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炼狱
日复一日，天昏地暗。
阴暗潮湿的牢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发臭的，令人窒息的味道，四周密不透风，没有一点光线，耳旁是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叶知躺在一片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四周是的几丈见方的水洼，周围一片冰凉，凹凸不平的石块，硌着他的后背生疼，一头长发散乱，漂浮在水面上，此刻，若这洞中有光，来人一定会惊讶这水洼的颜色，一片红，甚至有些发黑。
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血？再看叶知那惨白惨白的形容，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指尖微动，想要爬起来而不能
凌迟刚过，白骨森森，血和着泥，泥和着肉，让人不忍直视。那群刽子手已走了许久，他的那具残体上还在不断的溢出血迹，已然流了许久，仿佛就要流尽。
叶知是神不是人，不会轻易死去，伤口也会渐渐痊愈，因此，这无疑为折磨他的人增加人无数好玩的乐绪。今日是双腿，明日是双臂，十指指尖指甲刚刚一露头，便又被拔去都说十指连心，而这仅仅只是他人眼中一项不能再小的游戏。
数人，人性最黑暗的一面全都爆发，施加在叶知的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墙上三百六十道刑具尚未干透，形状各异，冷光凄凄，足足围了数圈，长长的排开一列，将叶知包围在其间，光是看着，便令人骨子里发寒。
这是刑书的诡异，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行至绝迹，意图让叶知臣服奔溃，但，他从未得逞过。
叶知灵力全失，毫无反抗之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用这一句话形容他当下的处境，再贴切不过。
日常陪伴叶知的，只有四个体型庞大的巨汉，身高过丈，走起路来，踏的整个洞府都在摇晃。似乎从一开始，他们便是邪恶的化身，冷血无情的代表，一切事不关己，只是一道道行刑的机器。
若他们有心，也一定会佩服叶知的。骨子里的傲气磨不去，高贵与生俱来，哪怕高傲的头颅一次又一次的被踩到地里去，但凡有力，反抗生生不自息。
如此折磨，只为一个目的，“其他的碎片在哪儿？说不说？不说？打！还不说？往死里打”
魔界右使墨青奉刑书令，搜肠刮肚想要找出叶知碎片的下落，手段用尽，叶知就是不吭，打破了牙齿活血吞，死咬牙关，将血生生都咽在肚子里。
不止如此，墨青在面对叶知的时候，数次感觉到了一种被碾压的气势，因此下手越发的狠，然而，结果都一样，叶知不只不说，甚至连眼神都不屑给他一个。被一个阶下囚如此□□裸的蔑视，这让墨青的心中形成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味道，渐渐的带了几分倾佩。
然而，在叶知这面则不同，他宁愿再被抽百八十鞭子，上一轮苦刑，也不愿意看见墨青那张对自己时好时坏的令人作呕的罪恶丑脸。
试想一下一个人，日常对自己百般折磨、手段用尽，突然有一天一副深情款款抚着自己的脸说：“跟我走，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恶心的事啊，好人做不到，坏人当不好，尤其面对的他还是叶知这样铮铮铁骨的男儿，更觉侮辱。
“都这样狼狈了，还是这么美”
“你给我滚开”
“滚开，别碰我我我是男人”
“男人，我也喜欢”
一旁人起哄，“就是，长这么美，还分什么男女？”
所有人都对着他，眼中□□裸的目透精光，叶知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拼死反抗，以最后仅有之力，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刑书有令，不可伤其性命，这是自己当下唯一可以与他们谈判且有用的东西，虽然代价极大，然而次次都有用。
叶知有一种错觉，他总觉得刑书在自己的身上除了碎片，似乎还在奢求着什么别的东西，比如说，让自己低头。
碎片对刑书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的不择手段，然而三月之期将过，所求之事毫无半点着落，为何还偏偏要留着自己一条命？难道指望时过日久，自己改变主意不成？叶知以实际行动告诉他，根本不可能。
两肩胛骨被穿透，叶知被死死钉在墙面上，两把带有倒刺的钢鞭一下又一下狠狠的落在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震的墙壁都在颤抖，叶知闷哼着，随着每一下震动，烧红的铁铐灼烧着叶知的皮肤，滋滋发出声响，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烤肉烧焦的味道，叶知周身皆被鲜血染尽。
叶知曾无数次想过，就这样死了吧，然而朦胧中，但有一丝理智，他便告诉自己不可以，责任尚在，碎片还没有集齐，如何能走？
是毅力也是执念，从始至终支撑着他在千难万苦中挺下来。
他人无辜，世上并不是恶人居多，当恨大于爱，那他存在于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当心灵的秤杆一次次向黑暗倾斜的时候，叶知脑子里便想起了罗红、洛清、还有粼柯，或是路上偶遇行人那一张张无辜的，善良的笑脸，但有别人对他的一分善意，心中的黑暗便强行被压制一分。
