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年前开了一次组会,梁佳和新传合作的电影《花与夜莺》已经上报备案,预计年后开机,这是一部文艺片。
红灯区的妓/女玉质,和一个卧底在毒枭身边的缉毒警察的故事。
玉质十七岁的时候,因为父亲的赌债被拖去红灯区的洗头店,自此沉沦。
电影最开始的设定是在昏暗的洗头店,玉质穿着背心,扎着头发,端着一个水盆,踩着拖鞋走在狭长的走廊里。
老旧的电灯快要坏了,时明时灭,昏昏沉沉,隔壁房间不断传出吵闹,喝酒,调笑,打牌的声音。
随后是一段回忆,玉质对过去的回忆,重点拍摄她是怎么来到这家“春芳洗头店”的。
玉质是洗头店最漂亮的姑娘,她有一个常客,红灯区的人都喊三哥,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有着眼镜蛇般犀利的眼神。
从去年开始,三哥身边多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是这污糟之地从没见过的干净利落的年轻人。
玉质难免多看了他几眼……
整部电影以悲情基调为主,男女主角的年龄设定都不大,导演对选角很看重,除了“三哥”这个角色定下老牌实力演员,其余角色全部拿出来大张旗鼓的公开选角,包括男女主。
在众人瞩目之下,最后挑出来的女主角,是帝都电影学院一名大二的学生,叫姜茹,非常年轻,有灵气,来试镜的时候穿着衬衫,牛仔裤,扎着高马尾,朴素的像一张白纸。
梁佳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她,片中女主的人物设定本就有争议,很多试镜的女艺人为了贴合角色,刻意演绎的风尘魅惑,但反而是姜茹的清纯与反差打动了梁佳。
姜茹甚至连经纪公司都没有,参与选角的大部分女演员都是各个公司推荐来的,而她是自己在网上看到试镜的消息,通过邮箱报名的,因为她之前没有过任何作品和表演经验,剧组给她安排了三次单独试镜,最后导演才决定用她。
新年伊始,帝都下了一场很大的雪,走在路上踩出来的脚印有两寸厚。
漫天雪絮,钟声敲响,万家灯火齐明,寒夜虽冷,不乏温情。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仿佛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
梁佳穿着超级厚的羊绒大衣,围巾裹着长发,捂的严严实实,像一只北极熊,刚从新传的顶层会议室下来。
下楼的时候雪依然大,车子在楼下停了一下午,现在就像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被子。
梁佳拍去车窗上的雪,正好手机响起,她拿出来看。
陈sad:【新年快乐!】
梁佳笑着回:【新年快乐!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你干嘛呢?】
刚发过去,陈老师的电话就打过来,梁佳接起,听筒那边是熟悉的,令人格外安心的声音,“喂,佳佳。”
上个月陈老师回了一趟瑞士,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居然没能一起过。
陈老师问:“佳佳,吃年夜饭了吗?”
梁佳说:“还没有,我刚从新传出来,过来录制宣传短片的,马上回去吃饭了。”
“今天还工作?”他问。
“嗯……没事做嘛,本来要推的,你又不在,想想就过来录了,反正也没多长时间。”梁佳靠在车窗边,低头踢着地上的雪。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老师说:“这边还有很多事,这个月应该回不去,你最近有空吗?”
他顿了顿,说:“你来瑞士吗,我想你了,正好带你见见我的家人。”
梁佳握着电话笑:“好呀,我明天飞丽江,看完我妈以后就去找你啊,上个月你过生日都没能一起。”
陈老师低低笑了声:“嗯,新的一年,又长一岁,而立之年,可以考虑成家了。”
梁佳抬头看着纷纷而落的雪霰,说:“你那边下雪了吗?帝都下了好大的雪。”
陈老师说:“这边没有。”
“你早点过来。”
梁佳回:“嗯,那你等我。”
年初三,梁佳看完妈妈,就从丽江出发飞瑞士,中途因为航班问题还转了一次机,瑞士和国内有时差,她到瑞士的时候,是当地时间的上午十一点。
陈老师开车来接她,在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黑色长发黑色眼睛,穿着米白外套的中国女孩格外显眼。
陈老师伸手打招呼,梁佳立刻看到他,张开手臂冲过来,一把搂住他:“啊,陈老师!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梁佳身体力行的表达出她欢欣雀跃的心情,周围的外国路人频频注目,猜测这一定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或情侣。
有一句话叫小别胜新婚,一路上梁佳心情无比的好,车里放着轻快的歌曲,梁佳叽叽喳喳的就没停过,像要把陈老师不在国内的这一个多月的所有事情都给他说一遍。
陈老师递过来一个纸袋,“怕你下飞机饿,刚才随便买了点东西,先垫垫。”
梁佳接过来:“让我猜猜,肯定是拿铁和可颂。”
打开一看,果然是,梁佳每次去咖啡厅基本都点这两样。
她说:“你太了解我的喜好了。”
陈老师开着车,侧目看她,缓缓笑:“你总吃这两样,不会腻吗?”
