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情仇
粼柯赶到盛阳时,罗红与丹蕊人早已不见,他当既给叶知传了信,又立马出发赶回上京城。
街市,罗红与丹蕊并行,一同走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丹蕊面无表情,时光匆匆而过,往事一遍又一遍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结界中,只剩下了罗红与自己两个人,罗红性子乖张,十分的不讨喜,刚开始冷着个脸不说话,便说了也是冷言冷语十分的不好听,不是讥讽就是嘲笑,这些自己都不在意,总能以温和的微笑面对,然而,事情的转变要从那一日起。
那一日,我照常去公子房间为他收拾整理东西,这早已经是我两年来陪伴他形成的固定的习惯。归来时,我随手带了一块玉佩,这块他已用了很久,挂在身上还显得有些破旧,本就不是什么好货,真不知道公子那样高贵的人为何会看上它?
也许是被我们说的多了,公子脸上挂不上,前不久这才勉强把它摘下来,算起来应该就是在罗红来的那两天吧。
关于他的贴身之物,我还知道他有一样比这更重要且更古老的东西,那是一方退了色的光秃秃的手帕,他时常带在身上,那是所有人都不能提也不能碰的。由于悬琳跟他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于是我曾悄悄问过她,悬琳道:“我也不知道,大约那帕子上也曾是有过东西的,她若猜的没错,绣的当是守灵山的东西,守灵山上的东西是不能为外界所知道的,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因为守灵山早已易主了”
罗红见我一直盯着那块破旧的玉佩看,也跟着看过来。忽然,她瞪大了眼睛,眼泪哗哗的就要往下落,我不知缘由,急忙跑过去安抚她,不想她全然不给我好脸色,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哭着跑着就冲出去了。
从那时开始,她对我的态度大有转变,带上了十分的敌意。
我问她,“你认识这块玉佩?”
她冷笑道:“当然,我曾说过他好看”
我说,“你与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红反击我,“做为你家公子的手下,怎么这么爱打听他的隐私?就不怕坏了规矩?”
“隐私?”我惶恐,公子那样高高在上,出尘不染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隐私?我咬了咬嘴唇,嘴上说着不问,心理更好奇了。
关于他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半点都不想错过,哪怕那些东西会让我很受伤。
罗红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面带得意之色,又带着些许嘲讽和炫耀的眼神跟我讲起了他们的往事,他们曾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无法想象,公子那样一个优秀的人物竟然曾完完整整的属于过她
他们相见于白雪皑皑的雪山,也是公子一步步把她从那座山沟里带出来。
公子曾陪她哭,陪她笑,给予她过温暖,带她享受过这世间最美好的阳光,吃过她亲手做的饭,穿过她亲手做的衣,甚至还为她掉过眼泪。
但凡她想,公子陪她做过了这世间所有的她想做和喜欢做的事
心痛,无法呼吸,尽管心中不愿承认,但我知道,公子心里也是有她的,甚至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的多。
上一次见面,哪怕罗红对他态度再差,只一面,公子便在屋外整整守了她一夜
两年来,我还从未见过公子对谁有过如此深情的时刻。
原来,公子并不是不会爱人,而是爱的那个人终究不是我。
两年来,公子冷若冰霜,身上的伤稍微转圜过来后,他便再也没有躺着休息过,无时无刻不在打坐修行,就连睡觉他都是坐着的,从未躺下过,我无法想象他的心中究竟有多少恨。可就是那样一个对自己狠心到极点的人,却偏偏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着说不尽的柔情。
说白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以报恩的名义,非要死乞白赖厚着脸皮赖在他身旁的,而公子他也从未真正的正眼看过自己。
我躲在袖中的手在颤抖,尽量让自己露出得体的微笑。
罗红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就受不了啦?”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是兄妹!”
罗红不以为意,“兄妹的名义,并不能代表所有的东西”
我吼道:“你还嫁过人,两次”
罗红笑道:“那又怎么样?你看看哥哥像是嫌弃我的样子吗?”她一面卷着自己的头发一面得意的道:“不是我不走,是他不让我走,非要我留在这里的,怕我不安全”
“你”我的情绪快要压制不住,十指渐渐收紧,几乎要抓狂。她看见我这样子,似乎觉得非常可笑,捂着肚子哈哈笑了一阵道:“还好还好,我经历过的伤,你也要经历一次,但凡接触过叶知,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一个下场,一辈子痛苦不过,这种痛苦的资格,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她说着,语调渐渐转为平和,望向远方,开始娓娓道来。
“哥哥是个十分单纯的人,先入为主,“第一”对他是至关重要的,就像我们买衣服,进了店,一眼相中了哪件就是哪件,其他的,哪怕店内衣服再多,他也不会再去多看一眼”
“你的意思,公子的心里只能有你一个?”
