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别
入夜，老人回家之后，罗红将白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老人刚开始很是惊讶，后来竟越想越开心，半响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口中只说道：“好，好，如此甚好，太好了”
随后仰天就是一拜。
罗红心中自是惊喜，却也盖不过更大的忧愁，“爷爷，从此以后我便要离开你了么？”
“快，红儿，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明早就走”
“爷爷，这么急吗？”
“当然，你莫不是要再错过这唯一的一次机会？”
“可是”
“别再可是”老人喜笑颜开，赶紧去收拾东西”他说着，一面开始费心张罗。
“我”
“爷爷，神仙会不会骗人？”
“不会！”老人斩钉截铁，“你我在守灵山呆了这么些年，若非神灵保佑，岂能安然到现在？”
“可是”当真正的面对离别，完全不同于想象中的那种感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突然袭来，对于她的爷爷，罗红越是多看两眼，心中越是放不下，怎能放心把他交到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手里呢？
那黑鹰，说是要照顾爷爷，他怎么照顾？让一个神仙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这现实吗？便是做了，谁又能保证他能坚持下去？若是将来烦了，不管了爷爷了，把他丢下可怎么好？
这么虚无飘渺的事，如同开玩笑，自己白日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呢？
罗红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信，想了半天，心情大乱，一时间又是后悔，又是焦虑，心内乱糟糟一团。她摇摇头转身跑向自己的屋内”她道：“爷爷，我要好好想想”
“你不收拾东西啦？”
“不了，我还没想清楚”
“还想什么呀？公子已为了你等这么多天，再等耽误了人家的事，可如何是好？无论如何，你明天必须得走”
“我不走，让他先走吧”
“你说什么？你想都不要想！”
第二天一大早，罗红便早早的连人带行礼，一齐被老人推出了屋外，关了门。
“爷爷”，罗红哭道：“红儿后悔了，不该将昨天那些虚无飘渺的事告与爷爷，我想明白了，红儿不走，不能走，红儿要陪着爷爷，哪里都不去，一步也不离开”
老人在屋内斥道：“若人人都像你这样瞻前顾后，哪里还能办得了什么事？这个世界早乱套了。今日，你什么话也别说，说了也没用，必须走！你若是饿了，就吃包袱里的馒头，出去一定好好伺候好公子，他对咱们家有大恩，咱不可以知恩不报，做那没良心的人”
“爷爷，我不走”
屋内再也没有回音，任罗红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一点动静
她倔强的跪着，从早上一直跪到天黑，不吃不喝，哪怕身体饥寒交迫难忍，也从不放弃做斗争。
无奈，老人像是铁了心，任你如何，愣是不开门，也不理她。
“屋中今日未见炊烟气，今日他是否有好好饮食？”罗红担心
月明星稀，月亮高挂柳梢头，将门前的皑皑白雪照的熠熠生辉，天空更显清冷。
寒雪印着罗红那一张泪水连连清瘦的脸，老人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她亦没有去推，无声的较量在爷孙俩之间顽强的展开。
屋内那人是否酣睡无从得知，灯火迄今为止还没点亮过，罗红身子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了下去。
眼角的泪水很快结成冰晶，被一只修长的手拭去，他抱起罗红转身就朝林间走去，屋内那一抹一闪而过的灯光和焦虑担忧的脸他并非没有看见，余光一瞟，吓得那人立马一个哆嗦，差点将周围的东西全部摔碎。
第二日，罗红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冷意惊醒，昨夜温暖仿佛是梦，一切依旧如前，她依旧在雪地里跪着，门照样关着
又过半响，突然门吱嘎一声打开，老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罗红惊喜道：“爷爷，您肯原谅我了？您肯让我留下来陪你了？”
然而，现实并无想象中的一脸温和星光，老人一脸冷峻，挺直的身板，刻板的面容，举着一个火把在凛冽的寒风中雄雄燃烧，宛如一樽冰冷的巨石，目之所见，让罗红再也笑不出来。
“爷爷，您这是？”她的声音一片冰凉
老人又另一只手中的包裹朝她扔了下来，掉出了几个馒头，他冷冷的说道：“我要你走，你要再不走，我就同这座房子一起烧死在这里”
“爷爷”
“你走不走？你若不走，我现在就烧”
“爷爷，不要闹了”她无力的说道
