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小紫
在幼儿园校车“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的歌声中,陆酽情准点起床,去老街口买了糯米鸡和红豆糍粑,回来发现门口的花少了一盆,盒子里多了十块钱。
自从花店开业以来,这还是第一桶金。
陆酽情美滋滋的收好十块钱,打算中午喝个奶茶。
刚进院子,银杏树下的人转过身来,低声道歉:
“抱歉,我以为主人家在屋子里,所以先进来了……陆学妹?”
陆酽情:“包包学长?”
聂疏照抿抿唇:“其实不用这么生疏,你叫我小聂都行。”别再提“包包”了好吗?
但不知为何,那些梦里的片段越来越清晰,叠词词也越来越严重了。
“那你也叫我小陆。”
他问:“陆学妹……小陆,你住在这里?”
从他离开家里,一直随心指引,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暂时停留。
再见陆酽情的那天早上,他本来打算离开a市,但不知道为什么,又逗留了几日。直到今天,他走走停停,远远的就看见这棵银杏树,生机勃勃,玄灵环绕。
是个绝佳的修行之所。
他突然萌生了长久停驻的念头。
陆酽情点头:“这是我的院子。”
聂疏照又问:“你独居在此?”
他本想租借一间,现在却不好开口了。
他一紧张,就不自觉的摸着拇指指甲,停顿了足足有三分钟,都不发一言。
陆酽情看的好笑:“你也想住?”
聂疏照:“恐怕不太方便。”
陆酽情挠挠头:“很方便啊,出门就有吃的,什么好吃的都有,还有几家小馆子,做的菜可好吃了。出了老街就有公交车,前面还有个公园,就你上次吃包包那个,哪里不方便?”
聂疏照耳朵微红:“孤男寡女……”
“你怕你对我做什么?”
聂疏照连声否认:“怎么可能!我难道是这种不正经的人?”
陆酽情摊手:“那不就得了?难道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难道我就是这种不正经的人?”
“我们两个正经人,难道不能脱离男女的低级分类,做纯洁的同居密友吗?”
聂疏照被她连番骚话,说的脖子都气红了:“也不是,不要胡说了。”
朱湛已经到了,陆酽情快刀斩乱麻:“我住东边,你住西边,院子这么大,够住。我先出去一趟,你自己收拾下,随便你住。”
等赶上公交车,陆酽情才一拍脑袋:忘记算房租了。
医院。
朱湛还恍恍惚惚的:“你真的是小白板啊?这不可能啊,你明明能看到妖气,还一拳把鬼妖打散,怎么会是小白板呢?”
陆酽情接过铃铛:“罗紫英就在里面?一般收回的魂魄会怎么处理?”
朱湛:“执念消失后,会回到地府。”
陆酽情沉思:“那她的执念是什么?如果不消失怎么办?”
“会一直留在铃铛里,直到魂魄消散。”
陆酽情摇摇铃铛:“罗紫英,你的执念是什么?”
罗紫英气呼呼的:“哼,坏人!你还打我,我要告诉我爸爸打你。”
朱湛:“她死的时候才三岁,说不定就是想见爸爸。”
罗紫英不说话了,委委屈屈的哭了一声:“爸爸,我想爸爸。”
陆酽情摸摸下巴,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我先带她去见罗奶奶。”
罗奶奶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她被妖气缠绕,精气神虚了不少。
陆酽情和罗奶奶寒暄了一会,问起罗紫英的事。
“罗奶奶,好像从来没听您提起过孙女。”
罗奶奶看向陆酽情,脸色很不好看。
突然,老人家伸手摸摸她的头:“已经离开的人,提她又有什么用呢?”
