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蛊惑
“祁述。”宗逸及时扯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身后,稍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来说。”
祁述没注意到自己耳根霎时间变得通红,他眉头紧皱,眼底的不耐烦就差拿笔写到脸上了,他低声呢喃:“你,你能说好吗?”
宗逸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心,“放心,交给我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似乎又会蛊惑人心,祁述乖巧地点点头。
宗逸转头对其他人说:“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本该让各位回房间休息的,但女鬼尚且没有抓到,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所以各位就在大厅讲究休息一晚。”
“还有,夏自放开李阿姨。”宗逸盯着夏自攥着李阿姨衣领的手,像是要把他的手看穿,“有话好好说。”
宗逸的样子看上去是老好人的做派,劝完这边劝那边,但又有些不像,毕竟没有哪个老好人劝架是不露笑脸的。而宗逸给人的感觉,从头到尾都是云淡风轻,要说他对案子漠不关心,他又是任何地方亲力亲为,你要说他有多在意,倒也不见得。
他给人的感受总是疏离又高深,反正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
“宗顾问说的是。”刘冼狐假虎威,他指着夏自就是一通说教:“夏自,还不快放开李姐。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动手,我看你是想进去蹲两年?”
夏自也是叛逆,虽然他手是放开了,但气不过刘冼的小人嘴脸,他冲刘冼竖了个中指,“真他妈废物,咋说都是你说。亏老子还觉得你和我师父兄弟情深,是老子眼瞎。”
刘冼脸上一抹尴尬之色转瞬即逝,他怕摊上事,所以一般情况都是站中立,欺负李熹她妈,以及他对蔺仁被害的态度,一直如此。
不过现在夏自这个傻/逼不光脑子有问题,他还想疯狗乱咬人,混迹娱乐圈十多年的刘冼怎么能忍,他势必是要给夏自狠狠一击。
身处娱乐圈,刘冼见惯了大起大落,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导演,但把人往死里整的方式他还是有的,更何况日后时间还长。
“小夏,蔺组长的死,终归是因果报应。”刘冼冷不丁地说了句。
这一说,可谓是彻底把夏自激怒了,他一个跨步,攥紧拳头,大有要把刘冼打死的节奏。
如果现场只有夏自和刘冼两个人的话,那刘冼一定是讨不到好处的,但这大厅那么多警察,谁最后吃闷亏,可想而知。
夏自还没碰到刘冼的衣领,就被在场的警察制住了。
夏自试图挣脱无果后,他对着刘冼又是吐口水又是谩骂,问候亲戚、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话,不堪入耳,如若换了别人,多少会回嘴,但老奸巨猾的刘冼并没有。
他就像个受惊的老鼠一样,躲在人群里,屁话都不敢说一句。
对于这种撕逼的场景,像何璱这种天生八卦基因的人,自然是看得津津乐道,恨不得买个爆米花,抬个小板凳来坐着看。其他的人即便不如何璱一般,但多少还是有些反应。
唯独宗逸,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反应。
他低头又凑到祁述耳边,语调低缓,道:“去看于助理?”
祁述顿时回过神来,他看见宗逸凑近的俊脸,皮肤白皙透亮,眼底的笑意摄人心魄,他不大适应,猛地一退,“你,你干嘛?”
宗逸莞尔:“不干什么。”
“哦。”要不是这儿没镜子,否则祁述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一定会不知所措。他这辈子,从出世开始,可还没有脸红过。
即便没有镜子,祁述同样能感受到脸有些发烫。
“去看看于助理?”宗逸耳根也不自觉的发烫,他本意只是想逗逗祁述,但现在反倒是他自己却害羞起来。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内里,宗逸一刹那间有些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去逗眼前这个小骗子?
还好此时的祁述也颇正经,不然换做白日的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估计看到以后会再三追问。
“行。”要不是宗逸提醒,祁述都快忘记了那傻/逼助理,“他在哪儿?”