梁佳说:“不会啊,我是个很专一的人。”
她歪头笑,“所以我对你也不会腻。”
陈老师笑了,“这算土味情话吗?”
梁佳摇头,“nonono,不算。”
她凑过来,眉眼弯弯,笑着问:“你知道我属什么吗?”
陈老师:“我知道,95年,属猪。”
梁佳:“笨呐,属于你!”
陈老师的祖父母住在圣加仑州的小镇,这边是德语区,临近莱茵河与博登湖,风景很好,气候宜人。
梁佳第一次来瑞士家里拜见长辈,按照中国人的礼节准备了一些礼物,因为爷爷是广东人,梁佳还特意拜托朋友从广东寄了一些特产过来。
爷爷奶奶都是特别温和可亲的长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待她,广式的烧鸡腊肠,现烤的面包,小牛排,奶酪锅和红酒,还有马来人擅长的甜辣料理,奶奶是马来西亚人,但是中文也能说得很好。
吃完饭,陈老师带梁佳去了他的房间,一间靠近院子的小房间,有偌大的窗户,坐在书桌旁,抬眼就可以看到院子里,陈老师从小住在这里,据他说,春天的时候这盏窗户如同画框一般,满眼都是绣球花,野玫瑰,翠菊,香兰和郁金香。
他六岁移居瑞士,就在这间屋子里长大,这里有很多书,更多的是乐谱,有一架老式钢琴,有很多把小提琴,墙上都是他的照片,留有他成长的痕迹与回忆。
这里是一块保留童年回忆的秘境,推开房门就如同推开他的心门。
只向最亲密的家人展开。
梁佳翻看陈老师家里的旧相册,里面有他的全家福,有他父母的照片,他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真是一个大美人,像七八十年代的港风明星,但多了一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卷气息。
还有陈老师和他哥哥的照片,从一岁多在广东,三岁多在老巷子里踩水坑,再到六岁来了瑞士,穿上校服第一次上小学,在学校门口和爸爸妈妈挥手。
然后是陈老师妈妈在厨房做面包,他和哥哥站在旁边看,哥哥大他好几岁,比他高一头,两人鼻头上都沾了面粉,还有他爸爸教他们用毛笔写自己的名字,父子三人一起开卡丁车,很多很多记录生活的照片,看起来就是个温馨又浪漫的家庭。
七八岁左右,还是一个小孩模样的陈老师,坐在钢琴前面,面无表情的弹奏,他的哥哥在旁边吃面包,表情很囧,不知道这张是谁抓拍的,梁佳看着笑了半天。
再往后翻,他的身边多了小提琴,照片一张一张的翻过去,好像陈老师也在这些照片中一点一点的长大了。
照片里记录了他第一次学习小提琴,第一次上课,第一次比赛,第一次站上舞台,之后一次又一次的站上舞台,有和老师的合照,有小学毕业时和同学的合照,他的周围拥堵了很多女同学,果然从小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中学毕业舞会时,他穿着西服打着领结,已然是一个明朗的大男孩模样了,虽然照片中还显得青涩稚嫩,但和现在的他已有七八分相似。
再往后,他站上圆顶剧院的舞台,走上世界都瞩目的位置,拿到一次又一次奖项,走过一条又一条红毯,在无数的欢呼,称赞,掌声中,逐渐成熟,磨砺棱角,刀枪不入。
最后一张,父母已不在,是他和哥哥还有祖父母的合照,大约是比现在早几年的时候,照片中的兄弟二人,当时都已事业有成,独当一面,此时沉稳低调,西装革履的男人,与第一张咧嘴大笑的小男孩是同一人,不禁让人感慨岁月的魔力,真想多翻两遍。
人生真奇妙,过往的那么多年,他们没有任何交集,有着跨越洲际的遥远距离,隔的那么远,在不同的国度长大,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轨迹从无交叠。
初中时候的梁佳,走在放学回家的小巷里,背着当年步行街最流行的帆布包,文具盒里积攒着一整叠韩流偶像卡片和各种大头贴,同学们喝着汽水吃着干脆面,嘴里讨论的都是当年韩综的大热cp。
彼时的年轻学生纷纷开始早恋,梁佳觉得校园里的扛把子竟也有几分帅气,长的挺像她的爱豆,学校门口卖的测桃花的刮刮卡风靡全校,梁佳也去刮了五张,仍然未能得知她未来的老公在哪里。
那一年,她未来的另一半第一次登上世界级别的领奖台,与她相隔7596公里,当时他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不知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叫梁佳的女孩子,不知道命运的红线,穿透了7596公里,也要把他带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