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常王绛湮
“尔等小妖私运上仙身躯，企图嫁祸于常渊王府，当真是不把常王放在眼里，着实放肆！”一位身穿灰衣长袍，嘴角带笑的男子，坐在棺材之上，手指触碰棺盖。
周围全是带刀的百年小妖，握着雪亮的刀刃。
“你是常王左使。”为首的小妖面露震惊，握住刀的手在细微颤抖。
“毛未长全的熊崽子也敢打起这种歪门邪术，本左使今日便替妖妃管教管教你们。”灰衣男子手中银光闪烁，一跃而起。
“我们是奉那位的命令行事，常王管的有点宽了。”小妖丢下刀，也示意身后的妖跟着放下武器，因为灰衣男子的袖中刃直逼喉咙。
灰衣男子笑着将手往前伸，小妖惊慌地跪地求饶。
“派你们运送棺材的人没有告诉你们这棺材里装的是什么？”灰衣男子收起兵刃，用劲扛起大棺材，“这棺材里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会让你们丧命的东西，念你们是妖的份上，赶紧离开这里回家去，后面的追客很快就会追过来，你们不想死趁早离开这片林子。”
“追客，妖界的地盘哪有人追我们！”小妖们看向四周，不由地紧张起来。
“当然是在乎这棺材的人。”灰衣男子撕下袍角衣料，绑在手上，将棺材盖推出点缝隙，为什么不用手直接推开，那是棺材盖上抹了层毒，触到皮肉会立即溃烂。
棺材和人慢悠悠地从小妖中间走过，没有任何妖敢试图不要命去阻拦他。
直到灰衣男子走出林子，感觉不到小妖们的气息后停下脚步，慢慢放下棺材，叹了口气：“王上真不嫌麻烦，偏偏爱插一杠子。”
男子想打开棺材，脱下外袍擦掉上面的毒，集中力量在手臂，身旁竟不知何时又站了个人。
齐彦道：“你把棺材打开，没走到妖城就会被妖发现。”他重新盖上棺材，“若是在你我手中有个好歹，王上不会轻易饶过。”
左使懋桀转过头道：“王上要这烫手山芋做什么，他们之间的情义早就缘尽了。”
齐彦眸子缩紧，拍拍他：“快走，追客来了。”
刚才那片林子瞬间多了数十人，小妖没反应过来全被拿下。
神尊掐住为首小妖的脖子，目光凶狠：“说，运送的棺材在哪里！”
“饶、饶命，棺材被……被常王左使懋桀，抢、抢走了。”小妖快喘不过气来，脸憋的通红，用手抓着她的胳膊。
“常王。”众人陷入沉思。
一禾松开手，给小妖们各喂了药：“带本座进妖城，中途敢跑就等着毒发身亡。”
“你们是天界的人？”小妖们点头，在前面带路。
此行他们是乔装打扮，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千年妖人，没多大强大修为。
司夜摸了摸假胡子：“伯母，你怎么断定棺材就是他们运送？”
一禾边走边道：“能在中州不引人注目将衍儿带走，只能是办白事的棺材，地上的血迹明显是棺材里流出的，衍儿可能受伤了。”
小龙崽失踪这段时间，中州地界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人，多少达官贵人的花轿，出使的马车都搜过，唯一的便只有这棺材没搜过。
百医坊炸开锅，有人甚至要自戕向帝尊谢罪，屁股没开花的都跟着神尊去寻，开花的躺在容城祈祷帝君没有事。
更惨的还是御殊，被神尊、医尊、尊上三人说了几顿，还被打断腿又接上，此时走在最后面感叹命苦。
懋桀带着棺材进城，途中没见有人要劫。
齐彦瞧见棺材底部在滴淌着鲜血，让他停下，故而用耳朵贴近棺材。
“他快没有呼吸了，快点走——”
他俩加快脚步，争取在天黑之前到了常渊王府。
常王绛湮刚送走妖妃的奴仆，瞧了瞧天色。
齐彦与妖仆擦肩而过，径直走进去。
“回来了。”绛湮睥睨他们，打量晦气的棺材。
“他在何处？”常王眼神冰冷，语气带有几分期待。
懋桀放下棺材，齐彦指了指：“王上，就在里面。”
