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除夕
素缨到储秀宫传话，今年的宴会取消，这意味着这些采女御前献艺的机会没有了，众人伤心不已。
玉嘉容哭丧着脸，躲在房里大哭了起来，这些天，为了练好琵琶，她的手都破皮了，如今说晚宴取消就取消了。
同样伤心的还有毓秀姑姑，本以为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不曾想，这主子一句话，她的出宫梦碎。
寒风中，毓秀姑姑走在雪地里，回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步步为营。
许捷听到消息，知道毓秀姑姑伤心，便跑来安慰。
“姑姑”许捷喊道。
毓秀姑姑见许捷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开玩笑地说道“看来你我的缘分还没有断。”
许捷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说道“姑姑，这以后机会还会有的。”
毓秀姑姑异常镇定，她明白，这样的机会少有。“算了，我看开了。我们做宫女的，从进宫的那天起，便注定着要在这皇城终老，我们的归宿，就是井底。”
“姑姑，凡事事在人为，千万不可轻易放弃。”许捷说道，这不仅是在鼓励毓秀姑姑，也是在为自己打气。
毓秀姑姑此刻，却有如泄了气的皮球“在这宫里，能侥幸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主子一句话，就可以要了我们的命，我们做奴婢的，哪里还敢奢望可以出宫。”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皇城最北边，那个荒凉的小院子，许捷虽曾经路过，但从未细细想那是什么地方，只见那小院大门禁闭，门上写着掖幽庭三个大字。
此刻，许捷再也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姑姑，那是什么地方？”
毓秀姑姑看了一眼，又看了许捷“那是宫里关押罪奴的地方。”
许捷不解，“这犯了错的宫人，不是都关在慎刑司吗？”
毓秀姑姑回道“这里面关押的可不是普通的罪人。”
许捷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毓秀姑姑制止“这地方不是你我该来的，我们快些离开，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待来到储秀宫，玉嘉容哭丧着脸，许捷坐在一旁，给她打了盆水，让她洗脸。
玉嘉容抱怨道“本以为趁着晚宴，可以见到皇上，谁知如今又泡汤了。”
许捷像哄孩子般说道“明天就是除夕夜了，难不成见不到皇上，你这年都不过了。”
玉嘉容此刻立马转变道“过，当然要过。”
许捷偷偷说道“那你明天偷偷来淸黎院找我，我准备了一大堆吃的，还有好玩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守岁。”
一听有好吃的好玩的，玉嘉容立马展现笑容。“到时候我可得早点去，苗妃娘娘那么能吃，我怕东西都被她吃光了。”
许捷从兜里掏出一把簪子，递给玉嘉容。“我看你头饰有缺，专门给你打造了这只簪子，你看喜不喜欢。”
玉嘉容拿起来一看，这头饰确实平平无奇，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材料。就连上面的几颗珍珠也是假的，但是她心里明白，许捷已经尽力了，以她的月钱，能弄到这些，已是不容易。
“谢谢你”玉嘉容说道，她只是把簪子收起来，并未打算佩戴。
许捷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是不是看到这只簪子，有些失望。”
玉嘉容连忙解释道“好朋友已经尽力了，我明白，又怎么会嫌弃。”
许捷赶紧解释道“这只簪子，本来是打算在你晚宴献艺时，特意为你打造的。你别看它平平无奇，我在这簪子上面撒了些荧光粉，一到晚上，这个珠子便会发出耀眼绿光。”说道，便把屋子里的窗户和帘子拉下，两人躲在被窝里，竟真的看到了这簪子会发光。
玉嘉容有些意外“沅婉，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许捷说道“那日，我到宫里藏书阁打扫，无意中翻阅到，觉得有趣，便记了下来。”宫里藏书阁，前段时间大扫除，人手不够，便从各宫调人，这种事情，荷叶自然是能避就避，许捷只好去了。