这是他对自己意念的争执，强迫自己不为所动，虽然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真的真的很难
说到底，叶知本身是一个善良又强大的人，骨子里的善良不愿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无论何时，以本心主宰自己的意志。
叶知一直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试了办法无数，但无论何种办法，首先面临的一个事实就是，没有灵力，他根本没有一点实际行动的可能，更何况，躯体已残，空吊着一口气，墨羽究竟给他吃了什么东西？那药力无色无味，蔓延至他的周身的静脉各处，无论如何使尽办法，叶知就是突不破，生不如死，叶知绝望。
当下唯一的办法，便是等人来救，唯一可以指望的，便是洛清，可洛清，他又在做什么呢？有没有知道，自己就在这里？
一次次的痛苦，让叶知挣扎出声，当所有能够承受的，不能承受的大远远超出于他本身的承载力，既使叶知不吭，身体却在嘶吼。在无人的角落，叶知抓着一把鲜红的泥土落泪，那是他昏迷中无意识，也是最真实的反应，声音低的微不可闻，他说：“救我好疼救救我”
左使墨羽，神出鬼末，在这期间，只出现过两次，一次锦衣华袍，静静的坐在一张红木椅上看叶知受刑，任叶知凄厉惨叫，血流成河，始终神色未变，泰然自若，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来。他静静的来，无声的走，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惭愧这种东西更是在他的眼中不存在。
叶知的今日，全都是拜他所赐。
是啊，堂堂魔界左使墨羽，日常扮作一凡界酒楼内算账小厮，且一潜伏，便是多年，这件事比起当下他的冷血无情，又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呢？
大约魔界人人不走寻常路，冷血却是共通的。
日子一天天流逝，叶知人不人鬼不鬼，濒临奔溃，每天都在与自己的思想做斗争，绝望中复活，复活中又绝望。
这一日，叶知昏迷中又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盐水滋滋入骨，剧烈的疼痛瞬间便让他清醒过来，一头长发散乱贴着地面，十指血肉模糊挣扎的扶着地面，叶知想要扶起身来，然而，空有余想，他一动不动，再也起不来了。
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已经起不来了。时光遥远的无边无际，所有的一切都向四周蔓延。
不久，他被两只粗壮的手臂拽起来，一路拖着他前行，锋利的石尖划过他的破烂的皮肉，叶知早已没了知觉，他苦笑一声，心想“便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也不过如此吧”
两个人将他脱到水坑里，叶知无力漂浮，另外两个人磨刀霍霍，朝着他的心口走过来，这四个恶汉，叶知想“死了，了了，就这样，也好”
闭目等待那一刻，一阵尖刀破空的声音突然在半空中被人拦住，另一恶汉道：“这样做真的行吗？魔尊会不会把咱们的皮给扒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这小子反正不说，看我先割了他的舌头再把他的心给挖出来”
“要不要再等等？试试？”
“等什么等？还试？试的还不够？他死的是其所，自己当英雄，害我们哥儿几个垫背，以前在十八层地狱也没这么憋屈过，要死也得死利索点”
“十八层地狱”叶知内心倒吸一口凉气，因这几个字，他费力的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的朝着他们的望过来，
“瞧见没？瞧瞧，这小子睁开眼睛了，骨头也真他/娘的硬，比我还厉害”
“哼，你算个啥？你要有这本事，还会一辈子陷在这里当个喽啰？”
“这冥君也忒不讲义气，害老子”
“嘘”
“怕什么？就他这样，还能活着出去？连带哥儿几个也给他害死”
“你跟冥君谈义气哼”
“谁能想到，到头来他也得混到魔尊手下去哈哈哈哈哈”
叶知：“”
“你们怕不是忘了谁要杀你们？”
“横竖都是死，今儿就把咱们的气全都撒这小子身上，那魔尊不是不让他死吗，今儿个，咱偏偏也就杀了他”
“到死也扬眉吐气一回”
“是，今日就结果了他”
手起就要刀落，叶知突然沙哑的发出声：“等等”
“小子，你有什么遗言吗？”
叶知：“你们，真是冥君手下的人？”
“哈哈哈哈”
“说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啊？”
叶知：“说了，我就告诉你们碎片的地点”叶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跟他们说道，惨白的脸上尽力扯出一抹微笑。
“此话当真？”四个人面面相觑。
叶知点头：“当真”
四个人背过身去叽里咕噜商量一阵，
“怕什么反正他也活不了”
“等说完，咱们把他舌头给废了”
“杀了他，反正有了碎片地址，那魔尊也未必会杀我们，好歹有功啊”
“可是”
“婆婆妈妈，就这么办”
叶知静静的等待着，他赌自己会赢。
他果真赢了，当四张假面摘下来的瞬间，头上那一道道清楚的恶鬼印章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果然是冥界的人，叶知止住了呼吸，随即惨淡一笑，心死，彻底绝望。
“瞅瞅，瞅瞅，这小子又不说话了”
“装死”狠踢叶知一脚，叶知一动不动
咒骂声踢打声此起彼伏，将叶知包围在其中，淹没。
天空微有光亮，追寻光芒的那一瞬间，叶知眼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