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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浪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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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老先生坐在榻边给顾芷柔号了号脉,便起身摸摸胡须道:“姑娘已无大碍,只是昨日落水受了寒,后几日还是要小心一些,兴许还会发高热。至于梦魇之症,待过个两三日看看寒症是否好了再做调理。”

    顾芷柔坐在榻上跟老先生道了谢,撇过头看到萧珩还在看她,面上露出丝尴尬,小婉似是察觉到了,忙向她解释。

    “姑娘,昨日就是这位公子救了你。谢先生说先前若不是他及时将你扛在肩上,将你腹中的水弄出来。你怕是救不过来了。”

    顾芷柔面露难色,想起先前他同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还是向他道了句谢。

    萧珩看她才醒过来没多久,此时又是这般神色,便没再打扰,径自回房去了。

    他走后,顾芷柔小声招呼小婉到自己跟前,压低声音问她:“是你将我闺名告诉那公子的?”

    见自家姑娘这般问自己,小婉吓了一跳,“怎么会呢?事关姑娘清誉,我们上船之后,那公子也从未问过,姑娘怎会这么说?”

    顾芷柔吓得一阵激灵,小婉从不会骗自己。

    她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又怕小丫头担心,并没有说出先前的情形,“没什么,下了船便赶紧跟那公子告辞吧,这几日也离他远些,这公子怕是脑袋不太正常,要不然就是中了邪了……”

    她们这间舱房跟萧珩那间相邻,又只隔了层不算厚的木板,萧珩自幼习武,耳力比常人好上许多,自然将主仆二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他这才确定她压根不记得他。他暗自懊恼,他先前那样问她,又被她以为是脑袋有问题,日后想要再接近她怕是要多费些力气了。

    可他又庆幸,不记得总比全都记得要好,若是她将上一世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的,他才应该担心,担心她会不会记恨他。

    他想到顾芷柔一人带着小婉往江州去,隐约觉得有些蹊跷,忙又唤了谢允过来,“你派人去顾太傅府中查查看,三姑娘为何会独自一人前往江州。做得隐蔽些,最好派个女子混进顾府,势必尽快把事情始末都给摸清楚。”

    谢允听完萧珩的话愣住了,现在主子吩咐查的人,只会是隔壁那个姑娘,主子竟知道那姑娘的身份……而且竟这般着急,他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准备退下。

    “等等”,萧珩却又将他叫住,“江上冷,给她准备个手炉,再去寻几件料子细腻些的衣物。”萧珩清楚地记得,上一世的她十分怕冷,身上皮肤也十分娇嫩……

    可谢允听见主子此刻的话,却愣住了。若说之前的吩咐是想搞清楚那姑娘的来历,那此刻的吩咐呢?

    萧珩见他迟迟未吱声,坐在几案前的软垫上抬起头皱眉看他,“有什么问题?”

    谢允反应过来,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没问题,只是……”

    “既然没问题,还不快去!”萧珩此刻的声音里是不容反驳。

    谢允无奈,心中更多的是对自家主子突然转了性的怀疑,难道主子当真中邪了?

    这船行在江上,他去哪里找手炉和细腻的衣物。可他又深知主子的性子,既然主子吩咐了也只能派两个暗卫往最近的市集上去走一趟。

    ~

    约莫到了戌时,谢允拿着暗卫带回来的东西给自家主子看了看,得了他点头,便拿着东西往那顾姑娘的房间去了。

    谢允敲了敲门,听见顾芷柔应声,便推门进去,“姑娘,这是主子命人替你准备的,我给你放在案上了。”

    小婉去了伙房端药,此刻房中只有她一人,她坐在床边点点头,道了句谢,谢允便转头出了门。

    她觉得奇怪,坐到几案边看送来的东西。好像是个精致的手炉,还有几件贴身的女子衣物,打开才看见那些衣服里面竟还有……肚兜……

    她顿时红了脸,小婉却恰巧端着药推门进来。

    看见自家姑娘脸上堆满了红云,小婉忙关切地询问:“姑娘,你怎么了?怎的脸这么红?是不是又发热了。”

    小婉急忙往她这边走过来,放下药碗去用手背探她的额头,顾芷柔抬手制止她,眼神示意她看那堆东西。

    小丫头低下头一眼便看见那堆衣服里的肚兜,顿时也红了脸,语气里是不可置信,“是……那公子送来的?”

    顾芷柔点点头,她见小婉那丫头就要骂出口,忙去捂她的嘴。

    小婉意识过来,小声怒骂:“船上都没有别的女子,这明明就是流氓的做派……亏我昨日还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

    “兴许是我们误会他了,但等到了江州,要赶紧同他撇清关系才是。”顾芷柔知道木板不隔音,将声音压的极低。

    可还是被隔壁的萧珩听了去,先前他并不知道那衣服里面还夹着……他顿觉懊恼,这一世第一次见她,就叫人给她送了那般私密的衣物,她肯定要误会他是个风流的浪荡公子了。

    他又将谢允唤了进来,“东西送过去了?可还多送了旁的什么东西?”

    谢允奇怪,但还是回答他:“送了,就是先前主子看过的那几样。”

    “没旁的了?”

