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165章
次日。
直至天色大亮,赫连觉这才揉着眉心睁开了眼。
从床上坐起来,昨夜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起来了。
“来人,准备洗漱。”
他唤了一声,很快便就有奴仆端着热水进来了。
为首的是张管妇,只见她端着一个黑漆漆的碗便走上了前来。
“殿下,请饮醒酒汤。”
赫连觉嗯了声,随手便将那碗汤汁给接了过来。
可才喝一口他就噗一下全吐出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苦,是谁弄的汤?”
他这一发火,周围人立刻跪了一地。
不过他马上就猜到原因了。
“符延是不是来过了,这醒酒汤是他给你们弄的?”
“是。”张管妇额上冷汗珠子直往外冒,“一早的时候符先生便亲自送了这碗醒酒汤来。”
可她也不知道这碗醒酒汤会比一般的醒酒汤苦上许多。
那位符先生送过来的东西她自然是不会怀疑的,现在她只求天灵灵地灵灵,殿下可千万不要因此而过分地迁怒于她。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赫连觉不仅没有责怪他们这些下人,反而还仰头将剩下的醒酒汤全部饮进了肚中。
自从青夫人过世以来,殿下难得有好脾气,但对待这位符先生却是宽容的。
听说昨夜符先生还劝了殿下许久,劝殿下放下青夫人,好好准备迎娶王妃。
这种话若是换了别人,怕是半句也不敢提的。
张管妇在想,这座青园日后只怕是会更加冷清了,以后殿下应当也会长住在王妃那里了。
不仅是他,王府中的其他下人也都是这样想的。
再有两日日王妃就要进府了,阖府上下都在为赫连觉的婚事做准备,府中里里外外都换上了象征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和红绸。
除了青园。
因此一走出青园,赫连觉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眼睛看到这些红得发慌的东西他疼,甚至连鼻子都能闻到那新做的大红灯笼上的染料味,他觉得特别难闻。
要不是那个女人他非娶不可,他现在就要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给扯下来。
离开后院回到前院,符延已经在正殿门口等着了。
见到他来,符延立刻大步朝他而来。
“见过殿下。殿下可醒酒了?”
赫连觉瞪了他一眼:“怎么昨夜我是对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你是有多恨我,在我的醒酒汤里加了黄连吧?”
符延:“……不曾。那是一味药,可以治头疼,还能使人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赫连觉忽地停下脚步,“你是觉得我不够清醒?我问你,昨晚我到底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青夫人。”
“提她就是不清醒了?”
“再有两日殿下就该迎娶桓氏女公子过门了。”
赫连觉冷呵一声:“我不知道吗?为何一个两个都要催着我,像是在我耳边念经一样,你们急什么,难道我还能逃婚不成?”
他逃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殿下说笑了,殿下自然是不会逃婚的。只是不知除了我,还有谁这般苦口婆心?”
“苦口婆心?你们都觉得是我心不甘情不愿吗?但婚期延迟与我有何干系,是桓氏女自己身染恶疾,是桓家的老头自己找上门来要求推迟婚期。这次只要他们家别再出什么乱子,我保证会顺顺利利把这个王妃给娶进门。”
“是,殿下说得是。”
“是个屁,你少在我面前唯唯诺诺。我问你,你这次去南泷郡有何收获?”
收获?符延瞬间便想到了女青,但这却是不能说的。
他便道:“没什么太多收获,此行所能查到的消息,李汾必都会如实上报给殿下的。”
“废话,这还用你说吗?我看你这一趟是白跑了,你跑那么远南下至南泷郡到底是为何呢?躲人吧。”
符延微微皱眉:“我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赫连觉冷笑一声:“你方才不是问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对我那么苦口婆心吗?那我便告诉,正是我的母亲。今日我还得进宫去见她一趟。不如你随我一同进宫去吧。”
符延想都没想,立刻就拒绝了:
“此举不妥,我不得诏,怎可擅自入宫?”
“你与我随行,也算是擅自?”赫连觉冷哼,“我看你此行其实是为了躲避十公主吧,你不敢去见我母亲也是怕她撮合你们,我说的对是不对?”