罗红轻蔑的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更亲密的事情我们都做过”
胸口似被压了一块巨石,我感觉自己无法呼吸,罗红对此恍若未闻,又自顾自己的说起来。
“哥哥总喜欢穿浅色的衣服,不固定,很随性,有时候我撒撒娇,他五颜六色的衣服都穿过,没一样不好看的,我笑,他就笑,他笑起来,更好看”
我大声道:“那他现在为什么总穿深色?为什么他现在那么的不爱笑?我知道他受伤,但他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一个样子”
罗红轻描淡写道:“他只是不愿意对你笑罢了受过伤,人总会变,他也不能例外,穿深色,大约是觉得自己身上罪孽太多,配不上那身白衣了吧,也可能是自己怕染上血,被别人看出来。”
“我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可多着呢,多到你永远想不到”
她太了解公子了,对于她的话,我无从反驳,公子从不说,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吧
她又道:“如今,哥哥肯让你留在他身边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你休要不知足”
她又瞅了一眼我手中的玉佩道:“以后这种暗戳戳的小心思,最好还是收起来,等他知道的那一天,便是你永远离开他的日子”
她用一种审视的,可以刺透人内心的目光,张嘴,以不屑的口气对我道:“我猜,尽管我对你说了这么多坏话,你最恨的人你自己,而不是我,更不是叶知哥哥,对吗?”
“你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自己品,太多的东西不需要我说出来,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哦”她低低的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我“奉劝你别动情,动了你就输了不过”,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冷哼了一声道:“哼,可是,像他那样的人,谁人不动心?遇见他就是杀人,遇见的越早越倒霉!”
她马上就要走出去,即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头一次,我在一个女人面前觉得自卑,我恨,我愤怒,我不甘心,我叫住了她,开始反击,争锋相对,尽管我知道这样做十分不应该,对于我的形象而言更是不好看,可我就是忍不住。
道:“他既那么好,那你为何要让他伤心?成天摆着一张脸,以为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吗?我们没有,公子他更不会!你都说了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你这样做,岂不是口是心非?”
“你知道公子他受了多重的伤?这两年,你又在哪里?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他这两年事你说的出来吗?你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过过来的吗?”
“命都快没了,还在记挂着你,你为什么丢了血玉,让他联系不上你?替你担心,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派粼柯去找你,一连找了你两遍,你还要怎样?如今强囚,是怕刑书害你,你究竟要他怎样才会放过他?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你才会高兴?那样你真的会快乐吗?”
罗红的的反应显得有些诧异,她道:“什么伤?在魔宫一战的伤他不是早好了吗?”
“好什么好?你以为他这两年为何不出去?是不出去吗?是出去不了,空吊着一口气,他能活下来,也算是个奇迹”
“他是神,不会死!”
“神不会死,但会灰飞烟灭,你哥哥的真实身份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什么身份?”罗红死死的盯着我,“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都是我哥哥”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那为何他站在你面前,你又处处伤他?”
“我只问你,他是什么身份?”罗红喊道
“知道为何这两年白昼会被黑夜渐渐吞没吗?不只是刑书的原因,因为公子的身体不行了,他撑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是灵源之心,现在只有一半心,另一半心为了挡天劫,被他自己生生挖掉了,所以,你想想,用一半心对抗黑暗,他还能得记得你,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一半心,天劫?”罗红后退摇头,“我,我不知道”
我一步步逼近她,“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什么都舍不得让你知道,只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你可是你瞧瞧,尽管如此,你被虚假的名利蒙蔽了心,被柴米油盐世俗之事所晕染,初心不再,自己活的不如意,把痛苦强行加在别人身上,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可是谁又曾想过他?站在他的立场设身处地的为他想一想。
你只顾你自己,守着你的那一亩三分地,我若猜的不错,你若想要,他什么不会给你?连心都给你了,可是你还是活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倒霉样子。”
罗红怒道:“不关你的事”她的眼中开始透露出隐隐不安,随即越来越激动,神色复杂多变,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罗红道:“我只问你,他的情况很严重?”
我道:“他是灵源之心,便是严重又能严重到哪儿去,既关心,自己去问啊”
罗红才要跑,我又道:“一个身处高位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俯览大局,尤其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奉劝你,别再让他为了你这一点情丝而操心”
“别再去打扰他!”一句话,也许是我的声音有些严厉,罗红大概是被吓到了,猛的一怔,跌跌撞撞倒退两步,慌不择路,终于跑了。
目的达到,我的心里并不高兴,说实话,我羡慕她。
我得承认,我并非顾全大局,而是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