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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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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那人却不回答南歌的问题,而是抬手招呼北乐蹲下身。

    附耳低声道:“沈北乐,若是想知道清风阁灭门的真相,便去城外废旧城隍庙找一个叫红萝的女子,她会告诉你一切。”

    北乐狐疑地看着他,思考着对方言语中有几分可信度。

    不一会儿她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南歌一眼,转身离开了帝都城,竟是也不再拦着南歌弑君了。

    南歌不知道地上那人到底同北乐说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望着北乐离开的背影失神……

    醒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在瞎操心什么呢?自己如今尚且自顾不暇,北乐日后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说的话对方都听不进去。

    主角走了一个,这场姐妹间的戏码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地上那人坐了起来盘着腿,抻了抻自己的衣裳,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

    见南歌正盯着他看,便回以对方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仿佛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你死我活。

    不仅如此,他还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沈南歌,本君也送了你一份大礼,但愿你会喜欢。”

    留下这句话后,对方身体里的灵魂似乎又换回了祁怀康本人。

    伤口处的痛感让向来养尊处优的人间帝王疼得龇牙咧嘴,待认清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是谁时,他心里的恐惧瞬间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祁怀康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遇上这么一个疯子,谢吟川身上受了多少道伤,眼前这位少女便要将那些伤悉数奉还给他,就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若是放在常人身上,只怕早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告罪求饶。

    然而祁怀康此人,越是恐惧,便越是疯狂。

    他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求饶没用,威胁也没用,沈南歌若不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是不会轻易给他个痛快。

    既然身体之痛无可避免,那么心理上,他也决计不会让沈南歌好过。

    是以祁怀康眼神阴鸷地看着南歌道:“五岁屠村,十五岁弑师,十七岁弑君,沈南歌你这一生过得多少是有些传奇。”

    “不过有件事情朕忘了告诉你。”祁怀康背靠在柱子上,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只是这笑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笑里藏刀。

    “十二年前的那群海盗,是朕派过去的。”

    南歌闻言脸色越发惨淡,祁怀康见状只觉心中十分痛快,继续火上浇油道:“两年前的清风阁灭门一案,朕也参与了其中。”

    “如此看来,沈南歌,朕与你的缘分还当真是匪浅啊。”

    祁怀康还在笑,然而下一秒他便闷哼一声皱了皱眉,原来是少女多用了些力道,将浮生剑又往深处刺了几寸。

    南歌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养父之死是朕一手策划的。”祁怀康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渊父子曾经去过那个渔村,朕怀疑渔村与谢家有所勾结,便派人去清了村子,谁知留下了你这个漏网之鱼不说,反而让你进了清风阁。”

    “清风阁素来不参与各国党派之争,可你师父偏偏要向着谢家,他既要帮着谢家,如此朕又怎会留着清风阁这个隐患?”

    “凭朕自己的力量自然是无法做到,可朕是皇帝,身边的能人异士众多,不过是让一个人发疯而已,又有何难?除了心头大患,又将骂名甩给了你,朕心甚悦。”

    祁怀康继续说着这些疯言疯语刺激南歌,却没注意到她此时的眼神嗜血,仿若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朕心甚悦?”南歌低声重复了一遍对方最后那句话,拿剑的手微微颤抖,握拳的手青筋暴起,无不彰显着她的愤怒。

    “那就让你祁氏一族全都下去为清风阁众人陪葬吧。”南歌将浮生剑从祁怀康体内拔了出来,神情犹如鬼魅,微勾唇角道:“如此,我心甚悦。”

    ……

    听说有位凡人少女亲手斩了一位人间帝王,并且灭了帝王一族。

    不仅如此,她还在一夜之间将整座城的人全部屠杀殆尽,导致需要轮回的人数骤增,冥府上下忙得焦头烂额。

    而这位帝王本不该在此时命丧黄泉,司命星君的命簿记载:祁皇在位四十余载,一生励精图治,唯才是举,开万世之先河,创太平之盛世,是难得的一位好君王。

    祁皇本应在六十岁寿终,而后由其十三子继位,在他之后北祁还会诞生好几代君王,绵延两百年之久,直至国运气数尽,这个国家才会真正消亡。

    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明君变昏君早逝了二十年,北祁提前了两百年亡国,随之而来的蝴蝶效应还不知会导致多少东西出现偏差。

    天界派仙者下凡捉拿凡人少女时,她正一袭染血红衣站在北祁帝都最华丽的宫殿前,昂首俯视着脚下的破碎山河。

    滔天的火光吞噬了这座原本应该繁荣昌盛的城池,支离破碎的残垣和随处可见的血色交融在一起,触目惊心,这里俨然成了新的人间地狱。

    而此时城中除了少女,再无活人。

    即便是早已看惯人间生死的仙人,也不由得为眼前所见之景瞠目结舌,更是无法将罪魁祸首与眼前这位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少女联系起来。

    “沈南歌,今日你犯下如此滔天之祸,造了许多杀孽,人间是再也留你不得了。”

    奉命捉拿少女的仙者声色俱厉地念着对她的判决,刚要举起法器对其降下刑罚,令其神形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却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

    “且慢。”

    仙者循声抬头看向高空,那里赫然有位长袍老者,仙风道骨,眉慈目善,正是神界老祖。

    仙者连忙弯腰行礼,要知道神界老祖自从归隐九重天后便再也没有现过世,比佛陀还难让人见到。

    老祖真身更是不会轻易现身人前,是以半空中那位是老祖的化身。

    仙者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祖特意前来可是有何要事要吩咐小仙?”

