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他们得到的只是一些冰冷的死物，但是自己却亲手抱住了他，他的手指曾经放到过沈意纤细的腰肢上，裸_露出来的皮肤曾经如此亲密地相贴紧，透过那层薄薄的人皮，他冰凉的身体也罕见地因此温暖起来。
有了这点温暖，死亡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而冰冷了。
同事闭上眼拼命回想，他要把沈意的脸深深地刻在心里，在成为毫无意识的行尸走肉之前，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黑暗逐渐笼罩了他，他感觉到自己在被溶解，不断地被消化吸收，成为母体中的一部分。
两天团黑雾彻底融合，最终的胜利者身上，也多了一只代表着胜利的触手，黑色的，带着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黑，张牙舞爪，他不满地跳动了几下，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黑雾在两具身体上游走，边缘处时不时就会触碰到那些薄地像纸一样的身体，他的动作缓慢而轻，极为爱惜。
最后，黑雾终于停了下来，他彻底选中了其中一具身体，然后飞一般地窜入，那张薄薄的纸被撑起来了，有了人的形状，眼睛里重新焕发出光泽，嘴角上扬，男人很不熟练地运用着这具身体的表情。
“真是麻烦，换个身体就得重新适应。”男人小声咒骂，他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借着微弱的光，观察起了他新的脸庞。
白皙的脸，整体都是以柔和的曲线居多，连唇色都是很淡的。
男人评价道，一看就是个活不了几年的病秧子。
男人以挑剔的目光审视，“真不明白，意意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张脸。”
这张脸说不上有多好看，和他之前的那张相比要差远了，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无害，谁也不会花力气，花心思去提防这张脸的主人。
“虚伪……”
男人纤细，白到有些透明的手指轻轻抚摸过新的脸庞，他斥责着这幅皮囊之前的主人，却选择性遗忘了他们之间同根同源，从本质上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看，他现在不也选择披上了这幅皮囊，以全新的样子出现在沈意身边，讨好，取悦，无所不用其极。
男人的眼珠子闪烁着无机质的光芒，看上去像冰冷而又锋利的刀。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并不起眼的黑框眼镜带上，手指向上推了推。
然后，男人慢慢走出了办公室，脚步声沉重。
“意意……”
这两个字被他含在口中说地绵长。
自从公司改革，沈意的工作量大幅度减少，他的工作都在早上完成了，剩下的一下午时间，他都得在这间办公室里枯坐着。
沈意撑着脑袋，键盘下放着手机，他借此作为掩护浑水摸鱼。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样多此一举，办公室里所有的监控都对准了他，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哪怕是他裸_露出一小截在鞋子外面的袜子的颜色，都能通过电子高科技设备，精准传输给他的上司。
这样的摸鱼小动作无伤大雅，在男人眼里，反而还有些可爱。
他经常会坏心眼地故意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用余光打量着沈意惊讶，又不得不故作镇定的神情，还有，他忙着藏手机的样子也很可爱，让他想起了松鼠背着所有人藏粮食的样子，脸蛋鼓鼓，动作忙乱。
男人坏心眼地想。
所有坐在办公室里的人都这么想，并且都选择不动声色地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眼前突然被一大片阴影所笼罩。
沈意心头一紧，以为是上司来查访了，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对不起老板，我以后一定……”
一阵轻笑从沈意头顶上方传来。
“没事，我不是这里的老板，我是你的同事。”男人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既然上司的身份并不能给两人的关系带来实质性的进展，那么就换一种身份好了。
反正对他而言，这些东西不过就只是一层皮囊，他要是喜欢，男人可以变成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人。
沈意呆呆愣愣地想，原本的同事才刚走，那么快就安排了个新的吗？
他还自以为摸透了公司的辞职规律，原来，只有找到了新的，可以替代的员工，才会把老员工给辞退掉，不愧是精明的资本家。
沈意本来想展示一下自己作为老员工的友好，想起身为他介绍一下在这间公司里该怎么生存……他抬头，却猛然发现，自己刚才那些剧烈的心理活动都是一场笑话。
同事没有离开，又重新回到了这里，怀里还捧着他的所谓私人物品。
“原来是你啊？是公司搞错了么？该被辞退的是别人！”沈意面上显示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欣喜。
他很希望这个别人就是自己。
