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炮弹轰鸣之时便有受到惊吓的民众前往各个城门探查情况, 其中自然是以北城门人数最多，柏松和莱多的对话没有丝毫的遮掩，有人都听清了莱多的话, 口耳相传之后，有人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传来晦涩的声音：“很简单, 英斯莫利的意思是只有我们交出五位林大人, 并且五位林大人喝下药水，我们才有投降的机会, 否则就算我们无条件投降, 他们也不会接受。”
简单的解释之后, 人群炸开——
“怎么能这样？我们明明冒着叛国的罪, 没有任何条件的归顺，他们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啊！我们都没有提出条件, 他们怎能如此？！”
“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投降了！就跟他们打, 死也要扒下他们一层皮！”
“各位！”有人喝道, “我想大家都还没有看清楚现在的情况！”
人群渐渐安静，这人继续：“凭我们坎贝城现在的力量，对上英斯莫利不要说扒下他们的皮, 甚至连碰都碰不到他们, 各位，现在是我们想活下去, 英斯莫利对我们的存在似乎可有可无, 我们威胁不到他们的！”
“你这人说些什么呢？你怎么处处帮着英斯莫利说话, 你是不是英斯莫利的派来的？”
这人悲切道：“无论你们怎么想，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我们坎贝城存在了上百年，多少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根，我不想看到坎贝城被数不清的炮弹轰得支离破碎，也不想看到坎贝城被夷为平地。”
躁动的人群渐渐平静，听到他们对话的柏松站在高台上扬声道：“各位，听我一言！”
所有人抬头看向柏松，有人小声说：“那是城北护城所的副所长，大家快听他说。”
柏松冲着城楼下的颔颔首：“我是城北护城队副所长柏松，此时的形势的确很艰难，英斯莫利兵临城下，他们携有大量的大炮、火药，而我们城中的火药所剩无几，若他们强攻，坎贝城必破，这都是事实，我不愿欺瞒大家。”
“但我想告诉各位，英斯莫利心如蛇蝎，从他们将我们奥塞莱因的人制成恶鬼来攻打我们便能看出他们根本没有把我们奥斯莱因的人放在眼里，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同城外的恶鬼没有丝毫的区别！”
柏松朗声道：“各位，就算我们现在满足他们堪称荒谬的条件乖乖投降，谁又能保证他们真的会善待我们，又有谁能知道他们会不会也把我们变成恶鬼去攻打其他的城池，安图城整整一城的人都被他们变成了恶鬼，我们坎贝城又凭什么能够在他们手下独善其身？”
柏松厉声道：“如今唯一的选择就是战，死战！就算战死也好过被人变成恶鬼去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况且班莱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七日，我们就能得救！”
听到班莱竟然派出了援军，下方的民众嗡的议论了起来，有人脸上有了希望，但大部分的人还是一脸颓丧，有人说：“七天？现在英斯莫利的军队就在城外，若是不同意他们的要求，我们连今晚都过不去，还说什么七天？”
“也是，说不定等到七天后援军到了，看到的就是我们的尸体。”
有人朗声问：“柏副所长，你告诉我们，我们怎么才能在英斯莫利的手里活着撑过七天？”
柏松没有说话，除了硬撑还能怎么撑？对方已经知道了援军的消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度过接下来的七天，采取的攻势对他们而言也一定是毁灭性的。
如果英斯莫利真的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牺牲五个护城队就能保住全城的人，柏松是不会犹豫的，但他是绝对不相信英斯莫利说的那些话，林六七五个护城队是城中的最强战力，若是真的如他们所说把五人变成恶鬼，岂不是又给坎贝城增加了五个强大的敌人，完完全全是把自己的情况往深渊再推一步。
到了那个时候，是生是死真的是由对方说了算，正如他告诉城楼下民众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英斯莫利会放过坎贝城的人。
柏松对英斯莫利的险恶用心一清二楚，他也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告诉坎贝城的人，民众们若有所思，可他们的真实想法如何没有人知道。
在他身后城门外的莱多懒洋洋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不再理会民众的议论，柏松转身沉道：“我们还需要再考虑商量，现在我们这里只有城北护城队的人，我们需要同其他几个护城队进行商议。”
