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五回山雨欲来海虹处
开春三月，乍暖还寒。
蔓延数百里的亟昼群峰渐渐退去半身素裹，山顶白雪在春日中渐融，残留的积雪隐隐可见星星点点的绿，显出一派生机。
正是万物复生，峥嵘冒头的时候。
前几日内门大比刚刚结束，八措峰再次成为诸人饭后茶余的话题。
一则是内门大比最终的前十名，有两名出自八措峰——陆承玺与闻卓也，且此二人都是新弟子，怎叫人不关注？
内门大比只允许练气期内门弟子参加，第一名可以进入藏经阁挑选功法，前十名都有一枚筑基丹，服下此丹后，筑基时能大幅度提升突破的几率，让诸多困于练气多年的弟子，眼红不已。
今年的魁首由谢吟玄拿下，他在内门考核时便排在首位，此次拿下大比第一，也算是众人意料之内。
二则是大比之后便是海虹秘境开启之时，海虹秘境已六人为一组，各组在队伍中获取的所有物资都能折算成积分。最后积分榜排名第一的六人组，每人都能得到一件天材地宝！
这些时日各峰都在安排带队弟子，八措峰往年皆由季双宿带领，他是峰中唯一的金丹修士。今年没有了季双宿，八措峰上下找不到第二个金丹带队了。
众人私下议论着，翘首以待，都等着看臻羽真人会如何处理，更有其他峰的金丹真人心生期待期待：此时正是广纳贤才的时候，八措峰急缺金丹真人，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入那位的眼。
钟谙也是这段时日才回想起来，先前掌门找师父密谈许久，恐怕为的就是这件事。
她本人对此并没有看法，他们八措峰人丁稀少的问题已经困扰几十年了，外人都道臻羽真君修绝情道久了，冷心冷面。
钟谙觉得倒不是她师父性子冷，排斥外人，在她看来，这反倒是一种另类的善举。
其他峰的内门弟子若是今后努力，也不是没有再被峰主、真人看中，收为亲传的可能。可众人皆知臻羽真君座下素来一脉单传，入了八措峰的弟子，只有一人能走上那独木桥，在那之后，付出努力的其他人该有何去何从呢？
自己的师父自己清楚，臻羽真君的处事风格：与其让那些弟子最后绝望，不如一开始就掐断他们的盼头。
“师父，这次海虹秘境要开了，我们是不是得去别峰借个金丹期的师叔来带队？”
钟谙刚在臻羽真君眼皮子底下走完一套太玄阴阳十二式，受他指点，感悟颇深。练剑间隙休息时，她与师父聊着感悟与进展，自然而然地顺势问出困扰她许多天的疑惑。
她都开始思考哪个峰的金丹师叔和他们关系稍微好点了……
“你也想去？”
“那肯定！我要是不去，我们峰的师弟师妹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你去了他们才更容易被欺负。”
嗯，也对，她承认自己拉仇恨的水平一流，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要去！这当然是有别的原因，但暂时不能告诉师父。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经历挫折怎么成长啊您说是不是？”钟谙眨眨眼，心思活络起来。她生怕臻羽真君怕惯了麻烦，一放话，今年不让她去了。
钟谙挪到自家师父身边，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替他分析，“你看我现在在剑修路子上也慢慢长进了，若是找机会磨练磨练，也不是没有机会突破金丹是吧？”
正屈膝而坐臻羽真君微微睁开眼睛，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修真界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五灵根突破金丹的案例了，钟谙想突破，这和奇迹出现没太大区别。
然而他并没有把这个事实放出来讲，而是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八措峰就由你带队吧。”
什么？！
钟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吓了一跳，“师父您说笑吧？每年带队弟子至少也是金丹初期，我这水平，不被人笑死？”
“你什么时候没被人笑过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掌门不会同意的吧？”
“掌门那边无碍，”臻羽真君平静地说道，“他本意是想八措峰弟子同百草峰丹鼎峰那样，并入其他峰的队伍，不过为师拒绝了，当时便提议过，由你负责。掌门并无拒绝之意，只说让为师多加考虑。”
“那您还选我？”多加考虑……的意思，就是不看好她吗？
“考虑过了，就你。你无需太大压力，我八措峰从来不爱出风头，为师也不稀罕那些虚名。此次海虹秘境，你只当是带底下的师侄们见见世面，别做偷鸡摸狗为非作歹之事，丢为师的脸便好。”
要求这么低吗？不是啊！问题的关键不是她想争什么第一第二，而是她到时候想单独行动怎么办？！
然而臻羽真君决定的事不容这个做徒弟的拒绝，他见钟谙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当即不等她出声，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留在原地的钟谙无能狂怒，十几年了，她师父还是爱用这招，不想跟她争的时候，就直接走人。没办法了，只能想着到时候另寻他路。