“这……”符延一时无言,干巴巴道,“男女之事不可强求,婚姻亦然。”
“滚吧你!到你身上道理就一条又一条,那你怎么就知道催我?真是可恶至极,可恶!!”
符延:“……殿下起身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不知打算何时进宫?”
赫连觉更好笑了:“你现在还催我走?你可真是好样的,这是我的王府。”
“那还是我走吧。”
“站住!一起,我正要进宫去。”
“喏,殿下请先行。”
两人并肩而出,一边走赫连觉一边问。
“我依稀记得,昨夜你说她不曾入我的梦是因为她现在过得很好。那你说她是轮回转世了,还是在死后的某个世界?”
“殿下怎么还提青夫人?”
“为何不能提?你劝我忘了她,但我忘不掉。说来也有些怪,你不是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吗,我要记着她,你反而劝我忘记,这好像说不通吧?”
符延叹息一声,转而看向赫连觉,决定对他说真话:
“这又有什么说不通的呢?或许从前她在殿下身边的时候一点也不快乐。若是那样,殿下的、”
“你在说什么?”赫连觉瞬间变了脸,打断了符延的话,“为何从昨夜起你说话就变了。你此去南泷郡到底发生了什么,嗯?”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觉得,殿下是时候该放下了。殿下,你的马车来了,请殿下上车。”
赫连觉皱眉上车,又回头看了符延一眼道:
“别让我发现你在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
符延淡淡一笑:“我能在殿下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呢?”
赫连觉没再理会他,上车便闭目养神起来。
他在回忆,回忆从前符延的态度。
从前他会劝自己莫要过于自责,但却从来没有劝自己忘掉她。
这次实在是反常,明明去南泷郡之前他还不这样。
马车很快驶入了宫门口。
入了第一道宫门,宫外的车马便不能再继续前行了。
而此处的殿宇,正是文武百官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地方。
正当赫连觉大步走在道路上时,迎面一个匆匆忙忙的人忽然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未来王妃的父亲,桓尚书。
桓尚书眼神不好,看不清两丈以外的东西,故而一头撞上了赫连觉。
他跑得急,赫连觉却走得很稳,像是一堵肉墙。
他这一撞,赫连觉岿然不动,他自己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抬头发现被他撞的是竟然赫连觉后,他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平、殿下,对不住了殿下,路上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你,殿下无碍吧?”
赫连觉垂眸看了他一眼,无声的沉默令人心悸。
桓尚书胆战心惊:“若殿下无碍,那下臣便退下了。”
“慢着,”赫连觉瞥了他一眼,“再有两日,你女儿就要嫁进我府中了,这次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不会不会!”桓尚书连忙道,“这次绝对不会再出任何意外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赫连觉的声音仍是冷冰冰仍是冷冰冰的:
“最好是这样,否则你们就走着瞧吧。”
赫连觉说完,大步离去。
他走了,桓尚书这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很快。
赫连觉便来到了羊皇后的长乐殿。
他过去的时候,他的长姊赫连敏正在陪羊皇后说话。
他上前去与两人见礼。
羊皇后道:“让你早点来,你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都已经快到晌午了,你就这么不愿来我这长乐殿吗?”
“没有。”
“那你做什么去了?王府诸事可都安排妥当?你父皇念在你即将大婚,便是上朝也给你免了,每日里你都在做什么呢?”
“忙。”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问你这么多,也没见你回答些有用的话。”
“不知母后有何事要说?”
“怎么?你才刚来就想要走了,眼见着午膳时辰就要到了,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母亲吃一顿饭?”
眼见着羊皇后被气得不清,一旁的赫连敏连忙出声打圆场。
“叔衍,你看看你,从小到大话就不多,这个习惯怎么就是改不掉呢?母亲这也是关心你,你要记在心上。不过你既然惹母亲不快了,那就罚你坐下来陪我们说话,然后再一起用午膳。”
“……喏。”有台阶赫连觉就下,虽然很无趣,但坐坐也无妨,反正准备成婚的这一天天都无趣得很。
见他坐下了,不着急要走了,羊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不过羊皇后也没再与赫连觉说话,而是看向了女儿赫连敏:“对了敏敏,方才说到哪儿了?”
赫连敏便道:“方才与母亲说到了谢家的十三郎,我家郎君的十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