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的亲事
可才过了一日,顾芷柔的名声却在江州城中传遍了。三月初四那天,媒婆快要踩破了贺家的门槛。
如此才貌,又那般周全地让薛家那位姑娘哑口无言,各家的公子自然有心求娶。
怕被人抢了先,隔天大早就派了媒婆上门说媒。
萧珩和贺家就住在一条巷子里,如此大的动静怎么会不知道。
谢允得了消息,慌忙跑进书房里同他汇报,“主子,那向三姑娘求亲的人可都已经快把贺家大门给砸破了,你怎的还如此镇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谢允,这小子什么时候瞧出自己对顾芷柔的意思了,他可是从未向他身边的人透露的。
“慌什么?别府的姑娘定亲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萧珩仍看着书卷冽声道。
“主子不嫌吵?”谢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怕自己主子顾及脸面,不肯承认他对那顾姑娘的心思,只能又给他找了个台阶。
“你这么一说是有一些,你去找几个人,让那些媒婆尝点甜头,让她们安静些。”萧珩依旧没有抬头。
听见主子这样说,谢允明白了,转身正准备出门吩咐。
“等等,派人守着,让她们别再回来,吵得我头疼。”
谢允耸了下肩,唇角抽搐,他家这主子,实在也太能装了一些,在自己跟前何必呢?
他出门便派了几个人在暗处,当街伤人肯定是不行的,但天降碎石无处可寻的本事,府里这些暗卫还是有的。
寻了个隐蔽的地方,那些暗卫开始扔起了石头,石子皆重重地落在那些媒婆的脚腕处,不至于见血,但也疼得厉害。
贺府对面一处屋顶上,几个暗卫聊得很开心。
“我好久没干过这种缺德事了,你们呢?”
“我也是,上一次我这般偷偷砸人石子,约莫是在八九岁的时候了。”
“什么缺德事,这事可是主子吩咐的,想想清楚了再说。”
“你们别说,还挺好玩,哈哈。”
……
那些媒婆被打得骂骂咧咧,可又无处寻那行凶之人,没撑多久便走了,贺府门前终于落了个清净。谢统领吩咐他们在此处守着,别让那些个媒婆有再回来的机会,几人干脆躺在房顶上小憩。
贺府,玉兰汀里。
顾芷柔同贺承悦一起看书,却见小婉急急忙忙从前院回来,“姑娘,你怎么还有看书的闲心,府门前来了好些个媒婆来给你说亲,都快把门拆了,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又一齐都走了。”
兴许她是跑得太急,额头上浸了一层汗。见她如此狼狈,顾芷柔掏出个帕子递给她,嗤笑一声,“你急什么,这不都走了吗?来不来说亲在于他们,嫁不嫁是我们的事,没什么好急的。”
左右外祖母不会像那曹氏一般,舍得让她嫁给个人品十分不堪的男子。
几案边上的贺承悦歪着脑袋竖起耳朵,心里却着急起来,如果表姐瞧上了别家的公子哥儿,她哥哥可怎么办。
“柔姐姐,我突然想起来,祖母罚我抄的女戒我还没抄完呢,我先回去了,晚一些再来找你。”
小丫头从软垫上蹭地站起来,一溜烟儿地跑出去,没给顾芷柔半点反应的机会。
“你跑慢些,别再摔倒了。”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顾芷柔只能轻声提醒,随后无奈地摇摇头。
出了玉兰汀,贺承悦直奔哥哥的院子。贺府前门被来说亲的媒婆堵住了,贺承宣难得有一天没有早早去铺上。
方才有下人来通传,说是不知何故,前门的媒婆一时间都走了。他正打算动身去铺上,才走出书房的门,却见着急冲冲跑来找他的妹妹。
“哥哥,哥哥,怎的都火烧屁股了,你还皇帝不急太监急。”贺承悦站在他跟前,小脸因苦恼看起来皱巴巴的。
听她把她自己说成是太监,他顿时觉得十分好笑,“什么事这么着急,跑得满头都是汗。”
他抽出块青灰色的帕子给自己妹妹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下一秒却被她一巴掌打开。
他只见她语重心长地说:“哥哥当真要等到柔姐姐被旁人拐走之后再来后悔吗?”
其实先前院门被媒婆堵住时,他的确苦恼了一会儿,但又听到玉兰汀里出来的丫鬟们说,表妹得知祖母没让一个媒婆进来时,仍气定神闲地看书写字,他便知道,昨日她并没有瞧上了的公子。
既是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多不过被那门前的媒婆们堵一阵儿,出门得晚些吗?何况祖母那边断然也不会让表妹随随便便嫁人。
“你个小丫头,操那么多心干嘛,那些媒婆来提亲,祖母点头了吗?你柔姐姐点头了吗?”他弯着眼睛看这小丫头。
“哥哥你还真是,磨磨唧唧的,我要是个男的,肯定先把表姐娶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她瞪着自家哥哥,气不打一处来。
见他仍没有反应,她直跺脚,“哼!不同你这个呆子说!我去找祖母说去!”
