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夏添最近心情还不错，下夜班的路上嘴里轻哼着歌，时下网络热门歌曲。
夏添妈的案子结了，警方查看了当时的监控，发现是中年男先挑衅动的手，引发了夏添妈的应激反应，抄起路边的石头就把人的脑袋给砸了，她自己也有受伤，但所幸只是轻伤，没什么大碍。
在派出所里，双方一起看了监控，对方无话可说，只能悻悻地表示不再追究。
但是夏添之前付给医院的钱，付了也就付了，想退回来，是没可能。
相对麻烦一些的，是夏添这边。
派出所最终找到鉴定机构，对夏添妈妈进行了精神状况的评定，确定了当时她正处理发病期，且对方不再追究，也就不用负刑事责任了。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必须到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
打上了精神病人的标签，也算是为这个可怜的女人最终定了性。
夏添并不讳疾忌医，也不在乎是不是被打了上精神病家属的标签，他知道妈妈有病，但是一直没有能力带她去治疗，现在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李曼从拘留所转到精防院时，夏添去看了她，连带着办理手续。
约莫是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李曼看上去还是那幅天塌下来也和她无关的样子，见着了自己儿子也是淡淡的。倒是夏添，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念了很久，事无具细，叮嘱了个遍，直到他妈妈不奈烦地抽回自己的手，背过身去。
果然还是那个样子，话说不过五分钟就开始烦了。夏添轻笑了下，在拘留所里一待就是好几天，人倒是没瘦，而且还是那幅老样子，就说明她的发病期八成已经是过去了，在里面估计别人看她精神不正常，也不敢惹，没受什么欺负。
剩下的，就交给医院吧。
治不好，他就养她一辈子。
治好了……
夏添从精防院出来，抬头看着天空，要是治好了，光是想想，就已经勾起嘴角，扯开一丝笑意。
还有很多很多想陪着她一起去做的事啊！他还有很多地方想陪妈妈去，还有很多时间陪着她，让她的后半生能够变得幸福一些，快乐一些。
带着这样的憧憬，夏添还专门请了天假，坐公交车去了位于郊区据说很灵验的寺庙，裁缝介绍的，说让他去拜拜。
夏添自己是没什么神佛信仰的，但当他听裁缝说，拜拜菩萨，把你们娘俩的坏运气都送走，未来就是个新的开始时，还是动了心。
寺庙很远，转了几趟车，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大约是香火鼎盛的缘故，从山门外的公路上就开始堵车，夏添见有人下车步行，便也下了车，跟着往里走。
夏天的山里比外面略低个一两度，但这点温差也几乎被道路两侧吆喝吃饭、停车，叫卖香烛、护身符以及一干旅游纪念品的商贩给抵消了。在分别拒绝了卖煮玉米的、卖涂了颜料的小乌龟的和号称比庙里卖的价格便宜一半的香烛商贩后，夏添远远地瞧见了山门的影子。
路上的私家车以和步行差不多的速度向前挪动，偶有等不及逆行上来加塞的，都会引来后车恼怒的喇叭声。
邱霁开着车，后排坐着邱爸和邱妈，一家三口趁着周末时间出来郊游。
华县的工作告一段落后，邱霁又恢复了日常上班打卡，准点下班的生活。听电话里邱妈念叨着想出去转转，便利用周末时间开车带着父母前往郊区。
被路上的行人超车，车上的三口人倒也不急，边聊着天边排队往前挪。
“现在呀，人真是多了。”邱妈看着窗外感慨。
“可不是嘛，那会儿有几家家里有车啊，公交也不方便，肯跑这么远来这的，都是正经来烧香的。”邱爸附和道。
“儿子，你还记得上次来这儿是多少年前了吗？”
“十年有了吧？记得那会儿我还在上高中。”
“那年你才上高一，才十六！那哪儿是十年前啊，十多年啦！”
“可不是吗？记得我儿子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问题少年，啧啧啧，这时间过得，可真快”邱爸在一旁补充感慨道。
邱霁失笑，是了，上高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他就犯了中二病，浑身炸刺不说，期中还破天荒地挂了科。“那会儿不是青春期吗？可能有点儿叛逆吧。”
“幸好你的叛逆期短，不然啊，我和你爸估计要头疼了。”邱妈妈摇头，“你从小到大都听话，就十六岁那半年，不知道怎么了，哎哟，炮仗似的。”说着还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
“我觉得还好吧？也没有很那个。”
“其实也还算可以的了，谁家儿子长这么大没有个叛逆的时候啊？好在你还不糊涂，期中成绩一出来，自己就知道不能再继续那样下去了，后面就没再用我和你妈操过心。”邱爸晃了晃脑袋，带了几分得意。
“从小到大啊，你就没让我们头疼过，那叫什么来着？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生来报恩的那种。”
“唉哟，你这是从哪儿学的这些话啊？”邱妈笑着问。
邱爸回嘴，“那现在网上不是多得是吗？我一看见这种说法啊，就觉得是在比喻咱儿子，形象，贴切。”说完还跟着啧啧两声。
邱霁也笑了起来。
“是是是，我跟你爸啊，真是没为你操过心发过愁，这辈子操心在你身上的，可能也就你刚上高一那半年，呵，那时候的你……”
