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波棱盖
她不想离开，不想被他们送走。
她知道她之所以能留在这个家，是周梅为了和王大翠赌气，她什么小，但什么都知道。
看着提着半桶水正艰难往厨房走的女娃娃，周梅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起了她，紧紧搂在怀里。
“爷奶不会赶你走，你就是我们的孙女！你尽情地吃肉，吃糖，新衣服随便穿，破了也不要紧，奶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她哭着朝顾海看去，哽咽道，“老头子，咱们去找苏队长，正式收养了丫头吧。”
……
顾黎川一辈子也忘不掉这一天。
放学回家，爷奶说吃完饭要宣布一件大事。
看着丫头明媚的笑脸，顾黎川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仿佛知道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爷奶，你们到底要说什么啊？”顾黎山沉不住气，吃饭的时候就问了。
周梅和顾海脸上的笑容压不住，见两个孙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尤其是小孙子，便直接说了。
“我和你爷决定要正式收养丫头，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亲妹妹，你们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知道吗？”
顾黎川抿着唇笑，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顾黎山却有些奇怪，“丫头不早就是我们的亲妹妹了吗？”
自从丫头来到家里，他一直都这样认为啊，咋，以前还是不亲的妹妹吗？
顾黎川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大哥，破天荒地耐心解释。
“以后妹妹会和我们一个户口本。”
顾海惊讶道，“小川还知道户口本呢？”
顾黎川点头，“我听我爸妈说过，他们说只有在一个户口本上的，才是一家人。”
哪怕爷奶对妹妹再好，他心底也是担忧的，就是因为妹妹的名字没有在户口本上。
周梅笑，“明天我去找苏队长，告诉他这件事，让他把丫头的名字写在咱家的户口本上！”
顾黎山看看弟弟，又看看爷奶。
啥叫户口本啊？
“明天咱们丫头就要上咱家的户口本了，高不高兴呀？”
周梅搂紧丫头，狠狠亲了两口，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她和顾海其实早就已经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家人，只是没有说出来，但没想到就是因为没说出来，叫两个孩子忐忑了那么久。
瞧瞧小川，笑得多开心，从来都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爷奶，给妹妹改个名字吧。”
顾黎川想到什么，说道，“丫头是那边给妹妹取的名字，现在妹妹是我们家的人了，她要换名字。”
周梅和顾海也觉得得意。
他们家孙女那么好，怎么能让林家起的晦气名字陪伴她一生呢。
“咱们现在就给丫头想个新名字！”
这一夜，顾家堂屋的油灯亮了许久。
丫头睡眼惺忪地靠在周梅怀里，看着每一个家人，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
“顾大爷，你家绵绵又跟你上山啊？”
“是啊。”
看着一老一小走远，村民们唏嘘不已。
没想到顾家还真的收养了丫头，不，她现在已经不叫丫头了，叫顾绵绵，据说是顾家小孙子给取的。
寓意福气绵绵，好运连连。
真是可笑，一个又聋又哑的丫头片子哪有什么福气。
顾家这老两口，自从大儿子两口没了之后，就愈发不正常了。
“绵绵，草药咱们已经认识了个遍，接下来爷教你识字啊。”
丫头不去上学，但还是要继续学习识字的，这个重担就落在了家里文化程度最高，小学毕业的顾海身上。
“来，跟着爷爷念，格灵盖儿~”
顾海指着课本，一字一顿地念道。
顾绵绵看了爷爷一眼。
怎么念得和小哥哥不一样呢？
“来，下一个，埋汰~”
顾绵绵小眉头轻轻皱起。
小哥哥说这个字念脏呀。
顾海没有看到小孙女的眼神，继续道。
“请用扯蛋这个词语造句~”
顾海把本子和笔塞进顾绵绵手里，“来，造个句子。”
看着爷爷期待的眼神，绵绵有些怀疑，爷爷和小哥哥看的课本是不是一个。
扑哧！
忽然，一声嗤笑响起。
“谁！”顾海立刻回头。
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大个子男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怀里抱着一捆枯枝，显然是刚才在那边捡柴火，顾海没有看到。
顾海连忙起身：“陈先生。”
这是和牛老先生一起住在牛棚里的人，也是个文化分子，听牛老先生说，这人的成就比他还要厉害。
顾海最尊敬的就是有文化的人，哪怕陈奇比他的年纪小很多，他也愿意叫一句先生。
陈奇指着他手里的课本，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劝你以后别碰这课本了，你这是对它的侮辱。”
“啊？”
“那叫格灵盖儿吗，那叫膝盖！还埋汰，那叫脏！什么扯淡，是胡说八道！”
顾海老脸一阵红，“我……我官话说得不好。”
“什么官话，那叫普通话。”
陈奇看了一眼顾绵绵，粗嘎的声音放低了些，“抓紧时间给孩子办个入学，让专业的人来教她，你不行，好好的孩子在你手里都要被教坏了。”
顾海面露难色：“我们也想给绵绵找个学校，可是……”
陈奇烦躁的皱眉，“我不是老牛，愿意听你絮絮叨叨，你们家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说完，他抱着柴火，大步离开。
顾海叹了一口气。
他不生陈奇的气，多少年了，陈奇就是这么个脾气，连牛老先生在他眼里，都跟个透明人似的，何况是自己一个老农民。
但他说得对，自己不能再教绵绵，会毁了孩子的，他还是得给绵绵找一个老师。
但去哪里找呢？
顾绵绵察觉到顾海的烦恼，走上去抱住了爷爷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她不喜欢其他人，就喜欢让爷爷教，就算爷爷教得不对，但小哥哥晚上回来也会给她偷偷纠正一遍的。
顾海的心都要化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头浮现。
“小绵绵，这是牛爷爷在山上摘的野草莓，给你吃。”
牛老先生摸摸顾绵绵的小脑袋，从兜里掏出一把还带着叶子的新鲜野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