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沈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拿出藏在裤兜里的苹果，随手在衣服上面擦了下，“阿婆，给你。”
他们那里把叫不出姓名，又上了年纪的人都称之为阿婆，阿婆猛然抬头，看到了眼前那一颗红艳的苹果。
人上了年纪，记性难免就有些不大好，阿婆想了很久，最后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小意啊，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一双带着青筋的手从黑色长袍中伸出，拿着那颗苹果很快又缩回了黑色的长袍中。
帽檐被掀开，沈意看到了一双浑浊的黑色眼镜，眼白和眼珠的界限早已不算分明，浑浊的像室外那一摊浑浊的水坑。
但是沈意还是莫名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沈意在心中组织语言，“阿婆，我这次过来，最主要是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我，每天晚上……”
话堵在嘴巴里出不来。
沈意不好意思把一个又一个旖旎的梦境说出口，那种被什么东西缠绕全身的感觉太真实，甚至连舌头在肌肤上游走，湿漉漉的感觉也是惟妙惟肖。
沈意的耳根子开始微妙地泛红。
他平稳着有些凌乱的呼吸，说道，“有东西缠着我，是不是阴桃花？”
这个概念，还是他从网上听来的。
听说，有些并不聪明的灵体会化作他们梦里的人，在梦中，那些灵体会用有高贵的身份，大笔的财富，优雅的外表和举止……没有一个人会不爱他。
这些无异于催化剂，催化着他们和那位阴桃花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
但假的就是假的，梦就是梦。
梦中过得有多甜蜜，睡梦外的他们精神就有多么萎靡不振。
阴桃花会吸人精气。
这点恰好跟沈意最近昏昏沉沉，每天都睡不醒的状态对上了。
沈意抬头，呼吸急促，看着那件黑袍后面的女人，她身躯瘦小，宽大的袍子在她身上似乎挂不住了似的，随着一阵风刮过，她的身体晃了两下。
阿婆笑了几声，脸上的纹路皱起。
别人对她的嫌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他们都知道，那个阿婆并没有坏心，但他声音沙哑，形象也不讨喜，就比如说现在，被黑色的长袍裹着，嘴里发出了类似乌鸦的笑声。
“印堂发黑，整张脸却是白的，不是那种有生气的白，倒像是一种惨白……啧啧难说啊。”
沈意对这位阿婆一向都是很相信的，无他，曾经的阿婆很精准地预测到了沈意的桃花运旺盛，还说，他就算是刻意躲着，桃花也会蜂拥而至，没办法的。
除此之外，她还不偏不倚说中了沈意过去的几件事。
沈意微微弯下身子，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觉得你是被东西缠上了，但是不是阴桃花，那得另说。”
说完，阿婆看着沈意，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可怜的孩子，受苦了。”
沈意心中一酸。
没有人愿意和阿婆住在一起。
他们嫌弃她身上那种孤僻的气质，就像是永远围绕着腐烂发愁的黑雾一般，下意识的本能会促使他们避开阿婆，就算是避不开，他们也很乐意离阿婆越远也好。
他们的嫌弃正好给了沈意机会。
当天晚上，沈意偷偷地溜到了阿婆的房间里，门轻轻被扣了两下，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吱呀吱呀地，门就开了。
阿婆被安排在了最角落的房间里，许久没有打扫，连灰尘都结成了块。
沈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像极了一个小学生，最后，他选择把手垂在身侧。
“愣着干嘛，躺上来啊！”
这是沈意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下去的时间里，沈意被摁到了床铺上。
被子很久没有晒过了，里面的棉花已经结块，沈意低头，看到了一块和被子颜色完全不合的补丁。
再然后……沈意完全失去了意识。
阿婆点燃了一条烟，虔诚地拿在手上楷书祷告，烟味渐渐地充斥着整个房间，烟雾缭绕。
和普通的呛人烟味不同，这种味道并不算难闻，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甜味，让人闻着昏昏欲睡。
阿婆面色严肃，拿着烟朝天空拜了三下，嘴里碎碎念着写什么，眼神里再不见白天的昏昏沉沉，反而格外清明，连佝偻的身子都开始笔直起来，就像是一棵原本干枯的树木，遇上雨水，重新焕发精神。
她念得很快，又是地方特有的方言，也听不出话语中的内容。
阿婆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她看着沈意的位置，面色凶狠，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类似于猛兽威胁的低吼……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每一根纹路都无比清晰，手中的烟已经燃烧到了最底部，烟灰落下，落在了阿婆粗糙的手上。
她似乎在跟什么东西对峙。
虽然阿婆的声音越来越凶，表情个越发狰狞，但是隐隐透露出一种处于下风的趋势。
香灰燃尽。
阿婆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喃喃自语，“沈意这孩子，到底招惹了个什么东西。”
她第一眼就看出来，沈意身上“有东西”，并不是阴桃花那么简单，阴桃花只是一团灵体，没有意识，只是下意识按照本能行动，赶走他很简单。
可是沈意身上明显不是。
他身上并没有被阴桃花缠上以后的萎靡，反而气色很好，皮肤莹润，唇红齿白。
阿婆猜想，应该是比阴桃花更加难缠的东西，但好在，那东西没有害人的想法。
毕竟是家里的晚辈，向她释放了仅有的一点善意，为了这点东西，她都应该帮帮沈意，或许，缠着他的灵体是个好说话的。
烟雾散去。
阿婆的身影更加佝偻，像是被风霜打歪了的水稻，仍旧是弯着的，但是麦穗已经成了空壳。
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孽缘，孽缘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染上的。”
沈意还在睡梦当中，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皮不安地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