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是传说中的围剿鲛人族
其实方青明完全可以扯谎。
邵慕容精通幻术，对与此相关的九魂阵势必有涉猎，也肯定明白其中凶险。说到底战前动军心就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能避免损失一点欺骗也没事。
但方青明没有那样做。
在欺瞒中死去是很悲哀的，就像那些村民。
如果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握，轮回时恐怕都含有不甘。
“在朱府时魔尊就和你们交代了个中情况，他现在已经下了阵眼，剩下的就是压住各个阵点，以防止大阵逆转造成更大的牵连，稍有不慎就会搭进去一条命。时间不多了，想去的就跟着安排到地方，不想的大可以看好自己，直到事情结束。”
方青明如实说着。
现场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可能不知道九魂阵，但听明白了方青明的话。
看着众人犹豫的神色，方青明无由的激起一阵烦躁。
如果他处于全胜，那只需要将魂识划分开就能解决问题，可眼下却是被绊住了脚。
“我去。”有人应了下来，抬眼看去，发现还是邵慕容。
她脸色苍白，但看情况是缓过来了：“阵法开启就走不出去，横竖都是死，与其畏畏缩缩得到躲着，不如站在阵点上守着。”
女子当头，其他人也纷纷表态，一咬牙跟着纸鹤去了阵点。
天边闷雷更加响亮，深埋在长泽湖下的阵法缓缓运作，分布在湖畔上的村子传来阵阵嚎叫，原本金黄的土地开始崩裂，鬼物从中滋生。
方青明朝着掀起重重巨浪的湖面看去，深深凝望着姜玖跳入的漩涡。
‘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去呢？他一样不在乎你，甚至更厌弃你些。’
尖锐的笑击入他的心头，方青明捂住心口，忽的闷咳几声，细缓的血从他嘴角流下。
湖畔上正进行着逃杀，姜玖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死尸太多了。
哭诉也太多了。
每个人都在跟他说疼，说自己冷，说想回家。
闵央的那抹意识不知游离到了什么地方，反正在喧哗的水中听不见她的声息。
姜玖任自己的身子下沉，松扎在发上的发带被冲散，发丝轻浮在水中，与他那身黑袍无比登对。
前几日在湖底见到的被用铁链拴住的尸体还安然“站”在那里，只有下面的枯骨被冲散干净。
姜玖随手掐诀，湖水就在他周身排开，在水底亦如在地面般。
这样细看，才瞧出一共有九具被拴住的尸体，每一具还都是女尸，大多是在二八的年貌，兴许被特殊保护过，没见多少枯化现象。
“你在怀念什么？”姜玖喃喃道。
湖水给不了回应。
“那让我来看看吧。”
姜玖又往下落了点，停在九具尸体围成的圆环中心，随后敞开双臂，就像神明在聆听请愿般，安静美好。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用这个能力。
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耳边所有嘈杂退却，取而代之的是飘渺的歌声和少女的啜泣。
眼前逐渐泛起光，姜玖再次睁眼，便再次回到了岸上，只是身前围着的村民还很正常，并且都对他投来热切的视线。
“真人！快带我们去除水怪吧！”
“我们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就等着您下说法了！”
这是……
“好，那我们即刻上船出海。”一个女声在他旁侧响起，侧头看去，见是个用斗篷和面具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的人。
这是传说中的围剿鲛人族。
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船，船帆被风鼓起，逐渐行离岸边。
等到行至入海口，已经入夜。
当日，皓月悬空，海面轻盈晃动，泛着点点磷光。
随着出海的十几条船上都挑起了油灯，村民都拿着各种棍棒站在船上，等着大显身手。
幽幽的歌声在不知名的地方响起，盘桓在每个人的心头。
“真人，不是我幻听吧，这这是那些妖怪在唱歌吧……”有村民不安的问道。
还有的直接犯起迷糊：“我怎么好像听见它们在喊一个名字？”
披着斗篷的女人开口道：“这些都是水怪迷惑人的，大家别去听，也别害怕，就当是来打大鱼的。”
提起打渔众人才安定下来，安排起了家伙事儿。
哗啦——
有什么东西从水中翻越了出来。
“是水怪！！”有村民惊喊，下一秒就没了声息，紧随着的是更重的入水声。
喊出声的人恐怕已凶多吉少。
发出动静的船只跟姜玖这边离得近，他抬眼看去，那边剩余的百姓都瘫倒一片，吓得够呛。
凑着倒在地上的油灯，姜玖见那船板上附着一层黏液，绝不是水，而且还带着丝丝黑雾。
鬼物？
姜玖不好判断。
他对水里的东西一向没多大好感，哪怕是混沌年月时期也不乐意来水域处理鬼气，所以并不熟悉被鬼气侵染后的水物是个什么样子。
“真人救我！！”
水花在四处飞溅，闷沉的落水声接连响起。
那披着斗篷的女人却没任何反应。
村民只好拿起手上的鱼叉胡乱挥舞着，一番混乱中翻了三四条船。
跟女人站在同条船上的村民也慌神，还有人上前拽了把女人，好死不死的把她遮面庞用的斗篷拽了下来。
那一对晶蓝还有薄层相连的耳朵展现在众人眼前。
“啊！你，你……”
女人转过身，摘了面具，露出的面庞上也是被鳞甲覆盖着。
这不是正常的妖化。
反倒像强行融合的失败作。
姜玖暗自在心里评价。
“我就说她是那个妖女！你们还不相信！”
忽然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哪有什么水怪，我看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他们家上下就古怪的不得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汉子被推出来，隔着两条船指着披着斗篷的女人骂。
“她那个娘就是妖怪，她爹也不是好玩意，她又会好到哪去！”
水里的怪物还没停止攻击，船上已然出现了分歧。
又或者是单方的排异。
“她和水里那些东西是一样的！我们把她推到海里，就没事了！”那汉子振臂高呼，显出英勇的愚蠢。
女人，又或者说闵央，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姜玖想起方青明说的那句话，也许闵央在这一刻是后悔的，是想捡起自己鲛人族的血脉的。
那样，就不用四不像的站在这，受人族的攻击，也要受同族的唾弃，不甘坠入鬼道，却又着实无法成神。
“把她投海！！都愣着干什么！”
“她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咒骂中，也有妇人的哭诉：“要不是她指使，我的女儿也不会被投海啊！”
杀红眼的人高举着鱼叉指向闵央，原本热切的信仰坍塌成仇恨，这种转变也不过是一瞬的事。
这种情况姜玖见得蛮多的。
毕竟他也是个异类。
明明是魔，还要亲人，甚至还跟仙厮混。
着实可笑。
“你后悔吗？”姜玖开口问。
眼前的景象因为这一句话开始崩裂，闵央偏过头看向他：“后悔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