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园子里静谧, 没有多余的人走动。夜晚降临,明月高悬于空, 清远皎洁,那冷寂的辉华把三人都罩了起来,像给人披上了一层薄纱。
“今晚,我有两个月亮,”尹秋趴在桌面,摇晃着酒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里。”
温朝雨好久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春夜了,她夹了粒花生米朝湖面一丢, 指着那漾着涟漪的地方说:“不好, 你的月亮碎了一个。”
尹秋撑起头看了一眼,大度道:“无碍,还剩一个。”
温朝雨见她吃了酒像是有些微醺,有心逗她,便将手伸到尹秋眼前一挡, 说:“那现在是一个也没有了。”
尹秋又趴回去,挥开了温朝雨的手,轻轻笑起来。她没有往高处看,而是望向了满江雪, 说:“还是有的。”
她双颊噙着红晕, 眉眼含笑,眸中的光亮掩盖过了周身的灯盏, 满江雪迎着她的目光,与尹秋隔着点距离静静对视,唇边泛出了些许笑意。
“在哪儿啊?”温朝雨假装没看见, 故意问道,“哪儿还有一个月亮?”
“喏,”尹秋抬了抬下巴,“在我对面。”
温朝雨觉得牙酸,心道这姑娘年纪不算大,倒是很懂得讨心上人的欢心,便调侃道:“你醉糊涂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你说她是月亮?”
尹秋说:“你难道没听过一首诗?”
温朝雨说:“我读书少,你念来我听听。”
尹秋微忖,似在心中度量该念哪首诗一般,继而摇头晃脑道:“夜觉春日珊珊迟,不见海棠,唯余残红败枝。云遮玉镜窃窃语,伊人如月,独照秋风朝雨。”
“好诗,”温朝雨不懂学问,却也十分捧场,“倒不知是哪位大诗人写的?我听这句子里头有你也有我,还挺巧。”
“不止你我,”尹秋煞有介事,“人如月,说的就是师叔了。”
温朝雨一顿,转瞬就明白过来,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打趣道:“我说呢,敢情是你这位大诗人,原来这是一首情诗。”
尹秋笑得意味无穷,说:“诗人不敢当,文字拼凑罢了,温师叔这宅子好,可要把春日留得久一点。”
“放心,”温朝雨说,“你们来,哪日都是春。”
酒足饭饱后,薛谈安排了客房,提着灯笼把人送到住处。尹秋进了门,先就找到笔墨将方才那首诗写了下来,满江雪替她照着灯,两人的影子落在宣纸上。
“陋作一首,送给你,”尹秋把那宣纸叠起来,塞进满江雪的怀里,“诗不好,我的字还是有长进,师叔好好保存着,可别弄丢了。”
满江雪弯唇一笑,应了声“好”,端来热水给尹秋擦了脸,说:“早些睡,明日还得赶回宫里去。”
尹秋酒意上头,双颊若桃,她今晚心情好,回了房一直傻笑个没完,满江雪扶着她洗漱干净,在外间留了一盏灯,两人躺下去,在那光影朦胧之处同枕而眠,接了个带着酒气的吻。
“温师叔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罢?”尹秋依偎在满江雪臂弯里,憧憬道,“我和师叔以后也能常住西凤山就好了,那地方我只去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呢。”
满江雪说:“等这多事之秋过去,你想去哪里住都行。”
清风拢着窗纱,那里聚着一片白月光,尹秋往窗外遥遥看着,忽然问道:“关外是什么样?与我们中原的风景有什么不同吗?”
满江雪仰首躺着,盯着床帐上的芙蕖花说:“大抵是不同的,但我忘了好些,已经记不清了。”
尹秋翻了个身面朝下趴着,对满江雪笑了笑,说:“那以后,师叔带我去关外看看?”
“好,”满江雪揶揄道,“我把你带到关外卖给别人当丫鬟,你自己能不能找回来?”
