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渝京待客
今日来赢府，皇宫里头的意思很明确，不杀人，能伤人。当然，三人心知肚明，就算他们真想杀人，也无异于痴人做梦。
一个赢修然，加上一个赢莒，怎么杀？
赢修然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终于向前跨出一步。
靠近赢府的一栋酒楼内，窗户那边已经拥挤不堪，只为了一睹为快。
一位中年青衫儒士不知为何，没有去凑这个千载难逢的热闹，跟店伙计要了一壶酒后，独坐角落，自饮自酌。
一位老人坐在他的对面，“我没想到你来了。”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你们南海剑宗不是向来不插手外界的事吗？”
老人望了一眼年轻藩王，轻声道:“他的事，不是外界的事，”
当赢修然悠悠然向前踏出一步，一袭黑金蟒袍大袖随之轻盈摆动。
赢修然那一步，看似平淡无奇，却是一场邀战，其意气之长，早已蔓延赢府外的整条街道，邀战的对象，有他们并肩三人，更有街道两旁楼内的一些深藏不露的人物。所以这一步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到了赢府这边，那么来者是客，他湛王家大业大都招待得起。
有个裙上系着铃铛，裙摆打结的青衣女子站在赢府的石阶上，迎风独立。
握刀大汉伸手握住佩刀的刀柄，冷笑道：“这一架，我来打头阵！”
刑部老人正要说什么，那名大汉已经开始前冲。
不知何时，蟒袍扎眼的年轻藩王，已经站在了那名大汉身侧，肩并肩，一人面对大街，一人面对赢府大门。
酒楼上的众人就发现那个籍籍无名的横刀大汉，像是傻乎乎站在年轻藩王的身前，依旧保持那个握刀的姿势，刀锋仅仅出鞘半寸。
都几乎没有人发现他握刀的那只手，已是血肉模糊，尤其贴紧刀柄的手心，白骨可见。
握刀那只手臂的袖子更是支离破碎。
与年轻藩王面对面的大汉嘴角渗出血丝，脸色狰狞，又透着不信和不甘。
刑部老人沉声道：“我们可以走了。”
另一名刑部次席供奉有些遗憾，点了点头。
两人一闪而逝。
这摊浑水，他们蹚不起，蹚得起的，全天下屈指可数。
先前那名刑部次席供奉的刀不出鞘，等于赢修然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真相。
天命之下，一招而已。
“接下来是去那里？”
赢修然点点头，“走吧。”
沈忻嗯嗯了两声，拿起望舒剑，跟赢修然走上马车。
赢修然坐在马车内，双手如老农拢袖。
袖内十指交错，微微颤抖。
十五岁那年他落荒而逃，这一次，他回来了。
赵乾半月前从禁军秘密抽调出一千精锐甲士，负责看守院中女子。
而就在两天前，已经算是重兵把守的偏僻小院，又连夜悄悄增加了六百余人的重甲步卒。
负责看守这座小院的刘灵超原本猜不透一座跟官场不沾边的偏僻小院，为何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六百重甲步卒加上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一千禁军，一千六百人，是在提防谁？又有谁当得起这份隆重对待？
直到听闻湛王入京前，带着一千北夷骑军，刘灵超终于恍然大悟。他早年依稀听见过一桩秘闻，当年赢家满门被屠，为了钳制那位逃回北境的世子殿下，当今天子暗中囚禁了赢阙的另一个女儿。
左侧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然后在正大门外不远处骤然停下，刘灵超如临大敌。
终于来了吗？
刘灵超伸手示意副将不要离开大门，独自走向那辆马车，结果紧张万分的刘灵超愣在当场。
下来的正是当今皇后，严雁。
“见过皇后。”
严雁平静道:“传陛下口谕，守好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马车缓缓临近。
哪怕明知道有当朝皇后在场，今天闹不起来，但是刘灵超就是一瞬间绷紧心弦。
一个年轻人掀起帘子，走下车。
他没有刻意绕开皇后严雁，但也没有刻意走近她们。
严雁看到这个情形，沉声道：“湛王当年把严家屠了，本宫内心的怨气不比你少！”
面朝小院的赢修然放缓脚步。
严雁凝望着那张英俊脸庞，这个依旧年轻的湛王，不同于先前的狼狈不堪，不同于上次入京的意气风发，这一次，这位年轻藩王，内敛而沉稳。
严雁勃然大怒道：“赢修然，别忘了你如今已经是湛王！如今妖族依旧随时会大军南下！”
他没有停下脚步，再走十余步，就会留给她一个背影了。
严雁加重语气道：“直接参与这件事的赵让已经死了，你还要怎样？”
严雁发现年轻人仍然没有停步的迹象，她眼中出现一丝隐藏极深的慌张，强自镇定道：“赢修然，你就算不为自己的生死考虑，也要为北境四州百万户百姓着想！如果你今天死在太安城，难道不知道北境铁骑就会杀至京城？！难道不知道随后妖族大军就会顺势踏入中原？！”
年轻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严雁刚好可以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也许是沙场风沙粗粝和练武磨砺的关系。
年轻的脸上没有了稚嫩，只有坚毅。
看到这个人止步不前，严雁没有丝毫掉以轻心，继续说道：“皇帝对你这次擅自入京，处处容忍退步，你赢修然应该明白！”
赢修然开始向前走去。
小院大门，密密麻麻的铁甲蜂拥而出。
而两侧街道尽头，更有无数精锐甲士狂奔而来！
严雁听到了年轻人最后那句话。
“当年想做又没能做到的事情，本王今日来做。”
赢莒坐在马车上，轻轻握着佩剑。
马车内，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藩王蟒袍。
那个走向小院的年轻人。他腰间悬佩了一柄斩妖刀。
身着白衣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