实不相瞒，他很想离开这个透露出丝丝诡异的地方，拿着补偿金快乐找个正常点的下家。
只可惜，同事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干涩地笑了笑，开始从箱子里一件一件地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不透明的箱子里只放着很少的一点东西，粗粗扫去，大概只有十来件。
就算是那个讨厌的东西被自己吞入腹中，被刻意地施予痛苦，他躺在地上痛苦挣扎，不断呻_吟的时候，那个箱子还是被好好地放在门外，上面刻意用衬衫盖住了。
直到现在，掀开盖子，男人才看到里面事物真正的模样。
被金丝眼镜这盖着的眼睛里闪过几丝不悦的光泽，他看到了一堆属于沈意的物件……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未风干的橘子皮，皱巴巴的，白色的脉络一撮一撮。
男人停下了所有动作，手指轻轻捻过，很轻松就把橘子皮碾成了粉碎。
别跟他说，那个讨人厌的东西保留下橘子皮，只是为了清洁他身上污浊的气息，
鬼都不信！
男人深吸一口气，头痛欲裂，不得不扶着桌子的边角，才能稳定住身体不摔倒。
倒也不是生气。
而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
他成为母体太久了，已经习惯了从他身体中分裂出去的东西对他言听计从，从外界带来营养，然后心甘情愿的汇入到他的身体中。
但是最近，反常的现象逐渐增多。
越来越多的回忆涌了上来，如同潮水一般争先恐后，过于庞大的信息量让他的脑子短暂性地眩晕了一会儿。
男人捂着胸口，大口地深呼吸，消化着刚才的一切。
他似乎把那个讨厌鬼消化完了，又似乎并没有，还有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倔强地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比如说，一个暖暖的拥抱。
男人摸索着指腹，他甚至感受到了上面残存着的，细软的触感，温热滚烫。
男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沈意没有抱过自己，结果很肯定了，就是那个讨厌鬼残存下来的。
讨厌鬼就是讨厌鬼，连死了，都不忘记恶心自己一下。
画面反反复复地在他脑海中播放，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牙齿被咬得嘎吱作响，脸上阴云笼罩。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沈意专注玩手机的时候，都不忘记抬头查看情况。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出神的男人。
第一次，沈意以为他累了，并没有对此放在心上，可是当他第二次抬头的时候，男人还是一动不动，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一样。
沈意慌了。
他侧身过去，询问道，“你怎么了？今天一天精神状态都不大好。”
第一次还能用“知道自己要被辞退了”这个原因解释，那么这一次呢？因为太开心工作保住了？
按照他对于这位同事的理解，他不像是会一天连着失控两次的人。
他见过的，同事情绪最失控的那一次，还是他抱着自己的时候。
双臂极为用力，像是想要把自己嵌进肉里面一样，呼吸交缠……有些过分的热情了。
身后人心脏跳动地极为厉害。
沈意甚至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抱着自己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野兽什么都怪物，不然没办法解释，身后人的体温为什么那么高，没有精确测量，但明显已经超过了人体正常体温的平均值。
有那么一瞬间，沈意误以为拥抱着自己的，是一团火焰。
沈意努力把这段回忆摇出脑袋。
“没事，只是昨天没有休息好，现在脑子有点昏昏涨涨的，不要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男人回过神，将箱子里的东西提到了桌子底下，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动作甚至有些粗鲁随意。
箱子里的东西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男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自顾自地搬开椅子坐下。
沈意凑上前，对他说，“没事的，你放心休息，等上司出来查看的时候，我就提醒下你。”
沈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看的眉头皱起，他犹豫着开口，“算了，还是别了，每当我认真工作的时候，老板不来，当我偶尔想要摸个鱼的时候，一抬头，老板正好站在我身后，真的，我每次几乎都要被老板吓个半死。”
沈意滔滔不绝地说着，红润的唇一开一合，在男人的眼中，没什么比这个更加诱_人的东西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上面。
他好香。
两人的距离在男人的刻意作用下不断拉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