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克拉什平原的雪(六)
十四悲伤的看着埃琳娜嘴巴张到最大，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围在埃琳娜身边的三只犰狳缺胳膊少腿，它们仔细嗅了嗅目光渐渐失去焦距的埃琳娜，确定这个强敌已经无法再战斗了，才转过身来，对着姬音咬牙咧齿。
“我好弱啊。”，姬音低着头，看着面前鲜红的雪地，慢慢变得深红，“和你在一起多少天了呢，埃琳娜，快一个月了吧，我也不记得了。”三只犰狳分出一只往姬音冲去，在它们并不驽钝的大脑里，这个弱小的人类不需要更多精力对付。
“就像是在昨天一样，我刚刚认识埃琳娜，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了。”姬音无视冲过来的犰狳，“爸爸说，人死是正常的，爸爸死了，我没有一丝感觉，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姬音握紧了拳头，“但埃琳娜死了，我却感到悲伤，这是为什么呢。”姬音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好像爸爸死时，我也悲伤过，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也悲伤了几天。”说到这，姬音表情变得扭曲，“爸爸的死，我也只悲伤了几天而已，然后又快快乐乐的，麻麻木木的过着日子了吧，埃琳娜，也会这样吗。”
“如果想深刻的记住一份感情，痛苦是最好的辅助哦，姬音。”姬音想起她爸爸的话了，她的爸爸，叶什维奇博士，人类科技前沿的开路者，“那些让你快乐的记忆，如同雪上的石头画，下一场雪时，就被掩埋得剩不下什么踪迹了，而痛苦就是给那些石头加热，不管你被动去埋，还是主动去埋，它自己会融化冰雪冒出来。”
“爸爸，虽然你是个恶心的人渣，毫不讲理的疯子，但不得不承认，你教给了我很正确的人生观。”，姬音抬起拳头，与直直冲过来的犰狳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激起姬音背后的雪花，犰狳从撞击部位开始被冲击出一个半径三十公分的凹坑。
两只已经丢下姬音的犰狳刹住了脚步，同为阿鲁比斯分裂体的它们能感受到同伴发出的悲鸣。它们转头，重新锁定了那个本以为弱小的人类。姬音的手呈现一种不自然的扭曲，骨头刺破皮肤伸到外面，流淌着洁白的髓液，混着淋漓的鲜血，把地上的雪染的格外美丽。
“好疼啊，埃琳娜，好痛啊，爸爸。”姬音舔舔嘴角，“不知道这些犰狳痛不痛呢”
姬音任由一边扑来的犰狳咬住她的断臂，一拳砸在另一只的头上，断臂被携带着巨大惯性的犰狳直接撕扯断裂，积蓄的污血终于如愿喷涌而出，另一边的犰狳同样被砸出一道巨大凹陷，在惯性损耗殆尽后，终于没有了动静，和之前一只一样，慢慢化作飞灰。
仅剩的一只犰狳并没有因此退缩，从阿鲁比斯上被分化出来后，它们就没有想过回去，所以它只是激起一片雪浪后，吐出嘴里的断臂，调整身形，继续向姬音冲去。
姬音静默的站在雪里，仅存的一只手臂的小臂无力垂下，尽管不像另一只那样鲜血淋漓，但毫无疑问也同样骨折了。但姬音没有动弹，只是继续平静的站在那里，口中喃喃有词，在犰狳靠近时，姬音抬脚，左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最后膝盖精准的踢在犰狳的头上，猛冲的犰狳被这一脚斜斜踢开，利齿擦着姬音的皮肤而过，在空中腾飞一瞬后，重重落在二十米开外的雪地上，身体慢慢崩塌。
姬音无力的瘫坐在雪地上，用唯一没骨折的右脚往旁边的石头上挪去，姬音不想躺着，躺着加上失血，和放弃治疗没有区别，终于，姬音的背贴上了石头，整个人蜷缩起来。
冰冷得石头刺激着姬音，但靠近冰冷的石头和雪地的部位冰冷的感觉在慢慢流逝，反而有股热感出现，姬音知道，这是人类失温阶段结束，那个部位的冷感神经细胞失去作用的表现，而下一阶段，就是核心体温继续下降，生理功能停止，也就是冻死。
姬音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血已经止住了，血痂糊在伤口处，露出一截白色。“我不想死。”姬音默念着，“我想和余成还有十四去科技城，想去螭好吃的。”，姬音不停默念，大口喘息，让自己的心脏再一次开始激烈跳动，结痂的伤口被强健的血压再度崩开，开始不快不慢的渗出血液。尽管会再次开始失血，但这能保持住核心体温和意识的清醒，姬音做出来最正确的决断。
在努力维持的意识清醒下，姬音终于用她冻麻了的后背感受到了一丝振动，随后是熟悉的声音，“十四！快！”，这是余成的声音，姬音看见了手足无措的余成，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十四，一脸焦急的赫尔莫普利斯，已经同样焦急看着自己的络腮胡大叔，“埃琳娜~”，姬音张开自己的嘴，冷风也无法把已经说出来的话憋回去，络腮胡大叔听到了姬音的话，但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女儿的尸体，只是用雄壮的手臂协助十四帮助姬音脱离生命危险，赫尔莫普利斯发出橙红色的光芒，把周围的寒冷驱散，冰雪也开始消融，所有人一言不发，沉默的救治着姬音，也没有人看那个被冻的坚硬的女孩，和她脚下血迹绘制成的画卷。
雪停了，阿鲁比斯的偷袭也停下了，遗民村默默的重新建设补给线，补充战力，把尸体做统一处理。
阿鲁比斯没有停下向大裂谷逃离的脚步，但比起之前，它已经尽可能放慢脚步了，它只是想拖延遗民村的气势，不是跑到大裂谷和机械蠕虫还有科技城开战。
熊族，他们在他们的主场，冰天雪地里，打了一场漂亮的仗，也是一场悲惨的仗，洛尔马回带着他们的尸体回到遗民村，随着蚁族、克族、翼族、蝠族……一起，在战争结束后，受人敬仰。熊族族长这位年迈的老人也会随着尸体们一起回去，陪伴他的族人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