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海与苍蓝之瞳（九）
高专训练场，这里是一片宽阔的地界，脚下是踏得紧实的泥土。训练场没有像一般学校那样铺满草坪，因为在这种地方，仅仅是一场体术练习对战就可能将所有植物连根拔起。
训练场角落的大树下，一年级唯有的三个学生刚刚进行完毕一场二对一的体术练习。
“话说为什么这种时候还会有借读生？”墨绿色马尾的女孩倚在一把插入泥土的长杆上，锃亮的镜片闪着锐利的光芒，“真是令人好奇。”
她身边站着一个银色短发的少年，半张脸埋在高高的衣领里，只露出一双烟紫色的眸。
“鲑鱼。”少年说。
禅院真希已经适应了同伴把饭团馅料挂在嘴边表示情绪的习惯，只是有时候还是没办法理解他明确的意思是什么。
这家伙叫狗卷棘，咒言师家族的末裔，翘起的短发比名字更加扎人，泛着刀尖上的银光。
也是一个带着让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出生的小子。
“希望来个漂亮温柔的女高中生。”熊猫笑呵呵地接过禅院真希一记眼刀，摊了摊毛茸茸的爪子，“真希你很漂亮，不过我还是喜欢温柔挂的嘛，即便是咒骸也十分幻想能够拥有一段冒粉色泡泡的高中校园恋——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我可是保护动物！”
“嘁。”禅院真希将长棍从土里拎起，带出一片飞溅的泥，虽然高专的新同学看起来个个都有点毛病，但相处起来比禅院家那些傻逼好太多了。
“不过咒术高专可以有借读生这种身份吗？”少女疑惑地偏了偏头，看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熊猫，“为什么有人会来咒术学校借读。”
“我也不知道啦。”熊猫摇头，“我连新同学是谁都不知道，夜蛾根本不给我讲嘛……”
“我只知道——”熊猫压低声音，招了招手，禅院和狗卷立马围了上来，“我听说啊，新同学似乎是五条家的人，所有资料都由五条悟以家主的身份递交高专，没有经过其他任何人的手，保密程度极高！”
“明太子。”狗卷棘抬眸，衣领缝隙隐隐露出了嘴角两侧的「蛇眼」咒印。
“倒是不危险啦，只不过很有趣吧，五条家的小孩诶，如果是由最强咒术师推荐，本身实力应该也不错吧。”熊猫摆手，动物眼睛在少年脸上顿了顿，话题跳跃堪比脱兔，“——不过棘，我觉得你还是更适合把头发留长一点诶，那样会更帅！”
“鲑鱼？”这样吗？
“对，就是那样，头发留到额头，颓丧风绝对会迷倒很多小女孩！”
禅院真希更加疑惑地看了看熊猫，又看了看狗卷棘，很好奇他们是如何有效沟通的。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琢磨这个问题了，就连吵闹的熊猫也骤然哑声，感应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存在。
禅院真希是在无数次危机中训练出来的反应，而熊猫则是身为猛兽咒骸对细微咒力本能的敏锐感知。
狗卷棘双指拉住衣领，蛇眼在颊边发烫，禅院真希也握紧咒具，熊猫捏住毛茸茸的兽掌，所有人在瞬间做好了战斗准备。
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训练场入口，背后汗毛耸立，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正在向这里靠近。
绷紧的神经化作绑在弦上待发的利箭，直到他们看见入口处忽然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弦被对方漂亮到充满攻击性的气质陡然割断——
那是一位套着奶白色卫衣短裤的少年，一袭柔顺漆黑的长发垂在肩下，被一根红绳随意地缠绕一圈，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烁，往下延伸出一双包裹着薄薄肌肉的笔直小腿。
少年面容极为精致，睫毛密若鸦羽，跳动着阳光细碎的金色颗粒，深海般幽黑的瞳孔不含任何温度，杏眼微微虚起环视一周，叼着巧克力味手指饼干的艳色薄唇轻巧的张开一条缝，露出两颗洁白尖锐的犬齿。
他偏过头静静地注视着树下的高专三人，咔擦咬碎饼干咽进肚子里。
这……是他们的新同学？
熊猫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他妈确定不是哪个偶像团体的颜值担当？！
狗卷棘手指从衣领上放下，颊边绷紧的肌肉缓缓地散开了，他将手揣进兜里，被兴奋的熊猫在背后拍了一掌。
“好漂亮的女生！”
狗卷棘皱眉：“木鱼花。”不对。
“不是女生。”禅院真希抿了抿嘴，目光仍旧落在少年身上没有挪动。
就是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强到爆炸的气场。
“诶诶诶，不是女生？！”熊猫惊叹一声，捧着大脑袋瞬间露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男生干嘛长那么好看啊……虽然这么看来确实没有胸，喉结也比较突出……”
昼好奇地看着树下的三人，五条悟被那个墨镜大叔留下了，让他自己一个人来找这些未来要做同伴的人类小屁孩……不过为什么里面会有一只毛茸茸的怪东西？
那个怪东西还一直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昼一直生活在海边，从来没有见到过熊猫，在他眼里这家伙就是一个长得比较可爱的圆滚滚毛球。
咒灵迟疑地上前，脑海里回想着那个白毛男人“好好相处的话，一会儿接你吃大餐”的承诺，对三人点了点矜贵的下巴。
“昼。”少年音带着薄荷绿海水的凉意响起，学着纪录片里人类的自我介绍礼仪时那样，伸出手，“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他睥睨众生的那副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寻求关照，而是寻衅滋事来的。
咒灵淤泥深瞳盯着与他握手的墨绿发少女，鼻腔里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禅院真希身上猝然带起一层被人完全看透的寒意，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人体自我防御机制对极度危险的预警！
“没有咒力。”昼一脚踩上了少女的雷点，他缓缓补充了一句，“虽然还在成长期，但意外是个很强的人类。”
在禅院真希愣怔的时候，咒灵冰凉的指尖贴上了对方的眉心，“天与咒缚？让人羡慕的体质。”
“……羡慕？”少女猛地抬眸，表情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讽刺。在禅院家被称作废物吊车尾、不戴上特制眼镜连咒灵都看不见的人，怎么会被羡慕？
眼前的少年满口大言不惭，身怀如此浓郁强大的咒力，根本就理解不了她是怎么从名为御三家的深渊里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高专的吧……
“是羡慕啊。”咒灵挑眉，“世界上最纯粹的人才会拥有的天赋，比特级咒灵还要稀有一百倍。”关于这个他最有发言权。
咒灵没有受人类的社交礼仪束缚，喜怒哀乐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对于欣赏与夸奖也毫不保留。
昼真诚地挑起唇角：“在我见过的术师里，你是除了五条悟之外潜力最大的一个了。”
禅院真希猛地噤声，镜片后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无措。
“五条悟……”熊猫抓住关键词好奇地打断两人的谈话，兴致勃勃地望着昼，“那个，昼啊，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也姓五条吗？”
他这么一开口，其余两人都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满脸都是对最强咒术师的八卦。
“不，是那家伙擅自做主……”昼闭上了嘴，忽然想起男人让他保密的事情，转而回答了另外一个问题，“我和五条悟是——”
他顿了顿想找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少年尖锐的犬齿咬在下唇思忖半晌，忽然黑眸一亮，漂亮脸庞绽放出兴奋的光彩——
“是肉体与灵魂之间难以分割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