    老祖化身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这丫头于我有用,还望小仙君看在老朽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仙者诚惶诚恐地道了几声“不敢”,神界老祖向他求情?开什么玩笑!便是他敢应只怕自己也没那个福分消受。

    老祖要的人,就算再多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决计不敢与老祖抢的。

    他是奉的天帝之命前来处理祸端,可比起天帝,显然还是老祖更厉害一些,是以这位仙君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回了天界。

    仙者走后,老祖化身落至南歌身侧,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南歌的赤瞳渐渐散去,褪回了黑色瞳仁,晕了过去。

    老祖查探了一番的南歌的灵台,叹了口气道:“你这一生的厄运都是我们神族欠了你……”

    南歌再次醒来是在冥府阎王殿。

    少女睫羽轻颤,缓缓抬起眼帘环顾了一眼四周,虽然点了烛台,但环境摆设都不似人间之物,过于昏暗了些。

    刚刚醒来南歌的头有些疼,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揉揉太阳穴,只是她才动了动手腕便发觉了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四肢都锁上了粗厚的铁链。

    南歌不知道这是哪里,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如今身在一间宽阔的大殿之上。

    “沈南歌。”

    堂上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南歌昂起头循声看了过去,是她从未见过的面孔。

    对方身穿官服,一手端着本簿子,簿子上有很明显的被火烧过的印迹,另一手拿着支笔,正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

    “沈氏南歌,年十七,秭归山人士,两日前虐杀了人间帝王祁怀康及其宗室,致使北祁国运更改提前亡了国。今入冥府又火烧生死簿剑指判官,还掀翻了孟婆汤,实乃罪大恶极。”

    “今罚你入忘川三年,在忘川水中洗涤戾气。”

    南歌跪在地上,听着判官一条条数着她的罪孽,有些恍惚。

    她只记得自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城隍庙打算去帝都,然后长岭将浮生剑送来给她,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便忘了。

    原来祁怀康已经死了么?真好。

    南歌一路上浑浑噩噩地跟着阴使前往忘川,途经奈何桥头时,有位戴着斗篷的紫衣姑娘喊住了她,那位姑娘锁骨间有个鸢尾花的胎记。

    阴使停下脚步,南歌也跟着停了下来,等紫衣女子走近。

    紫衣女子刚刚举起胳膊,南歌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对方尴尬地笑了笑,柔声道:“我只是想给你疗伤。”

    南歌本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伤口在疼,经对方这么一提才似乎有了痛觉。

    先前她本就与谢吟川在帝都厮杀了一场负了伤,而后又独自一人闯了帝都,纵使她武功再高,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南歌不知道紫衣女子到底是何人,然而对方只是在她的伤口上轻轻一抚,便都渐渐愈合了起来。

    “姑娘身上的伤这般重,定然很疼吧?”

    南歌听到紫衣女子这样问她,她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便直截了当道:“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有缘。”紫衣女子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又叫南歌摊开掌心,递给她一个像珠子一样的东西,“把这个吞下去。”

    “这是什么?”

    “可以让你在忘川水中少受些痛苦的东西。”

    说完紫衣女子便站起身回到了孟婆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南歌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的身体比之前更加虚浮了些,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无功不受禄,南歌本想将手中的东西还给对方,一直默不作声的阴使却在此时开了口:“收着吧。”

    那时南歌不知,紫衣女子便是鸢娘,是后来她在人间结识的酒友宋衍惦记了两千年的那个人。

    她更不知晓,鸢娘给她的那个状似珠子的东西正是鸢娘的妖丹,是她的,也是鸢娘的第二条命。

    ……

    北乐依言去了帝都城外那间废弃多年的城隍庙,早已有名红衣女子等在那里。

    “你终于来了。”

    北乐狐疑道:“红萝?”

    “是我。”红萝袖手一挥,变幻出一套桌椅,对北乐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给她添了杯茶。

    北乐甫一落座,就开门见山道:“祁怀康……不,有个人让我来找你,说你知道清风阁灭门的真相。”

    红萝抿了口茶,道:“沈岳峰夫妇还有你那些师兄弟,都不是沈南歌杀的。”

    北乐闻言暗自攥紧了双手,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红萝瞥了一眼对方从指缝沁出的血丝,继续道:“灭了清风阁满门的真正凶手,就是你的好父亲沈岳峰。”

    “你说什么?!”得知凶手不是南歌,北乐内心的情绪是复杂的,她恨了南歌两年误会了两年,既不希望凶手真的是南歌,又不愿承认自己这两年怨错了人。

    而听到红萝说真凶其实是她父亲时,北乐彻底慌了:“这不可能!”