“那有什么不能的,”尹秋说,“你就是把我卖了,我也能逃出来,除非那家主人功夫比我好。”
“那盘缠呢?”满江雪问。
“我可以街边卖艺,”尹秋说,“云华剑法在关外该是也有名气的,赚点银子租辆马车没问题罢?”
满江雪设想了一番那画面,笑道:“真可怜,独在异乡,还要卖艺讨生活。”
尹秋低低地笑了起来:“是啊,那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师叔就别卖我了,我给你当丫鬟不好吗?”
满江雪说:“也成,一个长得漂亮、功夫不错又会写情诗的丫鬟可遇不可求,那就不卖了,跟着我罢。”
“好说,情诗这种东西,我给你写一撂。”尹秋大言不惭。
“叫你们夫子知道,胡子得气歪了。”满江雪说。
“夫子怎么会知道?你别给他看就行了,”尹秋说,“既是写给你的,就只你一个人能看。”
发觉尹秋此时都还精神抖擞,有精力同自己开玩笑,满江雪说:“你还不困?明早该起不来了。”
尹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我什么时候睡都能起得来,不像师叔,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喊也喊不醒。”
满江雪说:“那咱们比比,看看明日谁先起。”
尹秋一口应下:“比就比,我赢定了。”
满江雪立即拉高了被子将她罩得严严实实,说:“那咱们现在就比,比谁先睡着。”
尹秋在被子里笑得响亮,把脑袋探出来,说:“这个我却不想比,里头透不过气,师叔别闹我。”
满江雪说:“那你迟迟不肯睡还想做什么?”
尹秋不说话了,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满江雪很快领会,把人翻到里间仰躺着,凑上去吻住了尹秋。
一场绵长的亲吻过后,两个人才都来了困意,到了第二日,满江雪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尹秋,尹秋缩在她怀里睡得又甜又香,满江雪无声笑了笑,在尹秋额上落下一吻,想着时日还早便没把她叫醒,自己先起了。
厢房外的院子景致也不错,天还蒙蒙亮,到处都没什么人影,满江雪吹着冷风提精神,温朝雨绕着长廊穿梭而来,又惊又奇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册封大典不是得到晌午才会正式开始么?”
满江雪说:“上山也需要时间,今日不宜晚睡,”她反问道,“你又起这么早做什么?”
温朝雨叹了一口气,折了花枝凑在鼻尖闻了闻,愁道:“我这不是一夜未睡么,你说我到底去不去?”
满江雪见她眼底一片青黑,形容疲累,无言道:“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你啰嗦什么。”
“你说得轻巧,”温朝雨说,“不去,担心晚疏盼着我去,若是去了,又得避着那二位,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我这心里不痛快。”
满江雪本想问她一句今后打算如何面对季家二老,毕竟余生还长,有些事总得解决。但考虑到这人正烦着,满江雪也不欲叫她更愁闷,只是略作安抚道:“也不是头一回躲避遮掩了,你看开些便好。”
两人站在一处假山水池边,温朝雨看着水里的倒影,倏而沉声道:“有个事我思索许久了,”她稍一停顿,看向满江雪,“叶芝兰跟尹秋说她没动过圣剑,东西的确就在观星台,也就是说圣剑是被那人移走了,那么他是什么时候移走的?”
她忽然提起这个,满江雪倒也不觉得突兀,接话道:“难说,也许从梦无归引我和小秋去魏城时,他就暗中转移到了别处。”
“那就是好几个月前了,”温朝雨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从前观星台还是论道场,我记得那地方是有专人负责清扫的,后来建了衣冠冢,该是还有人负责罢?”
满江雪点头:“应该有。”
“圣剑就藏在某一个衣冠冢里,这绝对错不了,”温朝雨分析道,“但我们当夜开坟时,并未见得哪一个衣冠冢有被挖过的痕迹,这说明那人的确是提前了很久便将圣剑拿走了。今年冬日雪落得勤,雨也下过不少次,倘若他是几个月前就做了这事,那我们寻剑当夜,他所留下的痕迹就都被雨雪自然而然地掩盖掉了,没人能发现得了。”
满江雪说:“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温朝雨说:“我想说的是,你回宫后可以查查负责观星台事宜的弟子,他们离得近,又有职责之便,也许里头就有那人安插的手下也说不定。比如衣冠冢有没有被人动过,有没有翻新过,或是哪些人在短时间内频繁去祭拜过,这些应该都会有记录,你觉得呢?”
