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林泽生不屑道,“你这不是证据,是臆想。基本上你想想象成什么样儿,就能成什么样儿。这样的人,精神病院里有很多,丁处长可以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不少同好。”
“别急。这只是个开始。现在就急着骂人,接下来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度过。”
“你提前一天就离开了重庆,连原本要给你举行的送行宴,都被迫提前了一天。你的上司要派人送你,你谎称去看亲戚,拒绝了。有这事吧?”
重庆认识他的人太多了。林泽生觉得,否认提前一天离开的重庆,不会是个好选择。
于是道:“你说得对,但用词不当。加入了你自己的主观臆想。我没有‘谎称’,我确实去看望亲戚。”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回老家了,我扑了个空。所以我索性当天就动身来上海。就是你所谓的‘提前一天’。”
丁华舟哈哈大笑,“怎么样?说漏嘴了吧?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林泽生一脸的不解,“我需要狡辩什么?我提前一天离开的重庆没错,但这能说明什么?”
“重庆距离上海,路途遥远,中途要换乘不同的交通工具,要穿过匪区、还有沦陷区。我为了准时到达上海,何止提前一天,我提前一星期动身,也很正常吧?”
“话说回来,幸亏我提前了一天,不然我六号到不了上海。”林泽生一脸庆幸地道。
“没错,你提前一星期都没问题。但你临时改变了行动计划,这才是问题所在!”
“不要再狡辩了!你五号已经到了上海!然后,你并没有跟站里联系,
而是偷偷摸摸区跟你的组织接了头!”
“我五号在南京,”林泽生一脸的淡然,“我在南京多呆了一天。日本人突袭检查火车站,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第二天才走。反正有时间。”
“丁处长不相信,可以让人去南京核查。”
“不必。你想证明自己很简单,”丁华舟一伸手,“拿出火车票来。”
将近半年前的事情让他去核实,还是日伪区的南京,日本人突袭检查是家常便饭的地方,就算找到人问,谁还记得半年前某日的事情?
当他是白痴啊!
“你白痴啊!”林泽生嘲道,“第一天进军统吗?火车票这种东西,能保留吗?我能拿出火车票才证明我有鬼。”
何况将近半年过去了。火车票保留到现在,明摆着有问题。又不是搞收藏。
丁华舟这是拿他当傻子呢!
“对,这方面我自愧不如林副处长。林副处长可是对谍战工作熟悉得很啊!还没到上海站入职受训,就知道这么多东西。啧啧。”丁华舟一脸赞叹地道。
“哦,难道林副处长不是从黄埔军校毕业后,一直跟着军队打仗,之后就在政府部门坐机关吗?怎么搞得比我这个老特工还熟练啊?”
“是不是贵党的特工培训,就是好啊?”
林泽生漠然道:“我可能不是比丁处长熟练,我是比丁处长聪明了点。火车票之类的小事,还要手把手教,够蠢的。”
“这么多年丁处长在处长这个位子上,干得也很苦恼吧?手下随便一个都比你有脑子。”
“依我看,丁处长还是退位让贤的好。对你,对站里,对党国都好。”
“哼!伶牙俐齿!你再怎么能言善辩也掩盖不了你是内鬼的本质!”丁华舟努力压住自己的怒气。
“还是让我来说一下你的行踪,和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丁华舟咽了口唾沫。他没想到,林泽生看着是个新手,对付起来竟然这么棘手。
“你们在上海的组织连连受挫,你的上级认为上海站对你们□□是个威胁。所以设计让站长发现你,然后调你来这里。”
“你的组织得逞了。你成功地打入了上海站。”
“你本来没准备提前一天离开重庆的,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你得到了一个情报。你苦于种种原因,可能是你那位联络人‘亲戚’因为你离开重庆也跟着撤离了,也可能是因为你是一步暗棋,你的组织尽量切断与你的联系,总之,你无法把你的情报传达出去。”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上海,与你的联络人接头,把你的情报传达给他。”
不得不说,丁华舟是个人才。
他几乎猜对了全部。
只除了那位根本不存在的“亲戚”。
组织上为了保护他,除了王明君,他没有任何一个联络人。连预案的“寻人启事”,也是组织寻他,不是他寻组织。
甚至与王明君的联络暗号,以及在上海备用的联络方式,也是他听了广播,从公园的树洞里取回来的。
这条线,是他在黄埔的时候就埋好的。此后组织一直与他没有联系。直到他被调任上海站。
来上海站之前,他的任务只有两个字:潜伏。
他已经潜伏好多年了。久得他都以为组织上已经忘掉他这么个人了。
“丁处长,你不去写小说可惜了。”林泽生道。
“你为什么打断我的话?你是心虚了。”
“我对虚构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不过,如果丁处长热衷于此,我不介意当一回听众。您请继续。”
“是不是虚构你自己心里清楚。”丁华舟哼了一声,继续道,“你五号到了上海,成功地传递了你的情报。”
“然后,六号你一副乘客打扮,又重新出现在了上海站。小黄去接的,就是这时的你。”
“怎么样,林副处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泽生连连点头,赞道:“编得真不错,跟真的一样。丁处长大才,当个行动处处长屈才了。完全可以去当作家,或者当个电影编剧也不错。”
“为了构陷我,丁处长如此耗费心血,我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
“丁处长编剧,剧情不可谓不精彩,可惜漏洞百出,经不起考究,”林泽生道,“单说一点,情报可是有时效性的。你就不怕我赶到了上海,黄花菜都凉了?”
“我如果有情报,路过匪区,交给他们不好吗?我干嘛要急着千里迢迢赶来上海?”
“第一,在匪区找你的同志是要花时间的;第二,就算你成功地找到了他们,他们一定有电台吗?电台在匪区可是稀罕物;第三,就算有电台,他们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吗?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部门。”
“你知道这一点,你知道向他们传达情报的有效性微乎其微,还不如你赶来上海找到你的接头人。”
“而且,你的情报,正是有关于你在上海的同党的。”
“所以,你根本没去找你在匪区的同志,而是一刻不停地直奔上海,终于在六号之前赶到了上海。”
“我明白了,”林泽生恍然大悟,“我来报到那天,行动处正好有行动。听说有条大鱼跑了,只抓了两个人,算是行动失败。”
“后来连那两个也从咱们这里跑了。丁处长,你是想把这两项罪名都安到我头上吧?”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丁华舟一一列举道,“先是你两次出现在火车站;然后我们精心布局的抓捕行动,莫名其妙地就失败了;紧接着王褚两个□□逃脱,且逃脱得极其顺利。”
“你刚来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样的大事,如果是巧合,你不觉得太过于巧合了吗?”
“不是巧合,”林泽生叹道,“是丁处长硬要捏造事实,将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这才觉得是巧合。”
“别忘了,丁处长泼我一身脏水,到现在还没拿出一个,哪怕是一个,确实的证据。我一直都在耐心地听你讲睡前故事。”
“你临时改变动身计划不是事实吗?你已经承认了。如果还不够,你连续两天出现在上海站,都被人看到了,”丁华舟嘲讽地笑道,“这是你万万没想到的吧?你想不想亲眼见一见那个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