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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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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江雪在屋内煮好了茶, 等了一阵久久不见尹秋回来,便自顾自将热茶先饮了一杯,白灵在片刻后推门进来, 说:“师叔,有关姚定城驿站里的那位程师姐,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满江雪“嗯”了一声, 用眼神示意她说。

    “我是专程给师父她老人家寄的信, ”白灵将手中的信笺呈交给满江雪,“其实回信早就到了, 只是这阵子总在各地游走,没个定下来的落脚处, 这回信也就跟着辗转流连了多日, 先前才到了我手里。师父信上说,琉璃峰的确有名叫程秀的女弟子,也的确在六年前被紫薇教放火烧坏了容貌, 那位程师姐并未说谎。”

    满江雪将那信上内容大致浏览了一番, 白灵又紧跟着说:“那日师叔特意交代后,我也留心观察过那位程师姐几日,她平时基本都待在锅炉房里, 几乎不去别的地方, 除了爱睡懒觉、爱喝点酒以外,人没什么大毛病, 这般看下来,师叔应该可以放心。”

    满江雪略略颔首, 没有表态,她将那信笺顺手扔进炉子里焚烧掉了,听见前院里响起了脚步声与说话声, 像是来了什么人。

    白灵正要出去看看,尹秋也在这时来了,两人一同立在廊下观望着,便见几个少男少女自院门行了进来,个个穿着统一的灰白色衣袍,手里都带着笔墨纸砚。

    那领头的人是个小姑娘,模样长得可圈可点,一副机灵相。她显然地位不同,穿了区别于其他人的碧色圆领罗裙,打扮得漂漂亮亮,背上还背着一把小巧的弯弓。

    “诸位好啊,我等是九仙堂弟子,来此是为四日后的机关大会做登名记录,”那小姑娘立在院中冲屋内的满江雪行了一礼,又看向尹秋笑了笑,“还请各位哥哥姐姐行个方便!”

    纵然此番前来的弟子们都从未参与过墨子台,但也知道这十年一度的机关大会并邀群雄,来了不少人。这般鱼龙混杂的时期,九仙堂为了安全起见,会将来到魏城的所有人都登记在册,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好及时处理。

    白灵应了声“好”,即刻将宅内的随行弟子都唤来了前院,众人寒暄一番,动作麻利地置了桌子,排起了队,九仙堂弟子便挨个儿记录起来,公务办得十分顺遂。

    知道满江雪不喜吵闹,尹秋特地把门给关上了,她一回头,便见阿芙满脸热情地迎了上来,说道:“你们云华宫就来了这么点人?不是跟你说了吗,紫薇教也会来的,万一你们因着陈年仇怨打起来,人少了可不占优势。”

    尹秋看了看她,笑问道:“那你不妨再跟我说说,紫薇教此番来了多少人?”

    阿芙笑得促狭:“反正比你们多喽,载名册就写了好几页纸呢,城外还埋伏着不少没进来的人,少说也得上百了去,我看你们这儿加起来也没有三十个,也太轻敌了罢?”

    尹秋微微一笑,说:“我们云华来此是为参与贵派大会,不是为了寻仇滋事,带那么多人做什么。”

    “跟我说话还装腔作势,有那必要?”阿芙说,“你们云华宫和紫薇教一向水火不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嘛,打起来啊!”

    尹秋打量她两眼,笑意不减道:“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有关我娘的消息,你不止告诉了我,还告诉了南宫悯?”

    阿芙转了转眼珠子,嬉笑着说:“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很听师父话的,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是有意见,去找我师父麻烦喽。”

    难怪南宫悯也知道沈曼冬会在魏城现身的消息,原来是梦无归给她报的信。

    她告诉南宫悯做什么?

    尹秋轻笑一声:“多谢提醒,改日有空的确该登门拜访,不过不是找麻烦,当年梦堂主出手相救,我还一直未有机会亲自道谢,烦请你替我转告一句,请梦堂主在大会前抽个空出来,我好去谢谢她。”

    阿芙端详着尹秋,发间的蝶钗晃得像是要飞起来,她漫不经心地说:“这我可帮不了你,不止我师父,我们九仙堂的九位堂主在大会前夕都拒不见客,为的就是避嫌,你要真想谢她,等大会结束也不迟,有的是时间嘛。”

    “那看来是不想见我,”尹秋表现得很随和,“既专程要我来,来了又刻意避着我,你们师徒二人倒是有意思。”

    阿芙双手环胸,靠在廊柱上:“请你来自然是有原因的,你自己也愿意来不是?我都说了九仙堂要避嫌,不会和任何门派有过多往来的行迹,你疑心病挺重。”

    尹秋侧眸看着她:“我娘在何处?”