“我…也还好吧？”邱霁乐。回想了下当初，其实他自己印象也不深了，就记得那会儿刚上高中，换了新环境不适应，和班主任老师也不对付，就有了不想学的念头。
叛逆来的突然且毫无缘由，耳机几乎24小时不离，阻绝一切外界声音，在学校时，时常被老师叫到讲台两侧站着上课，只就更加加剧了他的厌烦，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敏感又自尊心爆发的时候。
在家的时候，起先爸妈也会念叨上几句，后来，慢慢的便也不说了。
邱霁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转变回来的，叛逆期的结束就如同开始一般，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就结束了。
回想起来，也确实有几分感慨，“哦，所以你们带我来这里，是求菩萨保佑，还是求佛祖镇压啊？”
老两口在后座齐齐笑出了声。“咱们家也没信过这些个，也是我跟你爸看你那段时间确实太压抑了，就想着带你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佛祖能这么显灵。”
“说起来还真是，回去没多长时间，你就跟开了窍似的，自己就转过弯来了。”
邱霁笑，“那今天你俩得上柱香，也算是还了愿了。”
“那必须的。”
“所以说，让我迷途知返的，并不是你们当时带我来了这庙里拜的菩萨，而是我的成绩单。”邱霁笑着轻打方向，把车转向停车场入口，“终于进来了，可真不容易。”
突然一个身影从余光中划过，邱霁猛地一脚刹车踩在了当场。
后排的爹妈手撑在椅背上，“怎么了？”
邱霁猛地转过头，在人群中找寻，可路上的游人如织，他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谁。
直到后面车子的喇叭不耐烦的响起，邱霁才回过头，重新发动车子向前开，一面说：“没事，刚好像看到个熟人，仔细找又看不到了，可能是看错了吧？”一面自嘲自己的异想天开。
停车场离着大门口就不远了，走着也就一百米，邱霁买了三人的门票，一家人便进了庙门。
作为一座号称比北京城历史还要久远八百年的古刹，环境自然是没的说，群山环抱之下，香火鼎盛，游客如织。夏添没来过这里，进门后便随着人流往里走，虽然在山里，但庙里面的路相对平缓，所以老人小孩也多。大部分人都是来郊游的，也有几位应景一般的上个香，形式貌似大于内容。
别人怎么样况且不论，夏小添同学还是非常诚心的，但是由于从来没拜过佛，他便从进山门开始，一路拜进去，凡是门口摆着香炉的，他都去取了香来拜一拜，心里念叨着希望妈妈早日康复之类的愿望。
人多天也热，庙里那独一无二的帝王树便成了大家停留驻足的地方，凉快。
“帝王树”是这里一棵古银杏树的称号，高达24米，要六、七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树繁叶茂的几乎给整个院子遮了荫，树下被各种祈福的红丝带、小木牌围了个严实。
夏添饶有兴致地围着树转了两圈，把祝福的话读了又读，觉得很是不错，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也挂上个小木牌。
不远处卖各种祈福用品的老板此时正闲着无聊，用自己的商业眼光发现了一个潜在客户，便抬手向夏添招了招。
“小伙子，买块祈福牌吧，写好了挂上，咱这地界，灵！”
夏添……
“我看上去很像……吗？”夏添有心想说自己看上去像是封建迷信的人吗？但考虑到在人家地界上，还是没说出口。
“像，怎么不像？”大哥秒懂，拍拍胸脯，“我在这儿多少年了？看的人多啦，眼神贼准！”
说罢又用下巴遥遥点了点远处大殿门口的一个背影，“看那边，就那男的，他一准不信这些。”
夏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也不知老板从哪儿得出来的结论。考虑到自己确实是有所求而来的，清了清嗓子。“……这个木牌，多少钱？”
“这种的六十六，怎么样？来一块儿吧？保证你心想事成！”
“行吧。”夏添也没讲价，也不知道这地方兴不兴讲价，拿出手机扫码付款。“老板，笔借我用一下。”
老板把一块新的木牌和马克笔递过去，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夏添落笔。
夏添……
老板……
夏添……
老板：“你要是不知道写什么，我这边还有现成的好词好句，八十八块，保证特有逼格，拍照发朋友圈巨文艺那种，要吗？”
“不用了吧？”夏添有些无语，“我也不发朋友圈，自己写点朴实的就行。”
“唉呀小伙子，那神仙菩萨也喜欢听好听的话啊，你看看啊。”老板从一旁拿出一本打印纸装钉的小册子，翻开几页，念道：“前世的五百次……”
夏添头都有些大了，连连摆手打断他，“真不用了，谢谢，我没那么高的需求，自己写就行。”
“行吧，那你写吧。”老板丧失一单生意，立刻对他失去了兴趣，向着远处的一对青年情侣继续招手。“二位，买块祈福牌吧，写好了挂上，咱这地界，灵！”
夏添低头想了一会儿，认认真真的在木牌上写下：李曼美女，快快好起来，你会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帅气逼人的儿子会一直陪着你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