虽说钟谙不情不愿的，真领了这事儿还是会细心负责到底，大概她师父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每峰弟子都分到了六个名额，若放在其他峰，定是争破了头，反观他们八措峰竞争就小多了，人口简单也有人口简单的好处……
每年这个时候八措峰众人听到外边儿人头疼这事的时候，都会假装不经意的抱怨几句。
“哎，真羡慕你们人多热闹，我们每年都是轮流去的。”
“就是，害！我今年不想去都不行，累得慌！”
其他峰的内门弟子：……
求求你们快闭嘴，行吗？
你们从上到下就这么喜欢招人恨，是吗？
钟谙将八措峰内门弟子召集到议事厅，与他们说清自己的安排。
“师父已经决定此次海虹秘境由我带队，另外还有六个名额，按照往年惯例，前往的弟子分为三名筑基，三名练气，今年没有例外的话也是如此了。其中两个练气人选就陆承玺与闻卓也罢，你二人刚拿下内门大比前十，实力有目共睹。其他人也不必急，海虹秘境每年皆有，我们八措峰弟子不多，往年一直是轮流来的。对了，按照今年的顺序，筑基弟子里轮到谁了？”
八措峰三十多个内门弟子总共就八个筑基修为，每年轮着去就好，完全没必要竞争。况且今年钟谙带队，还多出了一个筑基位置，大家乐见其成。
她话音刚落，筑基弟子那边就走出三个人，对她躬身一拜。
“贾空明、王守真、柳絮轻，不错，你三人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一会儿找乌全领这次历练的灵石物资，离出发还有一个月，下去好好准备吧。”
三人都是老弟子，这样的安排轻车熟路，客套道了几句谢就下去了。
钟谙又看那些练气弟子，平均都是后期至大圆满了，实力相差倒是不大，“除了我点到名的陆承玺和闻卓也之外，你们中谁还有意愿？”
海虹秘境可不止云池仙门的弟子在场，到时候不但有八大仙门，还有散修联盟，秘境中死生不论。新弟子中，林渡完全不想去送死，沐槿也颇有自知之明，二人都表示没什么想法。
最后站出来的是芦音、张楚易和两个练气期的老弟子，这两个老弟子困在练气期的瓶颈已经有几十年，眼看着寿元将至，筑基丹无望，只能拼一把海虹秘境的奇遇。
钟谙让他们即刻便在议事厅外的空地处比试，芦音、张楚易这两个新弟子各自对战一名老弟子，最后芦音张楚易仗着年轻意气、青出于蓝，俱都胜出了。
然而最后他二人比试时，却是势均力敌。
张楚易剑锋凌厉，极为狠辣，不少招式都是直取命门，不要命一般的攻击。
相比之下，芦音的出剑风格便是春风化雨，绵中带刺。她防守能力极强，还善于观察，一旦张楚易有漏洞出现，她便会抓住机会精准攻击。
半个时辰都没分出胜负的情况下，张楚易手法刁钻猛进，芦音碍于同门之情，出剑时屡屡避开他的要害，张楚易却没那么好心，利用芦音的避让钻空隙，下死手。
事不过三，在第三次他偷袭将要得手时，钟谙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叫停。
“你二人罢手，”钟谙目光冰冷地扫了张楚易一眼，“这次芦音跟着去，你下一次再找机会。”
“凭什么？”张楚易阴沉着脸，他抓着手中的剑，眼中满是阴霾。
“刚刚若不是你叫停，我已经赢了！”他的视线在钟谙和芦音之间扫视一圈，不服气道，“她是女子，我是男子，海虹秘境里，我的用处明显比她大！”
芦音听了便大怒，指着他急道，“我怎么就不如你作用大了？！我自小苦练剑术，自问一样不输给男人！”
“女子如何，男子如何的，你这话也就敢在我面前指桑骂槐，”钟谙冷哼一声，“你有胆冲着我云池仙门诸多女真人真君喊喊？”
“钟师叔，你要如何处置我，我张楚易认了，但是方才分明还没分出胜负，你凭什么如此武断我输？”
“我刚刚有说赢的人就能拿到最后个名额？”
“你！”他没想到钟谙刁钻至此，一时气急攻心，说不出话来。
“呵，你可知海虹秘境靠的是队伍之间众人互相配合？秘境中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到时候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彼此生死相依。你方才为了这个名额，招式阴狠数次危及同门要害，更过分的是，你的对手不愿伤你分毫，你却偏偏利用这一点投机取巧。你这样不顾同门情谊，问问其他人，到时候可会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
闻卓也本就与芦音交好，刚刚看得心中早已动怒，闻言第一个站出来，掷地有声道，“师叔，我不愿与他为伍。”
陆承玺也一脸淡漠，不冷不热地别开视线，表示自己的立场。
张楚易怒极，他心中实在不服，十三峰内就没见过他们八措峰这样的，哪有峰主从不出面，一个筑基期的弟子指手画脚？！他指着钟谙，口不择言。
“你说我没资格就没资格？你不过就是个筑基后期的修为，算什么东西？！”
钟谙听了只觉得好笑，她斜睨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张师侄，你第一天入我八措峰？”
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她算什么？
不好意思，她算权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