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江山多妩媚（二十二）
“小姐，您进屋吧。”
小文走到江妩身边，将白色狐裘披到她身上，神情担忧地劝道。
临近新年，天上又飘起了鹅毛一般的大雪。江妩院中的的梅花在凛冽的寒风中怒放，院内被白色笼罩，只有那一点一点的红缀在枝头，像是姑娘家不小心跌落的胭脂。
江妩静静立在屋檐之下，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服，问起另一件事来：“还没找到他吗？”
小文脸上难得出现了犹豫的神情。
江妩轻笑了一声：“小文，我若是你，就算说假话来哄骗我也该是没有任何犹豫的。”
“奴婢不能欺骗小姐。”小文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恭顺地低垂着头，用一眼一板的口吻说道。
“……”江妩看着她，自嘲般笑了笑，“我知道不可能找回来了。既然他病重而逝，那就不可能又活过来不是吗？”
小文一言不发，不再多劝。
自从前几天江山失踪之后，相爷只是象征性地派人去找了找，等过了两天就对外宣布相府三小姐不幸重病而亡。这件事就小小地揭过，不仅没什么人在意，甚至都没有人再去关注江山那小院子了。
“我也该准备准备了。”江妩面上不见一丝伤心，如果不是她还偷偷派人去找江山的话，小文或许还觉得江山对于她而言，不过是闲时的娱乐对象罢了。
江妩抬腿便朝着屋内走去。
小文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小姐。那，我们还找吗？”
江妩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的笑意：“找，为什么不找呢？就得大大方方地去找，就让所有人知道，我在忤逆相爷大人好了。”
小文微微一愣，回了声“是”，然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廊檐下。
小文办事效率很高，就是一下午整个相府都知道了江妩让自己的暗卫去找已经“病故”的江山的事。
众人都心知肚明相爷做事的敷衍，也知道江山很可能没死。但是江妩来这么一出，无疑就是把这种暗地里的事捅到了明面上来。
虽然不知道江妩是不是真的对江山十分在意，但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是这么一副样子。明知道相爷不喜欢有人跟自己对着干，而江妩虽然是他最宠爱的女儿，所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每个院子的人都各怀鬼胎，只有江洱只单单看到了表面上这一层：江妩在乎江山！
这可把她气坏了，在自己屋里发了好一通脾气。能砸的东西都砸得差不多了。
青姨娘对她好一阵安慰加打气，这才勉强停了这一番鸡飞狗跳的操作。
她的生母青姨娘胸无大志，平常的日子都安分地待在自己院子里，对自己的女儿完全处于放养状态。竟也没觉得江洱这么对江妩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支持——
只要抱紧嫡小姐的大腿，往后还愁吃吃喝喝？还愁不能嫁个好人家？
当天晚上，相爷就怒气冲冲地跑到她的院子兴师问罪。
而另一头江姒的屋子里，柳姨娘也跟女儿说起体己话来了。
“五小姐这回倒是闯了祸了。不知道夫人晓得了，又该如何。”柳姨娘优雅地捏着茶杯，姿态雍容，仿佛在说一件小事。
相爷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去了江妩的院子，这样的波浪翻滚着，都影响到了她们这边的院子来了。
下人们虽不敢多言，但无疑是又疑惑又好奇的。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着兴奋，或是极小声地咬耳朵说话。
表面上越是平静，就越显人心浮动。
“……”江姒目光从远处收回，浅浅地笑，“会如何尚且未可知，但父亲仅仅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倒引得其他院子按捺不住。”
江姒的话意有所指，柳姨娘不屑地哼了一声，把茶杯放下，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们都不足以挂齿，倒是我儿，于此事有何想法？”
然而江姒却只是笑着答道：“无。”
柳姨娘拧着柳叶眉，显然有些不相信：“我儿……”
“姨娘。”江姒温声打断了柳姨娘的话，语气不容置疑，“女儿说，没有任何想法。”
柳姨娘的眉毛皱得更深了：“当真？”
“您看着吧。”江姒端起茶杯，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合礼，“莫要为了浮于表面的事情，让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
“……”
…………
自那一晚上的父女对话过后，相爷怒气冲冲地来，最后却更加恼怒地离开。
据说，这对父女俩在屋内大吵一架，最后五小姐还把人给气走了。父女俩吵架之时，韦夫人和江见俞也急哄哄地赶了过来。似乎是想插手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
到最后不仅没有成功，连韦夫人自己也被相爷禁止再去看望女儿，丝毫不顾及她的吵闹。
主家的几人心情都不好，此后两天，全府上下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到枪口上。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聊了点什么，但是最终结果大家都看到了，连韦夫人都被相爷罚了。那就更别提其他人。
原本想去帮忙求情的江洱母女当即便歇了念头。
后面相爷更是放出了一个惊天大雷：他要把江妩送到无翟寺去思过。
这消息一出，众人哗然。
原先相爷没有惩罚江妩，原来是在暗搓搓地憋大招吗？看来江妩是真的把人惹恼了。都快要过年了，还把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思过。
对于这件事，韦夫人更加生气，不顾侍卫的阻拦冲到相爷的书房去吵。
然而不管是她出面，还是江见俞出面来反对，相爷一点也没有动摇把人送走的心。
江妩毫无反应地接受了这个惩罚。
就连相爷放狠话说：“不清楚自己哪里错了就不要回来”，她也没在意。
相爷被她这态度气得要死，甚至在江妩出发的时候都没有去送。
只有其他的女眷，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都到了门口去送别。
韦夫人一边心疼女儿，一边对相爷骂骂咧咧的。尽管她上回因为到了相爷书房去理论而被延长了禁足时间，但还是丝毫不怯。而相爷对她来送别这件事是保持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好不容易打发了韦夫人，江妩立刻一转身上马车，生怕迟一步又被拉住说个不停。
韦夫人红着眼睛，万分不舍的跟女儿告别，随后又攒满怒气跑去找相爷理论。全程没有关心过其他来送行的背景板们。
众人于是各自散去。
回江姒院子的路上，柳姨娘悄声对江姒说：“我儿，这五小姐当真被送走了，并非做戏。”
“嗯。”江姒的态度颇为不以为然。
柳姨娘有些急了：“你就不知道争一争吗？”
“五妹妹只是去思过，还是会回来的。争有何用？等她一回来，该是她的一切也依旧还是她的。”
“你看你父亲那样！——她要是不回来了呢？”
江姒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姨娘，慎言！”
柳姨娘一噎，仍旧有些不服气，可最终没再说什么。
“父亲虽未亲自送五妹妹离开。但他始终是偏向五妹妹的，韦夫人能出现在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瞧见了吗？方才护卫五妹妹离开的那些人中，不乏高手。不就是担心上一次的事情再发生吗？这一次她去，显然是准备充分的。”
“要不然为何父亲隔了两日才送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