    红萝不是人类,不能体会北乐的心境,是以她依旧冷冰冰地复述着君上交代她说的话:“可惜她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还顾念着那人生前的清誉,死活不肯说出真相。”

    “沈南歌从来都不欠你,她直到最后都还在替你们父女守着这个秘密,就是为了让你能好过一些,可偏偏,你不领情。”

    红萝将真相悉数告诉了北乐,包括当时在清风阁内的发生的一切,是她爹杀了清风阁弟子,也是爹娘自己了断了他们的生命,南歌是无辜的。

    可她却埋怨了南歌整整两年,还曾经差点亲手杀了南歌……

    如今爹娘死了,南歌也死了,她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北乐抽出佩剑,正欲自刎,红萝却出声打断了她:“你可知忘川是何处?”

    北乐手中动作一顿,不解地看着对方。

    红萝继续道:“沈南歌就在忘川。”

    ……

    北乐死后去了忘川,同南歌当初一样也在冥府闹了一场,可她到底不是南歌。

    生前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死后亦只是个平凡的女鬼,没有能与冥府众人抗衡的能力。

    判官知晓她是为了沈南歌而来,可将沈南歌罚入忘川的幕后主使不是他,是以他请示了老祖。

    老祖将北乐带出了冥府,无人知晓她之后的去处。

    待南歌三年忘川之刑结束后,老祖与南歌立下契约,以浮生剑为媒介在秭归山上幻化出了一个秘境,让她在千年时间里替神族卖命赎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而北乐也会在那千年中以守境灵兽的身份伴随南歌左右,同样是为了赎她心中的罪。

    从此世上没有沈南歌和沈北乐,只有境主浮生与守境兽团子。

    ……

    “南歌,千年前我同神明用轮回的机会求了千年伴在你身边赎罪,如今千年之期已到,我该走了。”

    北乐上前一步,想要像儿时那样勾住南歌的肩膀,二人开开心心地道个别,却忽然想起来,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浮生,不是从前的南歌了。

    过往的一幕幕都浮现在她的脑海,幼时她与南歌最喜欢同五师兄一块儿玩耍,他们还偷偷在清风阁搭建了一个秘密基地。

    三人曾约定过,无论他们之间今后有了什么矛盾,只要踏进了那里,就一定要杯酒泯恩仇,绝不能将怨气留到过夜。

    可后来,是她亲自将南歌赶出了清风阁,勒令南歌永远不许再回去。

    而五师兄,在得知南歌与谢吟川被召回帝都后,自觉这并非什么好事,是以带了南临将士前往北祁……

    听说五师兄最后攻破了芙蕖关,南临一跃成了中州领土最大国力最繁盛的国家,而就在这一年,他却从宗室里挑了一位表亲,将皇位禅让给了对方,从此不知所踪。

    “从前是我误会了你,一次次的伤害你,却不知道你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北乐扬起头对着南歌笑了笑,道:“南歌,作为你在浮生境的最后一位事主,我想再贪心这最后一次。”

    “陪我去一趟咱们儿时的秘密基地吧,五师兄临走前埋的酒,我们还没喝呢。”

    千年前浮生与神明缔结契约时便额外要求他们将清风阁封存起来,是以一千年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回清风阁。

    凭借着从前的记忆,二人摸索到了后院假山底下的秘密基地。

    方世清离开清风阁回南临前,将他最宝贝的那坛酒留了下来,那是三人之前一同酿造的,几人说好了等方世清再回来才能打开,如今过了千年,也不知道那酒还能不能喝。

    不过她们两个如今都已不是凡人,即便是喝了这放了千年的酒也不会有事。

    是以北乐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举起酒杯敬浮生,后者犹豫了片刻,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

    北乐曾经伤了南歌,后来团子用千年时光去陪伴浮生,弥补了过错。

    而南歌从始至终都未曾怪过北乐。

    二人如今一口闷了这杯酒,便真的是杯酒泯恩仇。

    北乐放下酒杯时,她的身影已经开始渐渐消散。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时光,她终于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是以在北乐彻底消失于浮生眼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北乐最真诚灿烂的笑容,一如从前无忧无虑的清风阁大小姐。

    千年已尽,浮生与神的交易已经结束,神明该还她自由了。

    只是当她重新回到浮生境时,司命已经候在了那里,看到浮生出现的那一刻,司命叹了一口气。

    “怎么是你来了?我已完成了与你们的约定,是时候该还我自由了吧。”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司命如今却板着张脸,一本正经地道:“浮生,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完。”

    浮生表情一僵,冷冷道:“什么意思?”

    “你在浮生境做的最后一笔交易,不是与沈北乐的,而是与神族。”司命也很无奈,“你与我去一趟九重天,老祖自会告诉你一切。”

    后来浮生随司命上了九重天,这是她第一次去到神的地盘,而这也是神界第一次对外人打开了大门。

    任浮生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老祖见到她后,面对着她的愤怒和质疑,却只是目光哀怜地看着她,轻飘飘地说出了那句——

    “浮生,你也该是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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