    阿芙说:“不知道呀,我又不是她的贴身丫鬟,大会那天你会见到她的,急什么?”

    尹秋观察着她的神色,停顿须臾说:“你演的不够逼真,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只知道她的确在魏城,”阿芙嬉笑个没完,“但不知道她具体待在哪里,你左右那么多年没见过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发觉她始终在和自己打太极,尹秋眼眸微眯,片刻后抬腿道:“那好,借一步说话。”

    阿芙目露探询,见尹秋侧头朝屋内瞧了一眼,似是在提醒她里头还坐着什么人,阿芙眼珠一转,很快回过味来,立马直起身子朝尹秋的背影跟了上去。

    ·

    弟子们都在前院聚集,后院自然是一个人也没有,两人穿过长廊入了院中,阿芙左看右看,问道:“这里没人啦,你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就快说吧,我还得去下一个门派串门儿呢。”

    尹秋便停了下来,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院中,没有看阿芙,只是再度问道:“我娘在何处?”

    阿芙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地道:“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知道啊!”

    尹秋目不斜视,还是不看她:“我可以给你思考的时间,但你得想好了再答。”

    听出她这话里含了些捉摸不透的意味,阿芙挑了挑眉,做了个“无言”的表情:“你好烦啊,说了不知道了,一直问问问。”

    她说完这话,神色略有些不耐地搔了搔脸颊,打算就此离去,谁知她一条腿才迈出去,眼前光线便骤然暗了下来,一道携带着逼人真气的掌风登时兜头袭来,惊动了阿芙头上颤动不休的蝶钗,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芙心下一震,慌忙抬手去挡,尹秋却是眼疾手快地将她生生擒住,把她两条手臂掰去了身后牢牢锁着,顺势就将她摁在了冰凉的廊柱上。

    阿芙精通箭术,轻功也十分了得,可在拳脚功夫上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半边脸被撞得又麻又痛,牙齿还嗑到了舌尖。阿芙大惊失色,喊道:“你干什么!”

    尹秋毫不费力地箍着她,脸上的笑意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她慢条斯理地问:“说不说?”

    阿芙“呸”了一声:“你再不放开我,我可就喊人了!”

    “喊罢,”尹秋不为所动,很是和颜悦色地道,“叫你们九仙堂弟子知道你在我这里半招也过不了,好威风么。”

    “你——你怎么是这种人?”阿芙真情实感地愣住了,“你怎么和师姐嘴里形容的不一样!”

    尹秋盯着她:“哪里不一样?”说罢又道,“你师姐又是谁,她认识我?”

    阿芙用力挣扎着,故意忽略了尹秋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你娘在哪里!”

    “你嘴里没有半句实话,”尹秋说,“既然你不肯说,我就只能把你扣下来,倘使大会那天我娘没有现身,或是她的消息从头到尾都是你和梦无归在凭空编造,那我就请你到云华宫一游,见见我的师父。”

    “你还有师父?”阿芙表情惊恐。

    “掌门算我半个师父,”尹秋说,“她是我娘的师姐,她也一直很想找到我娘,你说,她如果知道你们九仙堂在装神弄鬼,会怎么处置你?”

    “没有人敢动我们九仙堂,”阿芙说,“云华宫掌门也不行!”

    “可你不是什么大人物,”尹秋说,“你和梦无归把我们引过来,又把南宫悯引过来,你们唯恐天下不乱,恶意煽动我们两派对立,你们九仙堂打着什么主意?我想掌门若是得知,她不会放过任何有可能危及到云华宫的人,你说对么?”

    阿芙梗着脖子喊:“不对!”

    “不对?”

    “因为我和师父没有编谎话,你娘确实在魏城!”

    “魏城何处?”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阿芙急得都要哭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温柔大方的性子,一直想和你做朋友呢!结果你居然这么坏!还是深藏不露的坏!”

    尹秋沉静的目光游移在阿芙逐渐涨红的面颊之上,她在尽力捕捉阿芙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然而令尹秋感到意外的是,这姑娘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在骗她。

    也许梦无归只是叫她传话,并没有告诉她过多的事?