莱多挑眉：“哦，不过五个安塞和来的护城队，死了就死了，还需要你们所有护城队一起商议？”
柏松：“既然是最普通不过的五个护城队，那莱多殿下又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他们呢？”
莱多：“我不过见他们长得好看罢了，就想知道好看的人变成恶鬼是不是也那么好看。”
柏松冷笑：“好看的人大把的是，莱多殿下的话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莱多笑笑不说话，个中原因二人心知肚明，柏松只道：“给我们一晚上的考虑时间，明天一早给你答复。”
“啧啧啧，”莱笙摇头，“柏副所长还真的把我当成傻子看吗？我率领大军离开营地到这里，还让我等你一晚上，做梦吧。”
他说：“给你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没有答复，我们立刻攻城。”
柏松沉着脸下了城楼，等在城门附近的民众一窝蜂涌上去，你一言我一句：“副所长大人，情况如何？我们该怎么做？”
“副所长大人，是不是只要把五位……交出去，我们就能活下来？”
柏松倏地扭头，怒视出声的那人道：“痴人做梦！就算交出五人，英斯莫利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他久居高位，不怒自威，现在一怒之下更是吓人，周围民众都噤若寒蝉，没有人再敢说话，等到他离去，民众才松了口气，被怒骂的那人不满嘀咕道：“你又怎么知道英斯莫利不会，他们都这样说了，我们把人交出去不就知道了。”
067等五名治安机器人远远看着这一幕，他们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好像要被这些人推出去喝毒药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回到护城队，孙四问柏松：“副所，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真的要把林六七他们交出去？但之前是他们救了坎贝城啊，就算要交人出去，也不能交他们。”
“我知道，”柏松淡淡道，“我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
孙四呆呆的问：“什么问题？”
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枚棋子，柏松问：“你说英斯莫利为什么这样大张旗鼓的使用恶鬼？”
“可能……是因为好用吧。”
“好用？”柏松喃喃，“确实挺好用的，可是现在呢？他们已经兵临城下，数十大炮对准了坎贝城，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将坎贝城夷为平地，到了这种时候为什么城外的恶鬼还是没有散？”
“呃，”孙四挠挠头，“可能是他们没办法控制这些恶鬼离开？”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毕竟在他们使用火药无法驱散恶鬼时候就知道恶鬼背后有人控制，于是他又说：“可能是威慑？”
柏松摇头：“不对，若说是威慑，那些大炮已经足够。”
孙四：“那就是他们没来得及，再说我们都还没同意投降，他们也没必要让恶鬼离开啊。”
这倒也是，不过柏松还是说：“我总觉得英斯莫利不安好心，一旦我们打开城门，那些恶鬼很可能蜂拥而入。”
孙四惊诧道：“不能吧。”
柏松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你去把林六七五人给我找过来。”
……
一个小时实在是很短，尤其是所有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剑的时候，所有人都迫切的想知道一个小时之后自己能不能活着，消息通过口耳相传飞速的传遍整座坎贝城，数不清的人自发的聚集到城北护城所门前，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护城所的大门。
一开始在护城队的压制下他们还能安静的等待，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的时候，场面开始躁动，有人没忍住说：“副所长们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五个护城队呢？快让他们出来吧！”
“不行！”也有人站出来反驳，“五位林大人救了我们，救了整个坎贝城，是我们的恩人，说什么都不能把他们交出去！”
“嗤——不把他们交出去死的就是我们，是全城的人！就算他们救了我们，难道就要因为保他们五个人而搭上我们全城的人吗？”
“有何不可，如果没有他们，坎贝城早就破了，说不定很早之前我们就饿死的饿死，变恶鬼的变恶鬼，现在不过是把命还给林大人而已！”
显然这是一位极其看重恩情义气的人，但在世上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在他话落之后应和他的人寥寥无几，既然还活着，他们的命就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为别人牺牲自己，这样的勇气世上几人能有？