听她此言,满江雪眸光一动,像是在这一刻经由温朝雨的提醒想到了什么。
温朝雨将她突然间的神色变化迅速捕捉到了,赶紧问道:“你想到了什么?你想到了谁?”
天边晨曦初现,缕缕金光四射开来,满江雪在那骤然变亮的光线里紧紧皱起了眉,却不曾作答。
“你倒是说话,”温朝雨知道她一定是有了什么猜想或线索,情急道,“你是不是怀疑上了什么人?”
满江雪的目光有短暂的失真,她沉默良久,尔后凝重道:“想起了一件事……等我回宫试探试探,先不与你说。”
温朝雨翻了个白眼,快被她急死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冲进云华宫找人问罪,你快些告诉我!”
满江雪又是一阵静默,摇头道:“无凭无据的事,仅凭猜测我暂且还不想说,之前已经误伤过怀薇一次,往后就更要慎重,疑心也不能随便起,谁也不能保证我想起的事会否是那人刻意留下的破绽,目的就是叫我怀疑某人。你别问了,我有了结论自会告知你。”
她既这么说了,温朝雨也不好追问下去,只得作罢:“……也行,那你若是证实了猜想,可千万记得跟我通个气儿。”
满江雪“嗯”了一声,眉头不展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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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终于如期而至,今日天高气爽,朗朗晴空万里无云,巍峨高耸的云华山沐在一片璀璨金光之中,那峰顶直冲云霄,势可摘星,甚为夺目。
年节后尚未落过春雨,山花林木还未得到新年的滋润,春风就将万物都复苏起来。宫中上下装饰一新,亭台楼阁都披了红绸,挂了彩灯,红毯铺就于长道,晨钟声声,今天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
宫里难得有喜事,弟子们自是忙得不可开交,日头还未晒起来,负责登位大礼的弟子就已经开始张罗起了各项要务,其他峰脉的弟子们也都沐浴焚香换了新装,都静等着良辰吉时到来,人人欢欣雀跃,难掩喜色。
倒春寒还未过,许多身强体壮、功力深厚的弟子已早早换起了春装,陆怀薇却还穿着冬衣披着沉重的大氅,整个人裹得如同粽子一般。她在外间吃了三盏茶,屏风内的人还迟迟没有出来,陆怀薇看了眼天色,催促道:“师姐好了没?换件衣裳而已,比你沐浴花的时间还久,掌门那处怕是要等得不耐烦了。”
屏风里头窸窸窣窣,动静就没停过,陆怀薇听着那头像是又打翻了不少东西,不由轻叹一声,问询道:“是哪里弄不明白?要我进来帮一帮么?”
便听季晚疏略显仓促道:“不了不了,快好了。”
陆怀薇只得站起了身,掀开珠帘入了里间,她甫一进去,那屏风上的人影便也跟着动了起来。下一刻,穿戴整齐的季晚疏托着裙面缓步行出,那模样叫陆怀薇看得一愣。
映着天光,季晚疏一袭宝蓝色广袖长裙,锦带缠身,飘逸非常。她平日里打扮得清淡,常年只穿一身素净青衣,脸上又不施脂粉,瞧着也美,就是太过朴素。似眼下这般盛装的景象,那是十来年都少有一回,陆怀薇将她看了又看,只觉季晚疏今日格外使人眼前一亮,这衣裳是为她量身订做,衬得季晚疏肤白貌美,身段曼妙,本就清冷逼人的气势更是添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威严,还真有了一位少掌门该有的样子。
陆怀薇连声称好,绕着季晚疏走了几圈,赞叹道:“了不得,以往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蒙了眼,忘了师姐还是位金枝玉叶的世家小姐,你今日穿成这样,才叫我恍然想起你是个什么人来,”她发自内心道,“你待会儿出了这门,任谁都得看傻了去,这宫里的师姐师妹们,我头一个就服小秋那张脸生得好,现在这么一看,师姐连小秋都能比过去呢。”
季晚疏少有这等被人夸赞外形的时候,听了这番话便有些别扭,蹙眉道:“我可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你也太夸张了,”她拽了拽袖子,又理了理衣襟,“长这么大就没穿过如此繁复的衣裳,你帮我看看可还有哪里不妥,我怎么觉得勒得慌?”