    想想也是,功夫这么差,知道得太多,早晚会被人逮住把嘴撬开,她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小姑娘兜不住多少秘密。

    “我吓你的,”尹秋在顷刻间思索良多,干脆利落地把人放了,“只怪你不肯好好儿说话,在我面前表现得古灵精怪没有意义,那只会让我怀疑你是在故意与我周旋,以后再见了面,言谈间还是坦诚一点为好。”

    阿芙如蒙大赦,赶紧与尹秋拉开了距离,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尹秋恶狠狠地说:“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人?我乐意这样!”

    “那你随意,”尹秋说,“我为方才的举止向你道歉,但你不必问为什么,我只能说你和梦无归太过神秘,我暂时不能将你们视为好人,而对待坏人,我有我的方式,倘使你觉得委屈,可以打回来。”

    阿芙说:“疯子!欺负了人还这么冠冕堂皇,我去告你的状!”

    尹秋说:“你和谁告我的状?”

    阿芙瞪了她一眼,一个飞身跃上房梁,气急败坏地说:“你给我等着——!”

    ·

    傅湘在驿馆配合九仙堂登记了楼中弟子的名册,她瞥了一眼赵管家和随从,不动声色地离开屋子,找到一名九仙堂弟子问道:“这位小哥,劳烦问一下,请问云华宫来的人歇在何处?”

    那九仙堂弟子行礼道:“见过少楼主,云华宫并未入住我们九仙堂的驿馆,而是去了城西的一套宅子。”

    城西?傅湘了然,冲这弟子道了谢,正要寻个什么由头向赵管家请求一趟外出,忽见廊角飞落下来一个碧绿身影,她还没看清那人是谁,胸口就被迎面飞来的小石头砸了一下。

    “你过来!”阿芙躲在廊角,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喊道。

    傅湘见了她就头疼,瞟见屋内一干人等都在忙碌,便快步带着阿芙绕去了廊子后头。

    “你来做什么?叫人看见可不好。”

    “我被人欺负了!”阿芙抽抽搭搭,举着拳头直往傅湘胸口砸。

    “那你打我干什么?”傅湘没好气,“受了欺负就去找师父,拿我泄火?”

    “是你的小秋欺负我了!”阿芙控诉,“她把我摁着打!”

    “小秋?”傅湘眼睛一亮,“你见到她了?她好不好?她在做什么?”

    阿芙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蒙了:“你是不是人啊!我都说她打我了,你还这么关心她!”

    傅湘负手一笑:“用手指头想也能想到,必是你招惹她了,小秋脾气那般好,她不会轻易动手打人,你这谎话精,我不信。”

    阿芙捂着心口倒退一步,目瞪口呆道:“谁谎话精?我没说谎我没说谎!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肯信我!”

    “哎呀快走罢你,”傅湘没精力搭理她,无情地说,“没空别来找我,我忙着呢,要是被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别说小秋,我都得打你,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你……你们!”阿芙气得要升天,一脚踹在傅湘腿上,“我不理你们了!”

    她说罢,又是一个飞身扑进了花园里,眨眼就跑得没了影。

    傅湘平白挨了她一脚狠踹,连叫都不敢叫出声来。

    这家伙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

    “我试探过了,她不知道我娘现下身在何处。”尹秋在矮脚几旁盘腿坐下,接过了满江雪递来的茶。

    门外的九仙堂弟子已陆陆续续离开,白灵正在吩咐众人退下,庭院里很快变得安静。

    “梦无归不会将师姐的所在告诉任何人,”满江雪说,“不管师姐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尹秋噤声片刻,将腰间的逐冰搁在几上,说:“阿芙再三强调,她说我娘就在魏城,可我已经来了,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满江雪的目光落在逐冰锋利的薄刃上,停顿少顷才说:“既然她还说了大会当日就能见到师姐,那眼下就不必操之过急,等着罢。”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尹秋说,“这次紫薇教来了不少人,城外还有大批没进城的教徒,我们不知南宫悯在何处,也不知她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做什么,倘使我娘在魏城的消息只是梦无归放出的假话,那她把我们和南宫悯聚到一起又是什么意思?她到底什么来路?”