但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就算做着这样的事情他们也要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似乎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理所应当的把别人推下深渊。
于是有人说：“五位林大人是大好人，几次救了我们，这次牺牲他们五个人就能救我们全城的人，我相信他们自己都是愿意的！”
“对对对！我们在这里争来争去有什么用，依我看还是问问五位林大人的意见，他们无私待人，为了全城的人他们一定会愿意的！”
一个半大的桀骜少年嗤笑：“一群虚伪的人！我就问问你们如果杀了你们能救全城的人你们愿意站出来去死吗？”
有人说：“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少年：“好！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那人急了：“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杀了我英斯莫利也不会退兵的啊！”
少年：“这好办，反正他们也没见过五位林大人，不如你扮成五位林大人去变成恶鬼。”
“这……这怎么能行得通！”男人目光游移。
“好了！”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出来，他说，“大家别争了，有时间在这里争来争去，不如去搜罗搜罗家里还有没有能制作解药的药草，变成恶鬼又不是死了，只要我们制作出解药，就算五位林大人变成了恶鬼，我们也能救他们的。”
“这话说得对！我们制作解药把五位林大人救回来不就好了！”
桀骜少年冷笑，不多时，柏松从护城所里走出来，看见门外密密麻麻的人，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身边的护城队回答，人群中那个高壮的汉子就说：“副所长大人，那五位林大人呢？”
柏松冷冷扫了汉子一眼，在他身后067、068、069、070、071五名治安机器人整整齐齐的走了出来。
看见五人，所有民众都大大松了口气，柏松说：“走吧。”
一行人在道路两旁人群的注视下朝着北城门而去，有人大声说：“林大人，你们放心，我们会找齐解药的药材，制作出五份解药，就算你们变成了恶鬼我们也能救你们的！”
067看向那人淡淡道：“谢谢。”
谢……谢谢？
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周围针落可闻，一种名为羞愧的情绪在所有人身上蔓延，他们知道自己这样对待救了他们的恩人不光彩，可是为了活下来他们别无他法，他们为自己找到了心安理的借口，只是变成恶鬼而已又不是死，只要他们制作出解药重新把他们变成人就好了嘛，甚至为了让自己在恩人心中的形象不是那么的糟糕，为了说服自己不是一个白眼狼，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所以有人大咧咧就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就好像说出来之后他们就得到了五个护城队的原谅一般。
但谁也不曾料到，五名护城队会对他们说谢谢。
谢谢是在别人帮助了自己，对自己有恩的情况下才会说的一句话，可是明明他们是将五名林大人推上绝路，五位林大人却因为他们说要制作解药而说谢谢。
羞愧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人开口说话，因为他们不配。
就这样沉默着，他们来到了北城门，柏松带着孙四走上高台，莱笙笑道：“哟，这就来了，还有三分钟呢，我还以为你们要到最后一秒才会出现。”
柏松冷道：“到最后一秒让你轰碎城门吗？”
“哎呀哎呀，被看穿了。”莱笙靠在靠椅上说，“如何？考虑好了吗？”
柏松直勾勾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们交出那五名护城队你就接受我们的投降？”
莱笙：“当然。”
柏松；“你发誓，只要我们交出五个护城队，你就绝对不会伤害城中任何一个人，否则英斯莫利的王将死无葬身之地。”
莱笙猛地坐直身体，冷冷的看着城门上的柏松，声音不带丝毫的温度：“柏副所长，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有得选吗？”
柏松没有说话，莱笙没了耐心，只道：“现在要么交人，要么等待你们就是十几门大炮。”
沉默几秒柏松才极其不甘道：“我们……交人，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将城门外的恶鬼驱散，否则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用这一招骗我们打开城门。”