刘冼特殷勤,在所有人还没开口时,就抢先回答问题:“于沃在一楼挨楼梯那间房,有两位警察同志在里面照顾他呢,祁老师你放心。”
“嗯。”祁述不大想搭理刘冼,纵使他是导演,但能够纵容手底下的人欺负李阿姨,刘冼他呀,不会是什么好鸟。
于沃被柳叁敲晕从长饮湖边回来后,就一直昏睡,期间时不时叫唤着廖昕的名字,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廖昕那姑娘,不然就半天时间,也不会把自己整成这副鬼样子。
可惜啊,廖昕回不来了,是真的回不来了,魂魄都消散了,没可能轮回。祁述本打算等这件案子办完,抓到那只死灵再把事情告诉于沃的,但现在看来,他原先的决定或许是错的。
祁述坐在凳子上,他在思考要用何种办法告诉于沃,才没那么残忍。他是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不过他听说过相爱的两个人分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记得《博天录》里曾记载过一对仙侣。
太虚神鸟和上古先民的少族长,一对奇奇怪怪的仙侣,确确实实的在一起过,这是神族人尽皆知的秘密。
都说神族不能有欲/念,更不能有人世间所谓情/爱,所以后来他们分开了。至于为什么分开,怎么分开的?祁述不知道,因为《博天录》的那一页不知道被谁撕了?
“祁述,他醒了。”宗逸帮于沃叫了“魂”,他随即就醒了。
醒了的于沃脸上看起来并不好,他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泛黄的天花板,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嘴角微颤。
“于沃。”看到于沃的丧样,祁述不忍再说教他,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天,他这助理工作卖力,也好使唤,他尽管是神族,但可能是出世晚的缘故,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多了些情分,不似其他神族那样,藐视万物,仿佛统治者一般。
于沃眼眶里的泪水像是开闸泄洪般,涌流下来,他从来不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他能哭成这样,如同一个婆娘一样。他抿着嘴,想要努力克制,但怎么克制得住嘛,越想克制越哭得凶。
祁述从桌子上拿了卷抽纸,扔到于沃怀里,“别他妈忍着,本来哭成这副鬼样子就已经够难看的,还非得想要憋回去,真他妈想便秘。”
祁述这话一出,于沃更加肆无忌惮地哭。
程屿是看不下去了,他是胆小,但他也只是怕死,现如今死里逃生,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还哭得像个娘们儿,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柳叁则是坐在床边,给于沃递抽纸。他很理解于沃的感受,不仅仅是因为他看见廖昕的最后一丝魂魄为了护于沃而消散,更是因为他也曾有过和于沃相同的感受。他哥哥的死亡,他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如果不是萧尹,他现在可能已经没了。
“老大,我看见廖昕了。”于沃一直都不相信鬼魂,但他刚才真真实实地看见了他喜欢的女孩,看见,他喜欢的女孩魂飞魄散。
为了救他,挡住了空中那个女鬼的黑气,然后魂飞魄散。
祁述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背对着于沃,说:“廖昕刚死的那会儿,我见过她。她想让我告诉你,此生有幸能够遇见你,她很开心,她说谢谢你!”
于沃用力拍打着被子,他微颤着嘴唇,痛苦不已,“你,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我能感受到她消散时有多痛,如果我能早些知道她还在,我,好像我也什么都做不了。”他苦笑着,说到底还是怪他太没用,否则廖昕也不会死。
“我当时看见她的时候,她丢失了两魂七魄,最后的地魂也在和我说完话以后就消失了。”祁述捂着嘴,让自己镇定些,毕竟还有很多事没处理。
于沃抱着脑袋,涨红了脸,眼泪和鼻涕混在了一起也不管不顾,“老大,你说为什么廖昕那么傻,为了我连鬼魂都没了。”
“老大,鬼魂是不是消散以后还能聚拢?”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于沃像是抓住了根稻草,可以供他往上爬。
祁述无奈地摇摇头,倘若只是三魂七魄丢失,那便可以聚拢起来,可以转世投胎,但廖昕这种情况,想把消散的魂魄再聚拢,不可能的,谁也没这个本事,自然规律不可逆转。
“没办法,她已经,已经消散了。”消散,意味着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它意味着廖昕永远的魂魄也找不回来。
于沃还不肯放弃,他从床上起来,走到宗逸身边,跪下去,如果不是柳叁眼疾手快,恐怕于沃已经在给宗逸磕头了。
“宗大佬,你是大佬,你一定有办法的。”于沃哀求着宗逸,祈求他能救回廖昕的鬼魂。
宗逸同样也是摇摇头,“万物自有成理,不是我等能左右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于沃气血上涌,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幸好柳叁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