    “目前有一点可以确认,梦无归是如意门旧人,”满江雪轻扣着杯口,指尖沾了点晶莹的茶水,“她或许目的不明,但她一定不会害你,至于南宫悯,她便是把紫薇教所有人都调来魏城,只要她敢对我们不利,我就能叫她有来无回,你怕什么?”

    若是旁人说这话,尹秋只会一笑而过,可这话从满江雪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毋庸置疑。

    “我不是怕南宫悯,”尹秋有点头疼,“我只是……”

    她只是担心那吹笛子的人。

    “只是什么?”满江雪问。

    尹秋移开视线,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焦躁,她轻声说:“我只是觉得仿佛所有事情都挤在了一起,而我分辨不出真假,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是乱了心神,”满江雪说,“你得明白我们是为着什么来的。”

    尹秋叹口气:“正因为明白,所以才疑神疑鬼……我是不是太浮躁了?”

    “倘使你觉得自己陷在虚实不分的境地,”满江雪说,“不妨找找看那些你认为真实的东西。”

    真实?

    尹秋想了想,侧目看向满江雪:“那我要怎么做?”

    满江雪说:“去触摸,去感受,让你眼中的真实,击碎那些笼罩你的虚幻。”

    门窗紧闭下,天光依旧清晰地映在了屋内,尹秋在那光里显得很透明,像是被薄光穿过了身体,她神色间透出些思量的意味,随后缓缓抬手抚摸到了逐冰。

    可这把剑只能代表它自己,它也只能证明沈曼冬的过去,证明不了沈曼冬的现在。

    逐冰算不上真实。

    薄刃噙着能轻易深入骨髓的冰凉,尹秋感受着那份冰凉,她不觉得这东西能让她心里的波澜消停下去,所以她放开了逐冰,转而握住了满江雪的手。

    还是那样淡淡的体温,还是那样闭着眼都能回想起来的熟悉触感。

    冰凉消失了。

    尹秋忽然间恍然大悟。

    有什么关系?梦无归、南宫悯、沈曼冬,还有那吹笛人,他们是谁,或是生是死有什么关系?

    问题总有迎刃而解的时候,既然这些人要推着她在迷雾一般的浪潮里被动游走,那她走就是了,至少那浪潮里头,总有一个人是在陪伴着她的。

    所以有什么关系?

    “师叔,”尹秋扣着满江雪的指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好想再喝一次酒。”

    满江雪微微扬起了眉,看着尹秋重归明朗的脸,说:“喝酒?”

    “其实虚幻的东西,有时候也很美妙,”尹秋露出个意味无穷的笑,“它能让我得到一些平时得不到的东西。”

    满江雪看了看她,说:“比如?”

    尹秋没说话,她握着满江雪的手不放,眼前浮现起了那个醉酒的下雪天,这只手把她捧在怀里,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比如现在,师叔在我眼前是真实的,”尹秋低垂着长睫,把那只手举起来,垂头的动作像是要亲吻上去,“可要是喝醉了酒,我就是在梦里,如果在梦里我也能真实地感受到师叔,那么从今以后,我就不会再怕任何虚幻了。”

    甚至虚幻会因此变得更美妙。

    满江雪垂眸看着她,看着她捧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满江雪说:“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品酒。”尹秋有点愉悦,也有点大胆,她刻意让自己的唇在那素净的手背上轻轻擦过,又把那点刻意伪装起来。

    “师叔就是酒,”尹秋说,“这不算触犯宫规,我只是闻一闻。”

    柔软的唇瓣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手背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又麻又痒的绵长触感。那触感似水流,萦绕不断,又似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

    满江雪的眸光微微闪动了起来。

    她眼眸似潭水,向来平静的水面被那吹落而来的羽毛惊起了层层涟漪,尹秋垂首的样子就荡在那涟漪里,又在不为人知的时刻,被缓缓涌来的潭水淹没在了水底。

    “你确定只是闻一闻?”满江雪说着,反手将尹秋下巴一捏,两人一高一低,彼此对视。

    尹秋被迫仰着头,有那么一瞬间的身形不稳,可满江雪用另一只手把她扶住了。

    廊子里路过几道人影,尹秋听见弟子们的欢笑声传来,她在那声音里生出了些许隐秘的欢愉。

    “不可以吗?”尹秋镇定地笑着,眼神清澈又干净,“又不会醉的。”

    满江雪看着她,像是轻轻笑了一下,语调如常道:“那你最好别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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