莱笙挥挥手，一队士兵走到城门口，在他们所过之处所有的恶鬼纷纷退散，不过片刻的功夫城门外便空荡荡的一片，围堵在城门口的恶鬼退到了一公里外。
莱笙：“现在可以交人了吧。”
柏松对身边的孙四吩咐一声，孙四即刻将命令传下去，很快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五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后。
莱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只一眼他就知道柏松没有拿假的糊弄他，他送出来的的的确确就是那五个力大无穷的护城队，他招招手说：“把药水拿上来吧。”
五个士兵捧着药水走上前，与此同时足足五队上百士兵涌到了莱笙面前，负责大炮的士兵也站在了大炮之后，只待莱笙一个手势，他们就立刻点火放炮。
柏松喝到：“莱笙你这是什么意思？！”
莱笙笑着对柏松道：“听说你们护城所的这五名护城队很是厉害，当初在安塞和以五敌百，我还是谨慎些好，等他们喝下药水之后，我自然会履行承诺。”
五名治安机器人走到城门前的空地上，五个手持铜壶的士兵来到他们面前，莱笙说：“五位，喝吧，喝下去我就放了坎贝城的其他人。”
隔着上百训练有素的士兵，莱笙好整以暇的看着五名治安机器人，就是这样，明明救了全城，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身后的人，可是在生死关头他们还是被身后的人所放弃，痛苦吗？难过吗？
莱笙期待的看着他们，希望从他们的脸上找出痛苦无奈，找出仇恨和后悔，可是他把五个人的表情掰碎了看了又看，发现五个人竟然同走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神色波动，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一样。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维持镇定，不可能有人在被全城的人抛弃的时候不会怨恨，他没有看到这些表情变化，只能说明这五个人把这些表情都藏了起来。
眼看五名治安机器人就要接过铜壶，莱笙突然开口：“等等。”
五名士兵收回铜壶，067看向莱笙，莱笙笑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们五个实力这样不凡，就让你们这样白白变成恶鬼实在是有点可惜，这样吧，只要你们愿意从此为我效力，我就免除你们药水，甚至——”
“我还能帮你们将城中所有抛弃你们的人统统变成恶鬼，让他们尝尝你们尝过的滋味。”
莱笙露出极其善意的笑，就好像他真的是在为对面的五人考虑一样，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还说：“如何？只要你们答应为我效力，我还能让你们成为坎贝城护城所的所长，只要你们想我都能为你们实现。”
城门上柏松脸色一变，孙四低声道：“副所，相信我，我相信他们，他们绝对不会答应莱笙的。”
柏松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城门下方，听到这个提议的五名治安机器人：“……”
067朝着身前的士兵伸出手：“把药水给我吧。”
在他之后四名治安机器人也纷纷伸出手——
“把药水给我。”x 4
他们身前的士兵：“……”
城门上的柏松和其他护城队：“……”
莱笙：“……”有没有搞错？这是毒药啊！
莱笙没忍住说出了心声，067颔首表示：“谢谢提醒，我们很清楚这一点。”
莱笙：“！！！”既然很清楚为什么还要主动喝？他已经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了不是吗？
对此067：“我们不愿意接受你给出的第二个选择。”
说完他催促道：“请把药水交给我们。”
莱笙：“……不行，不准给他们！既然他们要喝我偏偏不要他们喝！”
治安机器人们：“？”不是这个人先提出要他们喝毒药的吗？人类的心思真是多变。
城墙上的护城队们：“……”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铜壶里面的是毒药吧，现在喝个毒药都要抢的吗？
至于五名送药水的士兵更是无语，明明递过去就能完成的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莱笙不管别人的想法，他的性格极其古怪，在平常还好，可是刚才五名治安机器人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按照他的剧本来，让他极为火大，现在只想着不让他们好过，他们要做什么他就偏偏不让他们做！
莱笙冲着五名治安机器人冷笑：“你们要喝药水我偏偏不要你们喝，你们想保护坎贝城的人是吧，我就偏偏要把他们全杀了！”
说完他一挥手，冷道：“给我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