绛湮很是激动，吩咐他们：“快打开——”
随着棺材盖打开，里面躺着的人总算见到光亮。
绛湮抱起小龙崽，眼睛里一半是泪，另一半是思念：“十几万年了，我终于有幸再见你一面。”
他注意到小龙崽腕上在流血，拂袖怒道：“怎么回事！本王告诫过你们，不许动他一根头发！”
懋桀摇摇头，跪下身：“王上息怒，属下不曾打开棺材，更不敢忘记您的命令，应是那位动的手。”
绛湮面色一冷，对着侍女道：“去把瑟儿叫过来。”
侍女答道：“妖妃宣少君进宫了。”
五六个时辰后，神尊一行人光明正大进城。
静檀忍不住要在城里贴告示，言钦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敲，进城很不容易，这样做不就等于告诉幕后之人他们的行踪，那样更不好找到帝君。
他们没办法，只好安居下来静观其变。
常渊王府这边人提心吊胆，某间屋子热火朝天。
小龙崽感觉手腕好疼，意识模糊下叫出声。
“你轻点……”绛湮对老妖医踢一脚，气愤地摔了茶杯。
老妖医行医几万年，治好的妖没有五千也有三千，此番被常王请来，不知是福是祸，手抖得不停。
“王上。”老妖医拱手，“这孩子的血是天界纯正血脉，之前本就修为尽毁，筋脉断过，加上这血流不止，受伤已有几日，老朽……”
绛湮看着小龙崽，咬牙道：“如何。”
老妖医满头大汗：“老朽治不好，妖城也没有妖能治好……”
“废物！”绛湮勃然大怒，“来人，拖出去！”
老妖医惊慌失色：“王上饶命！饶命……”
侍女突然道：“少君回来了。”
绛瑟听到齐彦说的话，匆匆忙忙跑回来。
绛湮站起身，抓着他的手臂：“瑟儿，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医治好他。”
“是，父王。”绛瑟摸了摸小龙崽脖颈处的脉搏，从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
绛瑟是绛湮的次子，自幼学习医术，在妖界排得上名次。
他谨慎施扎银针，稍有不慎这只手可能会废。
绛湮的眸子在小龙崽身上没移开过，看到他的脸不自知地笑了。
懋桀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很稀奇：“王上居然笑了，十几万年了，他居然——笑了。”
齐彦面无波澜，似是早就知道。
大门外有守卫来报：“王上，那位熟人又来了。”
“让她滚！本王这几日不见客。”常王有些不耐烦。
“她说了，要王上交出来人，不然要带兵包围王府。”
“她敢！”绛湮不想多浪费口舌，“传令下去，她踏进王府一步，乱箭射死——”
绛瑟轻轻解开小龙崽的衣服，在胸口上施了几根针，唯独额头上的针，他咽了咽唾沫。
等他弄好后，常王迫不及待地坐到床边。
小龙崽的脸色果然好了不少，绛湮心里很高兴：“瑟儿，熬药的时候别太苦。”
绛瑟脸色异常，眸子转了转：“儿子知道，父王早些休息。”
屋里的烛火燃到熄灭，夜深人静的常渊王府传来万箭齐射的刃鸣声，数名黑色身影丢器倒地。
隔天早晨，晨午的阳光刺眼，院中开满了蓝色鸢尾花，五颜六色的花蝶在丛中飞舞，站在檐下似极了在春天里赏花。
小龙崽睫毛颤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
既不是药宫，也不是寝宫，他一下子坐起身。
对于他来说，这里又熟悉又陌生，好像以前来过，只不过他忘记了。
腕上还扎着长针，看来有人救了他。
他回想着，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记得被巫徉掳走后关在了破旧的房屋里，之后闻到浓密的迷香晕过去，再醒过来就在这里。
小龙崽爬下床，悄悄地开一条门缝。确定周围没有人，他想出去找娘亲。