陆怀薇笑道:“你这领子都系反了,扣子也扣错了,腰带也缠得这样紧,不勒才怪。”
季晚疏离家离得早,身边没有爹娘照顾,也没有师父指点,她过去一向是什么方便穿什么,粗糙惯了,哪会穿这样精致的服饰?季晚疏张开双臂,任由陆怀薇摆弄自己,她朝门外看了一阵,说:“温朝雨来了没?”
“不知道,尚未听人提起,”陆怀薇说,“一个上午问了不下八百遍,师叔和小秋都还没回来呢,她们定然会一起来的,你急什么?”
季晚疏没来由叹口气:“也不知是怎么的,我竟有些紧张,你说,我紧张什么呢?”
陆怀薇戏谑道:“就是,又不是要跟谁成亲,紧张什么呢?”
季晚疏睨了她一眼,活动了一番肢体,方才觉得好受了些。陆怀薇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从里头挑了些漂亮的首饰给她戴上,说:“这是伯母先前派人送过来的,真好看,我家中不富裕,没人送得起这样的物件给我。师姐,好羡慕哪。”
“你若喜欢,随便挑,”季晚疏大方道,“都拿去也行,我不爱戴这些,耍起剑来戴多少掉多少,有什么意思。”
陆怀薇听得好笑,又给季晚疏妆点一番,抹了些胭脂水粉,待一切收拾完毕,两人便动身去了明光殿。
一路上,果真如陆怀薇所说,弟子们见了季晚疏个个都两眼放光,好似见了什么天仙下凡一般,惊叹之色溢于言表。季晚疏浑身不自在,还得强装镇静,等到了明光殿,谢宜君与众位长老也是不吝称赞,夸的季晚疏抓心挠肝,面上如同被虱子爬过似的,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晚疏,到阿娘这儿来,”季夫人脸上有光,笑得合不拢嘴,冲季晚疏招手道,“有几样东西你得看看,替我和你爹拿个主意。”
季晚疏如蒙大赦,赶紧一个箭步从围着她的人群中窜出去,问道:“什么东西?”
又是许久不见,当初在锦城的那点不愉快早已淡去,季老爷瞧着季晚疏,神情欣慰。季夫人拉着季晚疏入了偏厅,把谢宜君也叫了进去,那长案上铺着几张画像,上头都是些俊朗非凡的年轻公子,季夫人说:“听闻你学有所成,又册封为云华宫的少掌门,家里这几日来了不少求亲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你如今年岁也不小,是时候成家了。你看看,这些公子们可有哪位能入得了你那眼的?”
季晚疏万万没想到季夫人居然在这时候同她说起了这事,不禁变色道:“我还当是什么,您拿走罢,无需多看,我一个也瞧不上。”
季夫人就知道她会是这反应,但仍是欢喜道:“瞧不上也没事,我方才已经和谢掌门交涉过了,登位大礼结束后,她会放你几天假,你就跟我们一道回锦城去,回了家你亲自挑也成,眼下这些都是我和你爹物色的,身家相貌都不差,好几个还是别派小有名气的江湖少侠,你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和哪个看对了眼不是?”
