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宁榕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自己的房间里了。
眼前是熟悉的淡青色床纱,她还正在恍惚,眼前突然凑过来一张脸。
伏夏幽幽:“师姐,你吓死我了。”
宁榕张嘴想解释自己没事,一开口就是一串咳嗽。
伏夏不说话,也没有帮忙。就那么幽幽地看着。
宁榕被她这个眼神看得有点毛毛的,等到咳嗽平静下来了,就疑惑地看着伏夏:“怎么了?”
伏夏还是盯着宁榕,幽幽地叹了口气,好半天说:“原来我也有啊。”
宁榕不明所以:“有什么?”
伏夏不回答她,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以为就我没有呢。”
宁榕看了一会儿,师妹没有和自己解释的意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榕心里有点发闷,急着转移伏夏的思路。这就想起来另外一件很严肃的事:“我昏过去多久了?小酒现在怎么样啊。她怎么会……”
“一天,小酒现在在地牢里关着。她是魔族。“
伏夏一一回答,看着宁榕的眼神还是有点不对劲。
宁榕努力忽略这些,掀开被子坐起来想说什么,看着自己身上素白的里衣,顿了顿,有点羞赧地又伸手把干刚刚掀过去的被子捞起来盖在身上。半拥着被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伏夏简单解释:“先前来的时候因为身上有伤又中了毒,所以宗主没有看出来,现在伤好了,就又可以用魔气了。”
说到这个伏夏就想起来小靠山之前做了什么,又是幽怨又是生气:“你说说,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你往台子上跑什么?”
宁榕不说话。
伏夏之前是想好好说说小靠山这种干什么都格外积极、明明还有那么多长老看着,她却还是自己冲上去的行为的。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样说好像不是很合适。
小靠山之所以是自己的小靠山,会被自己盯上当靠山,不就是因为她这个样子吗。
但是伏夏还是不高兴,所以她臭着脸:“ 我很担心你。”
宁榕心里一软,看着师妹的脸色,解释:“我现在没事啊。”
你现在没事是因为你吗?是因为我啊!要不是我你现在指不定就嗝屁了!
你要是嗝屁了,我上哪儿找一个……
找一个这么好的人来啊。
因为这句话,伏夏更生气了,但是又不能和小靠山明说,只能憋憋屈屈反问:“是吗?”
宁榕点头。
伏夏:“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受的伤本来就不重,因为突破了所以又自愈了一点,但是还是受了一点内伤的。
宁榕用灵力在周身游走了一遭,惊喜地抬眼看伏夏:“我突破了?!”
伏夏:“……”
还是臭着脸:“你也受伤了。”
宁榕笑笑:“没事的。”
她看着伏夏,好像一个献宝的孩子一样:“那我就又厉害一点了,离你吃上软饭又进一步了,你不高兴吗?”
伏夏一边翻白眼一边扯出一个虚伪的笑来:“我真高兴啊。”
宁榕看着伏夏的白眼,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里暖洋洋的。
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她看着伏夏,问:“宗主说要怎么处置小酒?”
“都是魔了,杀掉啊。”
宁榕闻言顿了一下,心情复杂,最后说:“我去看看她。”
伏夏点头:“嗯。快一点,宗主说是马上就要送到惩戒堂,让长老亲自动手了。”
——再不去虚昭涵就把她放走了。
余光里小靠山却不动了,坐在床头拥着被子看着自己。
伏夏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宁榕委婉:“我换一下衣服。”
“你换什么衣服?”
伏夏不解:“我去给你拿?还是我给你换?”
“不是,”
宁榕不知道师妹为什么会这么想,有点脸红:“我现在衣冠不整……”
伏夏看着小靠山粉红的耳垂,理解了小靠山想说什么了。
是想要自己出去好让她换衣服……
不可能!
伏夏接着抠手,故意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怎么衣冠不整了?还是我给师姐脱的外袍呢。”
宁榕的耳垂更红了:“啊,啊这样啊……“
伏夏看着小靠山羞涩的样子,点头:“是啊。”
宁榕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装作很淡然的样子:“那谢谢师妹了。”
“没事。”
伏夏挥手:“现在师姐要是没有力气需要我帮忙换衣服的话,也是可以的!”
宁榕:“这……”
对上伏夏的眼,还是找到了一点大师姐的威严:“我还是自己来吧……师妹要不还是先……出去一下?”
伏夏其实还想再逗逗小靠山,但是想想自己做的那个决定,又觉得自己偶尔还是需要当个人的。
于是就出去了,还走的远了一点。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想着房间里的事,耳朵就十分贴心地时刻关注着房间里的所有声音。
师姐下了床,师姐找出了一件衣服,师姐披上了衣服,师姐系上了扣子,师姐束好了束腰,师姐开始梳头发……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伏夏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切。
心里还有一个小人,跳着脚骂自己登徒子不要脸。
又被伏夏弹走了——那是老天爷送给我的。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来到这个地方了,这就是天道的安排啊!