    “没了。”

    “那衣服里的肚兜呢?!”萧珩抬头望向谢允,眸色冷了几分。

    “衣服里面有肚兜?”谢允红了脸,不敢置信,他和主子竟都忘了将衣服打开看看。

    “买衣服的那两人,罚俸半月,让他们滚回盛京,我不想在江州城见到他们。至于你,也罚俸半月……”

    萧珩冷声又道,默默在心里想着之后要怎么向顾芷柔解释,才能让她重新觉得自己是个正经公子,可这样的事好像又不好开口……

    谢允无辜,但不敢反驳,毕竟也许因为他的疏忽,可能坏了主子在未来主母心目中的形象。

    顾芷柔她们两个女子,耳力自然比不上萧珩,隔壁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她们吹灯准备歇息,只因为闹了这么一出,心里对萧珩多了几分防范。

    顾芷柔刻意躲着萧珩,他也察觉出来,后面的几日也未曾去打扰,一晃眼又过了六日,江州城到了。

    在船上休息了好些天,又有谢老先生帮忙煎药调理,顾芷柔的身子已好了七八成,夜里也不再梦魇心口疼。她只觉得是因为离开了盛京的缘故,未曾多想。

    等船停靠在码头,她先一步下了船,候在边上等着萧珩。

    萧珩许是听见隔壁的动静,没叫她多等,也往船下走去。待走到她跟前,同她说:“姑娘那日落水,身上应该没了钱财,我命人驾马车送你们回府。”

    “那我就谢过公子了,若是要寻公子该去何处呢?”她温和有礼地向他福了福身子。

    萧珩听见她说要寻他,心中一喜,但未显露出来,只沉声回她:“这几日我就宿于城中驿馆,若姑娘有事可以去那里寻我,只用对掌柜说盛京来的谢公子就好。”

    他哪里知道顾芷柔压根儿不想再与他有牵扯,问他住在何处不过是想遣人给他送些钱财。救命之恩虽大于天,但钱财足够多了也是能买命的。

    拜别之后,顾芷柔上了马车,她让那车夫将车驾停到贺家所在的榆钱巷的巷尾,和小婉步行过去。她并不想让萧珩知道她与贺家的关系,再者她们遇上江匪落水又被救上的事,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对声誉也是十分不好的。

    她五年前回来过,这榆钱巷已变了些模样,但贺家是江州第一富商,不过寻了个路人问了两句,她们便找到了。

    不巧的是,回来前未曾来过信,能作为信物的信件也在落水之后不知所踪,顾芷柔只能硬着头皮请守门的家丁去通传,“这位大哥,烦请去府里找人通传一声,就说京中的表姑娘回来了。”

    可那家丁却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呵,你说你是京中的表姑娘?那我还说我是薛侯爷的远房亲戚呢。你可知贺府的表姑娘是太傅的千金,你算是装错人了。哪凉快哪边待着去,别来这里碍眼。”

    那人边说边将两人往外推,小婉本想再与那人争执几句,却被顾芷柔拦住了。不怪那人狗眼看人低,她们没有信物,此刻又如此落魄,若她是那人她也不相信自己是顾府的千金。

    虽是二月,此刻午时刚过,日头不毒辣,但也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来。

    约莫又等了三刻钟,顾芷柔先是听见一阵马蹄声渐渐近了,侧头望去,便瞧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自家三表兄——贺承宣。

    此刻贺承宣背着光,她却面朝着太阳,她抬起手遮着落在眼前的阳光,半眯着眼睛看他。

    两人已三年未见。

    贺家的子女生的都很好,此刻的他还同三年前那般面如冠玉,个子瞧着高了不少,更显得长身玉立,较之从前更像是个翩翩公子了。

    可顾芷柔却狼狈不堪,好几日未曾沐浴更衣,头发像个男子般随意束在头顶,穿着身粗布的男子长衫。因为先前生病,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哪里还能看得出是个娇滴滴的世家姑娘。

    望见自家表妹,贺承宣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匆匆翻身下马,直直朝她这边走来。他们幼时感情很好,每次回来,他都会爬到后院的果树上给她摘果子吃,又常常通信,此刻见了并不觉疏离。

    见着从前十分亲昵的表兄,一路上的担忧、恐惧和委屈涌上心头,顾芷柔登时红了眼眶,只柔柔地喊了一句:“三表兄。”

    贺承宣怜惜地望着小表妹,不知她一路上经历了什么,“阿柔先回家里梳洗一下,不然祖母待会儿见了怕是要担心了。”说完还亲昵地揉揉她的脑袋,毫不嫌弃。

    守门的家丁见此情形,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赔罪:“表姑娘恕罪,实在是姑娘拿不出信物来。小人不敢轻易进去通报啊。”

    贺承宣瞅了那人一眼,并未言语,带着顾芷柔便往门内走。贺家是江州城第一富商,府院也修的气派,穿过好几道门,顾芷柔才到了幼时同阿娘一起住过的玉兰汀,那是她阿娘出阁前的居所。

    贺承宣吩咐几个粗使嬷嬷给表妹备浴汤和沐浴用的皂角、香露,忙活了好一阵儿,“阿柔先在院中沐浴休息一会儿,此刻祖母在午休,但就怕过不了多久得了消息,定会让人来催的。阿爹阿娘和姐姐们都不在家中,我先去阿悦那里让她给你送一套衣服来,等会儿来接你到祖母院里。”

    顾芷柔笑着点点头道了谢,由丫鬟领着往玉兰汀的卧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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