“你当是知道的,永不会回来的人,提一次伤心一次罢了。”
罗紫英藏身铃铛,尖声细气的叫起来:“胡说!她只喜欢我哥哥,根本不会为我伤心。”
她再怎么喊,罗玉也听不见。
“这可能是我的报应,我对这个孩子,犯下了大错。”
罗玉陷入回忆,整个人都特别憔悴:“紫英和乔英是龙凤胎,她是乔英的妹妹。”
“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乔同,他生病之后,我卖了一套房子给他治病。之后很快有了他们兄妹两,我当时还没退休,家里一口气多了两个孩子,开销很大,所以我时常出差,工作很忙。”
“而我女儿也忙着挣钱养孩子,只有乔同在家休养,所以自然由他照顾两个孩子。”
“紫英乔英过完三岁生日没多久,紫英就坠楼而亡了。”
罗玉痛苦极了:“我现在还记得,早上她还抱着我的腿,求我不要去上班,再多陪陪她。我把她推开了。”
“其实,她在向我求救,因为……”
罗玉深吸口气,满面是泪:“因为只有我和她妈妈在家,她才不会被打。”
罗紫英尖叫起来:“胡说,爸爸不会打我,是奶奶不喜欢我!所以爸爸才要严厉的管教我,因为我不能做错任何事情,要不然奶奶会把我丢掉。”
罗玉:“孩子去世后,我发现她身上有很多旧伤。乔同这个畜生跪下来,向我承认,是他在家带孩子抑郁了,有时候紫英做错事,他会打她两下屁股。”
罗紫英:“爸爸打我是因为爱我,是因为奶奶不喜欢女儿,我不能犯错,奶奶会把我和爸爸一起赶出去。”
罗紫英当时只有三岁,她在罗玉身边流连的这些年,也没有成熟多少。
因为她的人生,永远停留在三岁。魂魄在混沌之中,也没有成长。
从罗玉和罗紫英颠倒的叙述中,能够拼凑出真相。
陆酽情问:“罗奶奶,两个孩子您是不是更喜欢罗乔英这个孙子?”
罗玉苦笑:“怎么可能呢?我自己就只有一个女儿。而且,紫英乖巧,我更偏爱她。真正重男轻女的是乔同,他打女儿出气,紫英身上到处都是伤。乔英可是一次都没被他打过。”
孙女死了,生前被虐待,罗奶奶为了女儿,为了孙子,假装从不知道这件事。
罗紫英还在哭,尖声细气的怪声渐渐剥离怨气,变回了奶声奶气的孩子声。
她只是一个沉睡多年的孩子。
她还记得,爸爸每天都会打她,罚她跪下,双手举着重重的榴莲。榴莲壳扎的她很疼,爸爸说她又做错了,如果继续这样,奶奶会把他们一起赶出去。
因为奶奶只喜欢哥哥。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每当奶奶回家的时候,她都不会被打,而且奶奶最喜欢抱着她举高高,亲她的小脸,说她最喜欢小紫。
可奶奶太忙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回来一次,住一晚就匆匆忙忙走了。
她想告诉奶奶,爸爸会打她,但是爸爸说过,奶奶最不喜欢女孩子了。她如果敢麻烦奶奶,奶奶会把她丢掉的。
她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她太疼了,还一直在想奶奶。只要奶奶回来,哪怕只有一时半刻,爸爸也不会打她,她也不会再疼了。
失去的罗紫英意识混沌,魂魄留在了对她感情最深、愧疚最重的罗玉身边。
“乔同本来就不喜欢她,所以才打她。可是相比乔同,得知实情却选择沉默的我,才是真正的罪人。”
“我口口声声说,最喜欢小紫,却对她满身淤伤选择了沉默。站在楼顶的时候,我面对死亡,想到我的小紫就是这样坠楼,甚至能听见小紫的哭声。她哭着问我,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我?”
罗紫英问:“奶奶喜欢我吗?”
陆酽情替她问了一次。
罗玉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每晚都在质问自己:她喜欢小紫吗?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能替小紫说一句公道话?
罗玉双唇颤抖,目光直视陆酽情:“小陆,你说,我的小紫她是怎么死的?”
罗紫英已经全想起来了:“爸爸打我,我太疼了,闭上了眼睛。后来爸爸把我扔下去了。”
她是先被虐待致死,然后才被人从窗台扔下去,制造意外坠楼的假象。
陆酽情问:“罗奶奶,您为活人选择沉默,死去的人就不需要公道了吗?她一直在等您。”
从医院出来,罗紫英的执念就散了。
朱湛没想到,她真的解决了。
“你还说你不是大神?鬼怪的执念,是很难消除的。”
陆酽情挠挠头:“她是个孩子,能有多复杂的执念?她就是想知道,奶奶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爸爸乔同虐待她,妈妈也更喜欢嘴甜的哥哥,她只是想问问,曾经说过最喜欢自己的奶奶,当初是真心的吗?