原来如此，玉嘉容把这簪子拿在手上，愈加宝贵“明日，我就戴上这只簪子去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守岁。”
许捷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储秀宫，这淸黎院也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她。清扫屋子，在窗户上贴上春联，准备过年的吃食，还有地里的农活，这一桩桩，全够她忙活的。
待她回去时，苗妃竟剪起了窗花，她有些担心，害怕苗妃拿着剪刀伤了自己，“娘娘，小心。”许捷说完，便想抢过剪刀。
谁知，苗妃竟剪出一个大大的福字，上面还剪了条鱼，这让她有些意外“娘娘的剪纸手艺竟如此之好。”
苗妃不肯让出剪刀，许捷见状也只好作罢“娘娘，剪纸可以，但是切勿伤了自己。”
苗妃点了点头，许捷这才放心让她剪。她本想自己动手，剪几个福字贴在窗户上，便准备了这些红纸和剪刀。没想到一时没看住，苗妃娘娘就自己剪了起来，她似乎对于剪纸很感兴趣。
许捷还是不放心，便在一旁看着。不一会儿，苗妃不只剪出了福字，还剪出其他一些图案，这可把许捷惊呆了“没想到娘娘手竟如此之巧。”
荷叶走了过来，倒也不奇怪，“这算啥，苗妃娘娘本来就是宫里最会剪纸的人，她剪的龙凤呈祥，那叫一绝。只是没想到疯了这么久，这剪纸的手艺倒是没有落下。”
听荷叶这么一说，许捷总算明白，苗妃娘娘这剪纸的手艺，原来是早就有的。
待剪完后，许捷又带着苗妃娘娘开始贴窗花。她自己写了副春联，贴在大门处。荷叶看了，吐槽道“没想到你这个丫头，竟还懂得书法。”
许捷没有搭理她，她上过几年学，但是家里穷，她甚至连练字的宣纸都买不起。但她并未就此放弃，这毛笔字是她拿着笔蘸着水，在地上一遍一遍练出来的。
“荷叶，你明天怎么过？”许捷问道。
荷叶有些尴尬，强撑着说道“我明天约了人，就不跟你们一起过了。”其实以往的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这淸黎院，以往冷冷清清，她都是领了过年的菜，自己躲在屋子里偷偷吃。
“我们明天打边炉，你确定不一起吗？”许捷问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荷叶有些招架不住，强撑着说道“打边炉有什么好吃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看她如此坚持，许捷也没再问下去。
到了除夕这一天，皇后娘娘领着后宫嫔妃到求子宫祭拜，玉嘉容自然也在其中。苗妃虽也是妃位，但她疯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被遗忘了，自然不需要参加。
待祭拜完，皇后娘娘给后宫众人分发红包，之后几位有品级的妃嫔便与皇上、皇后一起用膳。
像玉嘉容这样的，自然没有资格出席，只是内务府会分发些菜肴，让她们在自己宫里享用。
储秀宫的菜肴自然是一起的，只是玉嘉容向来受到那些采女的排挤，内心实在不想与她们同桌吃饭，便想着早些溜出去找许捷。
只是这宫里有规矩，就算再不愿，皇上赏的席也不能不吃。她只好硬着头皮和那些采女们一起吃饭，这饭自然吃得火药味十足。
而皇上这边，十三位公主，除了远嫁的几位，在京中的几位，均像皇上道贺。看着这众多女儿，却无一个儿子，皇上也陷入了沉思。
席间，皇后和玥贵妃又吵了起来，两人唇枪舌战，火药味十足。这两人一开火，其他妃嫔也分成两派，你一言我一语，这好好的晚宴，瞬间成了战场。
皇上也是乏了，“朕出去走走，你们继续吵。”
玥贵妃和皇后见状，都想跟出去，被皇上喝斥道“谁也不许跟来。”
皇上一人沿着宫里走着，只有王公公带着几个人在后面跟着。“皇上，雪天路滑，小心啊。”王公公战战兢兢，就怕皇上有个好歹，自己免不了要受罚。
许捷等不来玉嘉容，想必是一时脱不开身，苗妃娘娘都喊着肚子饿，便开始吃了起来。反正材料都有，玉嘉容来了之后，再吃也是来得及的。
玉嘉容没吃几口饭，就开始被针对。“这堂堂两广巡抚之女，如今身上怕是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了。”
“穿得如此寒酸，头上戴的这是什么，粗俗不堪。”你一言我一语地讥讽着。