就是为了让自己见到自己的小靠山啊!
伏夏心猿意马,很快就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宁榕已经又是念寒宗大弟子的装扮了,一边向自己走来,一边说:“走吧?”
伏夏看着小靠山这个样子,忍不住笑:“好啊。”
地牢的人把骨玉带出来,用专门用来锁缚魔族的锁链捆住手脚,用笼车拉着想送去惩戒堂。
才走到半路,突然眼前一黑,再也不能动弹了。
因为伏夏怕高——因为伏夏一直说着自己怕高,所以走路去惩戒堂、刚刚走到一半的宁榕看着地上的一个彩色的六层小塔,脸色一变:“小师妹的玲珑塔?!”
玲珑塔内是一片黑暗。
虚昭涵眼睛还肿着,她看着笼车里被锁住的骨玉,还没有开口,眼泪就又掉下去了。
骨玉知道玲珑塔是宗主送给虚昭涵的本命法器,也知道虚昭涵现在想做什么。
她想开口让虚昭涵不要管自己,但是身上下了太多咒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拼命摇头,想要虚昭涵赶紧走。
虚昭涵擦掉了眼泪,一边哭一边问骨玉:“小酒就算是魔,也肯定是个好魔的吧?”
骨玉现在不能说话,只能摇头,有点恳求地看着虚昭涵。
虚昭涵以指为剑,划开了自己的手心,又伸手在骨玉手心也划了一道。掌心相对,虚昭涵抽噎着说:“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样的,我可能打不过你。但是,你以后若是滥杀无辜不辨黑白,就天打雷劈道行尽毁,即使是魔,也不得好死。“
掌心的血交融在一起,顺着掌心的纹路慢慢蜿蜒,最后在手腕上多了一个花纹。
虚昭涵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纹路,马上抽剑把笼车劈开:“小酒,我们现在就走。”
念寒宗的小路上,宁榕才刚刚看见那个小小的金色玲珑塔。一道光闪过,石阶上哪里还有玲珑塔的影子?
宁榕脸色马上就变了:“虚昭涵要救小酒?!”
伏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啊?”
宁榕转身看着伏夏,严肃:“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宗主。”
伏夏还没有来得及点头,宁榕就拿出剑,御剑往宗主主峰飞去了。
伏夏看看小靠山越来越小的身影,叹了口气,开始寻找虚昭涵。
那玲珑塔确实是个很棒的法器,伏夏也没有办法探知塔内发生了什么。
但是虚昭涵到底还是小,即使可以使用玲珑塔,但是用了这么一会儿还是有点支撑不住。
伏夏还是隐隐听出了一点声音。
虚昭涵这几天一直在哭,现在还在一边哭一边说话:“小酒,你快往魔界跑,不要让我娘发现你了。你以后就不要回来了,好好照顾自己。”
即使伏夏不喜欢小喇叭整天吵吵嚷嚷,现在也还是有点不忍。
——原来情字,这么神奇啊。
伏夏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小靠山。
之前还是厌春的时候,天道还是比较活跃的。天道立志于搞死所有即将飞升的修士。
不仅只有突破时的天雷,平时还会给渡劫之上的修士加个心魔,再连着给个情劫。
厌春有过心魔,之前很多人有经验。厌春很快就过了这一劫。小小的一个心魔,完全奈何不了她。
当时还嘲笑过天道没有什么能耐。
别人叹着气,和她说心魔没有什么的。心魔就是一个附赠品,是连着情劫一块来的。
天雷劈着有什么难的啊,和别人打架受伤也是受伤,挨雷劈受伤也是受伤。顶死了就是修养百年,养好了就又是一条好汉。
哪有情劫好用啊。心魔只是最简单的一个拦路虎,多的是求不得放不下爱别离恨难消,嫉妒猜疑。
最可怕的是每次刚刚来的时候,都是甜的。
脸红心跳,甜的好像是一壶桃花酒,入口缠绵,抿两口就微醺,舌尖心里好像都是糖铺出来的,甜滋滋的。
后来酒劲就上来了,每一项都能致人于死地。
不知道多少修士走不过这一劫,然后就陨落在离飞升最近的这一步。
这是厌春完全没有体验过的,她很好奇,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自己的这个情劫——后来飞升了还去找天道问了是不是忘了自己。
天道当时气成了一团,想让她滚又有事相求,只能忍气吞声说给了。给她安排的那个情劫走的是相爱相杀路线,被她不小心打伤了,闭关修养了三十多年,出来的时候她都飞升了。于是就再也没见过了。
嚯,见都没见过的人也能算情劫?!不能!
——只有小靠山这样的才算!
伏夏看着跟在宗主后面飞过来的小靠山,还是忍不住笑。
别人都有的情劫,我也有。
我这个情劫,和别人的可不一样。
这壶桃花酒,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