罗玉进退失据,可当初的喜爱,的确是真。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朱湛接过铃铛:“我拿回总部,贡献点到时候分你一半。”
在朱湛眼里,陆酽情就是深藏不露,哪知道她其实什么都不懂?
在昨天碰见她之前,陆酽情连妖气是什么都弄不明白,纯属于空手套白狼。
陆酽情打听灵妖的事:“现在养灵妖的天师很少吗?能买到吗?你怎么不养一个?”
朱湛:“……大神,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酽情随口道:“我的灵妖不怎么乖,想问问人家怎么养的。”
朱湛倒吸一口冷气,觉得遭受暴击。
“一口气吸收那么多妖气,你还嫌不乖?大神,过于凡尔赛了啊。像你的灵妖那么厉害的,我只听说过一个。”
陆酽情:“谁?”
“灵妖的力量越纯净,能够吸收的妖气越多。最低等的灵妖,一次也就能吸收一拳。”
朱湛神秘兮兮,口中饱含对神秘大佬的膜拜:“据说,天师聂家未来的传人,从小还不会说话,就有一只最为纯净的灵妖相护。”
陆酽情也没听出来哪里厉害,她都不知道灵妖有什么用?可能会抢她手机玩,完全就是熊孩子嘛。
“后来呢?他的灵妖会玩手机吗?”
朱湛更神秘了:“没有后来。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天师在收服妖气的时候,要贴上护身符,以免被妖气污染。他实力强劲,心智坚韧,按理说是不会被妖气污染。”
“可凡事都有例外,聂家祭祖的时候,他作为长孙去祖地静修,意外被妖气污染。他被妖气控制,打伤了自己的亲弟弟,他的母亲聂夫人也因此去世。聂家把他逐出家门,现在也不知去向。”
陆酽情摸摸鼻子,听别人的惨事,总觉得不太厚道。
尽管与此人素不相识。
………………
陆酽情回家之前,找出聂疏照的维信,对话框的信息,还停留在三年前。
当时聂疏照给她补课,日久生情,陆酽情觉得人家皮相好,性格好,自己蛮喜欢的,于是痛快的告白了。
聂疏照就没回答。
陆酽情被无声拒绝,也没伤心多久,洒脱的开始大学生活。
陆酽情:房间收拾好了吗?家里有饭吗?
聂疏照刚铺好床,老院子窗户很大,开窗正对院中的银杏树,好像能闻到草木破土而出的生气。
手机叮咚一声,他摸过来看见,几乎惊的跳起来。
因为他的维信,也还停留在之前那句话。
陆酽情:聂疏照,我怪稀罕你的,你要是也喜欢我,我两搞对象吧。
他没回。
日期时间显示半小时后。
陆酽情:我知道你怪害羞的,这样吧,你要是同意,就扣1
聂疏照也没有扣1
聂疏照脖子都涨红了,集中精神看见下面的新信息。
他连忙去翻冰箱,顺手先把米饭煮在电饭煲里。
聂疏照:鸡蛋两颗,熟牛肉若干,还有半颗白菜。
陆酽情:ok。你蒸个鸡蛋,烧一个牛肉炖白菜,我买点凉菜回去。
陆酽情:你有什么忌口?
聂疏照:我都可以!你喜欢什么,我也喜欢。
这句话好像不对。
聂疏照红着耳朵,再次飞快打字。
聂疏照:我是说,我没什么忌口,你不用麻烦,什么方便买什么。
陆酽情:ok。
聂疏照脸通红通红的,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像一个等待老公回家的新婚妻子。
但是,她(老公)刚才是不是好冷淡的?
聂疏照怅然若失,但立刻又振奋起来,把扔在院子里的拖鞋,整齐摆放在门口,然后去烧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