玉嘉容实在气不过，便只好回嘴“如今在这屋里吃饭的，都是见不到皇上的人，你我半斤八两，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你”那人差点动了手，毓秀姑姑进来说道“诸位采女，今天是除夕，这饭是皇上赏的，若是各位之间有什么不愉快，闹到皇上皇后面前，保不齐要被怪罪。”
那人才停了下来，玉嘉容也实在无心再吃饭了，只想偷偷溜出去见许捷。
“我肚子疼，上个茅房。”玉嘉容借口解手，偷偷跑出储秀宫。“看着那几张尖酸刻薄的脸，真是让人难以下咽。”
皇上正走在路上，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道荧光在移动，他正纳闷“这寒冬，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他好奇地跟着那道荧光，发现前面竟是个人。
黑夜中，玉嘉容孤身在宫里走着，突然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她，她心里害怕，莫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只好闭着眼睛，越走越快。
皇上却早已走在她跟前，他就想看看，这把萤火虫戴着头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菩萨保佑”玉嘉容边说边念叨，不曾想竟撞上了皇上，这可把她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王公公在一旁大声喊道。
玉嘉容这才知道自己撞到了皇上，连忙下跪，灯笼也掉在地上。“嫔妾玉嘉容见过皇上。”
说话间，玉嘉容抬起了头，那绝美容颜，让皇上挪不开眼。“你是玉采女”皇上问道。
玉嘉容点了点头，皇上被这张脸迷住了，便把玉嘉容带回了文德殿。
许捷还在等着玉嘉容一起守岁，只是等了一夜，还没有等到，心里想着，怕是遇到什么事情，抽不开身。
到了第二天，大年初一，玉嘉容被册封的消息便传遍六宫。皇上封玉嘉容为美人，赐居宜兰殿。这宜兰殿，本是陈淑妃的宫殿，自她死后，便一直空着。自然，玉嘉容在住进去之前，这宜兰殿也是从里到外重新装饰了一番。
“看来你那个好姐妹熬出头了。”荷叶在一旁说道，说话间，玉嘉容就来到了淸黎院，只是此刻她不是自己走过来的，而是乘坐着轿撵来的。
浑身珠光宝气，看来皇上赏赐了她不少好东西。她拿出一串东珠，递到许捷的手上“这是皇上早上刚刚赏赐给我的，我特意拿来跟你一起分享。”
“这皇上赏赐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要。”许捷再三推辞道。
玉嘉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拿回去了“我有今天，全靠你帮我筹谋。”玉嘉容说道。
许捷也有些懵圈，赶紧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美人了。”
“这还得多亏你送我的这只钗”玉嘉容说道“昨夜，我本来要偷偷溜出来找你，走到半道上，感觉有人一直跟着我，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就想着莫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拔腿就跑。没成想，竟是皇上，他是被这钗发出的荧光吸引而来，我一下子撞到皇上，就被带回了文德殿。”
说到这里，许捷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是你运气好，还有天生丽质。若是你长得丑，扑到皇上怀里，他只会一把推开，拖出去斩了。说到底，还是你长得好看。”
两人有说有笑，这时，素缨姑姑前来传话“这新人册封，理应去拜见皇后娘娘，同众嫔妃一起向皇后娘娘请安。”
素缨姑姑先去了储秀宫，没看到玉嘉容，听人说她一出了文德殿，便往淸黎院跑了，这才跟了出来。
这一到淸黎院，着实大吃一惊，这淸黎院怎么变了样。曾经那个脏乱不堪的淸黎院，如今不只瓜果飘香，这屋里屋外，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瞪了荷叶一眼，荷叶吓得浑身直哆嗦。只是此刻，她也顾不上淸黎院的事情了，通知玉美人前去拜见皇后娘娘，才是正事。
玉嘉容一听，赶紧跟着素缨姑姑前往未央宫。
未央宫中，皇后和众嫔妃早已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