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先在与郡王过从甚密的幕僚屋中翻找,把动静闹大引来众人,再趁机去郡王的院落中查找。

    李明琅仰头,与谢钰对视一眼,都反应过来——他们在找谢钰手中能将滇西王定罪的证据。

    谢钰当然知道滇西王要那两本账本,李明琅却并不知情,心中狐疑,谢钰究竟背着她找到了什么?

    “都退下吧。”谢钰颔首。

    诸位幕僚忙不迭告退,走时嘴里还喃喃“殿下怎么就,欸”,抑或是苦大仇深痛骂滇西王“乱臣贼子竟敢刺杀钦差大臣,狼子野心啊!”

    护卫们仍然侍立在侧,李明琅尴尬不已,直蹬腿让谢钰把她放下来。可那人的手臂跟铁钳子似的,居然纹丝不动。

    谢钰四顾一片狼藉的厢房,忽而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李明琅心里陡然敲响警钟。

    “你,你想干嘛?”她在谢钰怀里缩了缩。

    “窗户纸都破了,这屋不能住人,上我那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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