季晚疏心中不耐,又念及双亲远道而来赶路辛苦,不想当面为着此事与他们闹起来。季晚疏闷声道:“容后再说,先不要与我提这个。”
“哎呀,既然都提起了,你就多看两眼成不成?”季夫人冲谢宜君使了个眼色,“谢掌门说呢?我家晚疏这些年见您的次数比见我们都多,您对晚疏定然十分了解,您也来看看,这里哪位公子与我们晚疏瞧着登对?”
谢宜君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季晚疏,笑道:“年轻人的事,还得年轻人自己做主,像她们这一辈的晚生都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还是叫孩子自个儿选罢。”
季夫人嗔怪道:“那可不行,您也清楚晚疏的脾气,我不催她,她是压根儿不考虑这些事,婚姻大事当然得靠父母来操办了,由她自己做主像什么话?”
谢宜君笑而不语,礼貌客套两句便借故离开了此地,季夫人越说越高兴,连带着季老爷也在旁边搭起话来,夫妇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抱孙子上头,两个人兴致格外的好,连孙子往后该怎么带都商讨起来了。
季晚疏杵在原地一脸漠然,无数次想开口打断,却又忍了下来。季夫人道:“你用不着不高兴,我可跟你说啊,姑娘家过了婚龄就再难嫁了,你都这个岁数了还不成婚,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和你爹这些年来一直没催过你,如今你可不能再胡闹,这里的你瞧不上,回家了务必得挑个满意的才行。”
季晚疏忍了又忍,终是不悦道:“笑话什么?谁敢说三道四我扒了谁的皮。”
“喔哟,这么凶巴巴的,更没人敢要你了,”季夫人说,“女儿家还是要温婉些来得好,你与怀薇时常待在一处,怎么没把她身上的优点学了去?你这脾气可得尽早收一收,改一改。”
“不收,也不改,我脾气不好人尽皆知,”季晚疏绷着脸皮道,“我也不是什么物件,更不是什么花花草草,还轮得到谁来对我挑三拣四?还得盼着人肯要我?轻贱。”
“后面几句倒是像样,我们季家的女儿,当然不能由着别人来挑,”季夫人道,“得你挑别人才是正经,我看这位公子就不错,他来的那日与你爹相谈甚欢,人很知礼,又有学问,你看他怎么样?”
季晚疏将她手中那幅画像摁下去,极力按捺着要把它撕碎的冲动,生硬道:“行了别说了,莫要搅了我的心情,稍后大典上我若没个好脸,您又得说教我不懂规矩。”
季夫人瞪眼道:“这么好的日子,你要摆脸色给谁看?”她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你看你们谢掌门,年近四十了,都还没成婚生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这像什么样?女人家,当了一派掌门又如何?没有夫君也没有子嗣,你什么都能朝她学,就这个可学不得。”
“您背后嚼人舌根做什么?”季晚疏实在忍无可忍,寒声道,“东家长西家短都不关您什么事,她不嫁人不生育也没吃了咱们季家的米,更没挡了咱们季家的财路,您要再说,我真垮脸了。”
见她态度愈加不好,季老爷自是喝道:“放肆!你娘一片苦心,不求你字字句句都听进心里,也别来教训人,有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
季晚疏转过背去,不吭声了。
“大喜的日子,别训她,”季夫人推开季老爷,看着女儿道,“晚疏,阿娘说人长短的确不对,但别的话都是在理的,你也不必急着回我们的话,但也要放在心上,好好考虑考虑,生意人家中的孩子咱们就不选了,与你不相配,别派的少侠们总可以罢?”
季晚疏垂眸盯着地面,心里要多烦乱有多烦乱,她暗暗攥紧了拳头,沉默半晌还是咬牙道:“够了,你们不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们二位比谁都清楚。”
她抬起头来,隐忍着火气,尽量平淡地说:“除了温朝雨,我谁也不屑一顾,此事往后休要再提,免得伤了和气。”
季夫人一噎,顿时面露尴尬,季老爷见状又是一股邪火冒起来,但不等他开口训斥,季晚疏便将桌上的画像都拂了去,脸色铁青地行出了明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