“没有跟你闹，你看到的，就是事实”
老人说着突然猛的一伸手照着门窗就将火把点了过去，木门噼里啪啦做响，以罗红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火苗随即窜了起来。
罗红大吃一惊，三两步跑上前去便要争夺，不想，未到跟前老人突然又转了方向，闭了眼将火把狠狠的往自己脖子上一放，呲啦一声，罗红吓得猛的倒退好几步，再也不敢上前。
罗红哭的语无伦次：“你你别你别烧爷爷不要烧自己，红儿会心疼”
“你若真的心疼我，就该按照我的心愿去做，若你能从这大山里出去，我死了也值了。这是我跟你奶奶两个人的心愿，你你莫让她走的不开心”
大约被烧得疼了，老人说话的声音在打颤，连脸上的肌肉都在抖，罗红止不住的心疼
大声哭道：“你们只说是你们自己的心愿，却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愿不愿意出去？你们可问过我？”
“爷爷知道，你一直对外面是有心的”
“梦想，希望谁不会有，就只当我青春年少做个梦罢了，你们何必当真，为什么非要逼我？我都说了，我想留下来，可你们就是不信”她哭的泣不成声，老人并不理会
“这并非全部是为了你梦想的意思，我们并非如此伟大，牺牲自己而只是为了成全你的一个梦，而是为了□□裸的现实。为了你以后的生活，你年轻，我们便告诉你哪条是正确的路。你要活下去，可你一个人呆在这深山中，几十年，你想象不到的长久，鲜树都会变枯枝，你一个人你活不下去，明白吗？”
“我我只是担心你，我走了之后，你一个人”
“叶知公子会安排人照顾我，你出去之后尚要吃很多苦，我还没担心你，你反倒担心起我来了？”
老人神色冷峻，“凡事出去之后记得多动脑子，不要什么人的话都信，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后面这两句话咬着牙说出口，老人再也崩不住，张嘴哽咽了一声又强忍住，胸口剧烈起伏，面色痛苦。
罗红担心，急忙跑过去，不想未到跟前，老人又搂了火把一下子拦在二人跟前，罗红急得倒退，哭道：“爷爷，你别，你别这样，我走，我听你的，我，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再抱抱你”
“要是走了”四目相对，皆泪如雨下，“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冷峻的神色中有的是藏不住的温柔，只可惜拦在二人之前的火把并没有因此而躲开反而向前一伸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远了，罗红后退，老人严肃的说道：
“你记住，人活在这世上，除了生老病死乃是大事，其他都是小事，分离是长情，为的是更好的活着，累了苦了歇一歇就是，绝不能回头。”
罗红泣极，手足无措，几乎站不住“爷爷可不可以？”
“不可以，老人厉声回绝”
老人神色丝毫没有半点想要挽回的意思，罗红见此，费力地站起身来，一把抹去眼泪，头也不回，如同翩翩血蝶，飞向前方苍凉的世界。
前途未知，前路漫漫
茫茫大雪山，无数次，罗红站起来又跌倒，正在危难时刻，路伽突然出现，救了她。
罗红冷冷的望着他道：“叶知呢？”
路伽道：“公子有事，交待我先陪你出山”
“是，难为他费心在我们家呆了这么多天”
路伽不再说话，默默的陪她往前走，脚下如生了风，两人走的飞快，不一时便到了出口处。令罗红感到惊讶的是，一条明显的边界线画在了这里，一边是冰雪，一边绿影婆娑，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脚下的白雪问道：“这是守灵山？”
“是”
“那为何？”
“只有守灵山为冰雪所封”
“只有守灵山与别处不同？”
路伽答道：“是！所以日后姑娘出去切记守口如瓶，不得吐露关于守灵山的半个字，连名字也不要提，只说从天遥山来便可”
“天遥山？是什么？”
“就在前面，隔了几座就是”
“我不明白，我自小在这里长大，为何不能说？”
“守灵山在世人心中不存在，你便说了他们也只会当你疯魔，我劝姑娘还是不要说的好，世人贪欲无度，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很感兴趣，这也是为了你，为了你爷爷的安全着想”
“可”罗红疑惑不解。
路伽道：“姑娘，多说不便，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公子在天遥山等你”
“那，麻请您千万千万照顾好爷爷”
“姑娘放心！”
面前人疏忽间消失不见，罗红抬头闭目仰空，心中念道：“再见了，守灵山”
两脚小心翼翼的跨过那条线，一阵和风忽然迎面吹来，顿时一股温暖之气袭卷她的全身，罗红闭了眼认真享受这美妙时刻。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一回头向身后望去，但见身前身后一片鲜绿，哪里还有半点白雪的影子？
守灵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