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宁榕不知道师妹怎么了,看看师妹再看看地上散落的东西,有点疑惑:“为什么没有人啊?”
伏夏叹气:“第一任宗主还没有陨落吗?”
宁榕:“……说是入魔陨落了。”
伏夏想等着小靠山的下一句话。
小靠山果然是认真想了想,好像是十分疑惑:“昨天那个前辈身上没有魔气。”
“可能是别人吧。”
伏夏说着,低头看地上的碎玉。
角落里的那个床还在泛着光,上面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裂纹处是暗淡的——看着好像很舒服的样子。伏夏慢慢走过去,坐下。
宁榕看着走到哪儿坐到哪儿不肯多站一会儿的师妹,有点无奈:“那这个就是宗主的洞府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找到这个地方,我们一来就找到了?”
伏夏坐在玉床上,摸着手下莹润的玉,手指划着裂纹,觉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她往后倚了倚,觉得这床好像是吸铁石一样,吸引着自己躺下去睡一觉。
小靠山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轻易就找到了这个洞府。
伏夏听着只想戳着她的脑壳告诉她,不是她轻易找到的,是自己废了老鼻子劲找到的。
伏夏看着小靠山在黑漆漆的洞府里走来走去,蹲在地上看角落里的药材,看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玉,看石壁上的划痕——身体越来越软,只想躺下去睡一会儿。
伏夏猛然一惊,她按着身下的玉,感觉这玉越来越水润。
小靠山还在观察四周,没有注意自己。
伏夏抬手,看自己一直按着玉床的右手。
原本白皙中带着红润的手心现在越发莹润,泛着一种软玉一样的光泽,肌肤透明,好像能看到底下的血管。
但是底下没有血管,只有那血,往下一点点沉下去,好像要缩到骨髓里去。
伏夏眼光一凛。
刚刚在角落里蹲下的宁榕突然停下了动作,从外面隐隐贯过来的风也停止了。
伏夏看着静止的一切,缓缓地把手接着按在玉床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
可是还是一点点的越来越困了,伏夏睁着眼不肯睡。意识还是一点点混沌下去。
伏夏是清醒的。
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现在在念寒宗,在易安崖下的一个洞府里,她甚至知道自己现在坐在一个玉床上,自己这个身体不是很对劲。
但是她确实也看到了另一些事。
是一个小小的木屋。
屋子前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现在阳光正好,院子中间有一个摇椅,有人躺在摇椅上翘着腿晒太阳。旁边一个小女孩不情不愿地举着伞:“中午了,我应该去做饭了。”
“你做什么饭啊,我又不吃,你做的饭又不好吃。”
摇椅上的人说完这句话,在摇椅上晃了晃,接着躺回去的时候,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欸,你是凡人啊,你需要吃饭对不对?”
一只大雁从院子上空掠过,伏夏看着躺在椅子里的人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在小女孩期待的目光下,又退回去:“欸我怎么又忘了,我不会做饭啊。”
伏夏看着那个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十分笃定,这个人就是首叶云。
至于那个躺在摇椅里的,只能是自己了。
伏夏绞尽脑汁,终于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一段。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要是没有这个画面,伏夏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一段。
上回说到厌春和一个不要脸皮的长辈打了一架,虽然反杀了对方,但是也受了致命伤,栽倒在路边的小水沟里,湿漉漉地爬出来躺在岸边晒太阳,有一个小女孩过来小声嘟囔。
当时各大门派林立,大家都以为会有人赶尽杀绝,也会有人把厌春救回去卖个人情。
于是居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没人来找。
——于是厌春就睡过去了,本来以为这个小女孩只是路过看到自己,觉得自己可怜所以说了几句。
毕竟按照话本子里的剧情,这个小女孩肯定不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故事的女同学。大概率会把自己救回去。
但是没有。
厌春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岸边,太阳还是那个太阳,身上的伤还是那么疼。
周围的小路上有人扛着农具走过,肩膀上的农具沾满了泥土,每次有人经过,都会抖落那么一些,直直地落在厌春脸上——厌春二十多年里,第一次受这样的委屈。
眼睫毛上还掉了一块小小的土块,把眼睫毛压得趴在眼皮上。
有只手伸过来,把那块小土块捻走了。
还不小心拽走了厌春的两根眼睫毛。
身边的小孩把手上的眼睫毛弹开,看着还躺着的人,还有周围走来走去的人,觉得厌春现在躺的不是地方。于是拽着厌春的胳膊,想把厌春往旁边挪一挪。
厌春感觉自己本来就折了的胳膊现在都要被这个小孩拉断了——看着瘦瘦小小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厌春没有办法,怕自己的胳膊真的断掉,索性睁开眼,给了小孩一个眼神。
闭眼太久了,猛地睁开什么都是糊,大片的重影,什么都看不清。
厌春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这个小孩到底什么样。
真的是瘦瘦小小的,头发枯草一样,皮肤黢黑,但是眼睛亮晶晶的,小兽一样。
小孩看到厌春醒了,还凶巴巴不耐烦地看了自己一眼,以为厌春是嫌自己脏,悻悻地收回手。
厌春翻了个身,躺在路边的野草里,背对着小路。
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她克制不住地咳了两声。
又吐了一口血。
小孩在一边吓得要死,大呼小叫。
厌春就又凶巴巴地看了一眼小孩,看着小孩脸上的汗水,问:“你怎么不回家啊?”
现在的套路不应该是你回家,然后带着我回家,给我养伤治病。等你们有了什么危险,我再回来报恩吗?
小孩闻言愣了一下,有点无措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有刚刚不小心拽下来的眼睫毛。
她拨弄着那跟长长的眼睫毛,小声和厌春说:“今天家里吃小米饭。”
厌春不明所以,强撑着一口气:“你不喜欢吃?”
那还挺挑食。
“不是,”
小孩轻轻摇着头,她咽了一口口水,告诉厌春:“家里只有一小把小米了,如果我在家里,弟弟和父亲就不够吃了——母亲不让我回去。”
厌春顶着大太阳,抬眼看自己面前的小孩,看她干巴巴的手腕上突出来的骨头。哑然。
小孩接着说:“我再等一会儿,一会儿还要回去洗锅。”
厌春筑基后就不吃饭了,所以已经忘了饿肚子是什么感觉了。
但是——不让人吃饭,还要让人洗锅,这件事就太欺负人了吧?!
比一百多岁的元婴打二十岁的金丹还要欺负人!
厌春想想自己的处境,对小孩颇为怜悯,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你跟着我吧,我给你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