刚关门走几步，有五六名侍卫巡视经过。
小龙崽害怕躲在柱子后观察，侍卫看到衣角当做没看见一样去别的地方巡视。
这个地方太大了，堪比国君的宫里还大。
小龙崽不出意外就会迷路，忽然间听到前面不远处有声音。走过去一看彻底傻眼了，地上摆放着几具尸体，万箭穿心惨不忍睹。
下人在清扫血迹，侍女在撒着花瓣掩盖血腥味，侍卫更是拖着死人堆积在不注意的角落，这里莫不是修罗炼狱？
小龙崽感觉脊背发凉，转头看见一个咬着馒头带刀的人正打量自己。
“你醒了。”懋桀有趣地道。
小龙崽一屁股坐地上，腕上又开始流血，银针碰到地面深了几毫。他拔下银针，捂着手腕拼命逃跑，血滴滴落在地上。
“哎……”懋桀忐忑不安，丢下馒头：“你别跑——”
小龙崽如今到了被人追赶的份，两条腿加快跑，前方有人竟直撞上去。
“你没事吧？”
小龙崽揉揉生疼的屁股，定睛道：“是你！”
齐彦淡淡点头：“是我，帝君过得可好。”
“本尊不去找你，你还本尊把掳到这地方。”
齐彦道：“小神未去人间，算不上掳，应该是救字。”
小龙崽：“……”救你个鬼，欺骗本尊还有底气这般说！
“右使，拦住他——”懋桀在后背追过来。
小龙崽又跑，鞋子掉了也不捡。
齐彦无动于衷，似是很了解他，淡淡道：“左使再追下去，那帝君流血干了，王上定会怪罪。”
懋桀道：“就这么让他在府里乱跑？”
齐彦抱臂：“王上早已传令，府中所有人不得为难帝君，他能跑到这，中途肯定会遇到巡视的守卫。”
懋桀长叹一气：“王上为了他可把那人得罪了，只怕日后不好过喽。”
小龙崽跑到正堂，望了望身后没有那人的身影，靠在围栏上喘口气。
堂堂帝君自保成了问题，吹着剧痛的伤口，好想娘亲在身边。
“星衍。”背后有人说话，“好久不见。”
小龙崽转身，一个目若朗星，顾盼神飞的男子在面前，身边也有一个清新俊逸的少年。
小龙崽觉得他眼熟：“你是谁？”
男子淡淡道：“常王，绛湮。”
“常王！”小龙崽吃惊，自己怎么到了妖界！
他很快懂礼数作揖道：“见过常王殿下。”
绛湮拍拍绛瑟，说道：“瑟儿，快叫小叔。”
绛瑟看了小龙崽一眼，虽有疑虑，但还是叫了：“见过小叔。”
小龙崽谦虚道：“我受不起，我不认识你们。”
绛湮笑了两声，抱起小龙崽：“你认不认得我没关系，我认得你，曾经天徽大帝最疼爱的幼子，在天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小龙崽摸摸脑门，真的想不起来有这么个朋友，便不再说话。
绛瑟重新为他包扎一番，伤口被利器划伤，稍有扯动便会血流不止。
帝君头次与常王见面，感觉像是早就认识了。
午膳时常王吩咐下人多做点，堆了满满桌子。
懋桀皱眉：“王上，那些尸体怎么处理？”
绛湮语气冷淡：“从哪里出来，就扔回哪里去。”
懋桀顿了顿，然后奉上信笺退下。
小龙崽瞪着齐彦，恨不得从常王腿上蹦下来。
“右使欺负你了？”常王对待别人是冰冷的语气，唯独对他是温柔以待。
小龙崽没好气地：“他之前在试炼之地骗我，说大哥是中毒而死，劫走了知情的世玄。”
许是在别人的地盘，帝君要收敛点，打骂不能有，瞪总是能行。
常王挑眉：“本王还在纳闷，之前那些日子迟迟未归，原来是去云雾山。”
齐彦是常王最看好的人，不会做出对帝君不利的事来。他眉头紧锁：“王上，您的故人基本都来了，住在城里的客栈中。”
小龙崽不理解这个故人是谁，仰头看常王脸色。
绛湮拍着小龙崽的背，沉默一会：“不急，派人告诉他们，说幼子在本王的府里，让他们专心做别的事。”
小龙崽脆生生道：“我想娘亲，阿湮带我去找娘亲。”
绛湮愣了愣，欣喜道：“好，你先养好身体，神尊他们就在城里。”
小龙崽欢呼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