说罢,转身又往益寿堂跑去。
一进贺老夫人卧房,她一头扎进老夫人怀中,“祖母,哥哥就是个傻子,都有那么多公子上门来提亲了,还一点儿不急。哥哥也真是的,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就把柔姐姐牢牢地守在身边。”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家祖母,“祖母当真要把柔姐姐许配给别人吗?阿悦只想要柔姐姐做嫂子,旁的人我都不要。”
她嘟囔着嘴神色郁闷,贺老夫人本也被门前那群人吵的心烦,此刻见小丫头这个样子顿时又怜惜又好笑。
“阿悦那么喜欢你表姐呢?”贺老夫人逗她。
“表姐那样的仙女,谁会不喜欢?她可是又会弹琴,又会说话,连薛薇都比不过她,脑袋也很聪明,而且柔姐姐还待阿悦很好。祖母~”
“来之前已经去闹过你哥哥了?他没反应?”贺老夫人轻拍她抱着自己的手。
“哥哥就是个呆木头,柔姐姐没说要嫁给别人,可也没说要嫁他,他怎么就不明白呢!”小丫头恨铁不成钢,气得红了脸。
“那我们要不然就想个办法让他明白?”贺老夫人故弄玄虚,小丫头在一旁两眼放光。
片刻之后,玉兰汀里,顾芷柔依旧在读着书卷。
贺承悦脚步轻快地走进房中,喜笑颜开,“我今日见柔姐姐印堂略略发红,应是好事近了~”
小丫头说话有趣得很,顾芷柔只笑眯眯地看她,打趣她道:“你天天同我腻在一起,何时学的帮人看相。”
小丫头急了,忙坐到她面前,凑近她,压低声音故弄玄虚,“柔姐姐猜猜,我刚刚从哪里来的?”
顾芷柔弯着眼睛,沉默地摇摇头。
“我从祖母那边过来的,祖母可说了,要给柔姐姐寻一门好亲事。我猜着,是刺史家的公子的可能要大一些。”
“为何?”顾芷柔摸不清头脑。
“刺史家的公子在江州名声不错,而且刺史家的老夫人,同祖母私交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咱祖母肯定是想便宜自家姐妹的孙儿的。”
顾芷柔皱皱眉,没有搭话,与表兄的婚事,贺家人没提,她自然不能先提。
如此看来,江州刺史的公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对方人品好些,长得周正些,没有感情也是能够慢慢培养的。只要不是嫁给个纨绔公子,留在江州也总比回盛京城任曹氏宰割要强上许多,何况在江州尚有选择的余地。
见她发愣,贺承悦差点没忍住将自己和祖母的打算同她说了,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同她说:“祖母其实同我说了,会找个机会让姐姐同那刺史公子相看的,姐姐不必担心。”
自家外祖母的眼光,顾芷柔自然没什么不信的,“我没有担心,外祖母昨日让你抄的女戒你都抄完了?”
眼见自家表姐戏弄般地说起令她头痛之事,贺承悦撅着嘴,“没有……”
就着玉兰汀的笔墨又抄起女戒来,小丫头玩心重,抄写起来断断续续,自然慢了些。
到了午膳时间,两人收拾了一下,一同去益寿堂陪老夫人用膳。
吃过午饭,贺老夫人却主动提起了顾芷柔的婚事,“今早的事儿,阿柔在玉兰汀应当也听说了吧?”
顾芷柔乖巧地点点头,等着外祖母接着往下说。
“阿柔回江州这么久,外祖母一直没有问过你的意思,过不了多久,你便要及笄。也到了该定亲事的年纪了,外祖母想着,在江州给你定下门亲事来,省得再受曹氏要挟,以后也能离外祖母近一些。阿柔怎么看呢?”
“阿柔都听外祖母的。”她一如既往地乖巧,贺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点点头。
“外祖母从前有个手帕交,她有一个孙子,叫方景泽,是江州刺史方大人的次子。人品贵重,虽说容貌跟你不是特别登对,但生的也是周正的。他父亲又是这江州城的父母官,官职上虽说不及你父亲,但肯定要比你回京中,曹氏给你找的家世要好。我寻个合适的日子,你俩先相看相看,如何?”
老夫人温声细语,很是耐心地与她言说,她自然不会拒绝老人家的好心,先去见见面也是好的。不见面,怎么会知道,那人像不像那个谢公子一般。
顾芷柔平白想起那个奇怪的公子,心中一阵懊恼,难道是在那公子身边招了什么邪祟来?
祖孙两人商定好,顾芷柔便回了房中。
待贺承宣归家时,便听到表妹要与他人相看的消息,他心中十分后悔。可想着贺家只有商贾之名,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只偷偷在玉兰汀外站了好一会儿。
贺承悦天天在顾芷柔住处黏着她,回自己院子时,自然看见了院门外边站着的兄长。
她瞅他一眼,像是在说他是自作自受,招呼也不打便径自走了。
“阿悦……”贺承宣想叫住她,问问她表妹是如何想的,她却未曾理睬。他只能站在原地自嘲般地摇摇头,随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兰汀里,顾芷柔看着几案上摆着的那架琴,正是昨日在宁江上,贺承宣为她准备的、她弹奏过的琴。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几案上,作为表兄,贺承宣真的待她很好,事事体贴。连先前一同去外祖母那里请安时,他都照顾着她步子小,走得慢些,隔个三两日便往她院子里送好吃的好玩的,这些她都记得。
要去相看的那个公子,能比表兄待她还要好吗?她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