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卿问归期未有期（四十三）
秋末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凛冽，然而最让人害怕的不是日渐寒冷的天气，而是京城里弥漫着的低沉气压。
又下过了一场秋雨，今年的雨水仿佛格外的多。老人们都说：“这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在可怜这个世道啊。”
街上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的，像是饥饿已久的巨兽在张着大嘴，预备着吞噬一切。突然，疾驰过一队禁卫军，他们全副武装地直冲进丞相府。
“丞相大人，卑职前来请罪！”为首的一人解了佩刀，跪在书桌前面。
“何罪之有？”顾砚如并没有停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错一下，只是淡淡地问道。纸上的女子嫣然巧笑，仿若一树梨花压海棠。
“太后娘娘和小陛下不见了。明明午时太后娘娘还叫人去准备膳食，可等到送午膳的宫女一进去，就没看见他们了。”跪在地上的禁卫军统领冷汗涔涔。
“大殿里面就没有留下人来服侍吗？”顾砚如神色自若，没有半分惊慌无措，好似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边丢了太后和君王不是什么大事儿。
“太后娘娘今儿一大早就发了好大的火，把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赶出去了。卑职打听了一下，说是丢了一串进贡来的珍珠项链……”
“那这珍珠项链一定很值钱吧？”顾砚如突然间问道。一边问，他一边把画好的画儿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
“啊？”出了一身冷汗的禁卫军统领不明所以，但依旧老实地回答：“那珍珠项链上一共有三十颗大珍珠。每一颗都是精挑细选的极品，大概值一两黄金。”
“怪不得她会这么生气！”顾砚如冷冷一笑，眼底净是嘲讽和不屑，“她爱生气就让她生气去吧，这点儿小事儿有什么可跟本相汇报的。”
“是卑职无能，麻烦丞相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砚如对这等大事毫不在意，甚至还想要压下来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颇有束手旁观之意，但身为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自是不敢过问。
“最近京城恐怕会有异动，你们的人都盯着些，尤其是……泯川人。”顾砚如把最后三个字加重了读音，一字一顿。
这个统领年轻的时候在边关和泯川人打过仗，猜到了即将会发生什么，“是，卑职马上就传令下去。”
“皇宫里边的事情也分心一下，重点查最近几年进宫的宫女、太监和侍卫。”顾砚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颇有些头疼，“那个叫……初沉的小太监，重点关注。至于太后和陛下，顺其自然。”
“是否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个初沉？”统领有些迟疑地问，“丞相大人是怀疑他接近殿下有什么图谋吗？”
“之前本相秘密前往卢旸山的消息，应该就是从宫里边传出来的。”顾砚如皱紧了眉头，声音寒凉刺骨，“恐怕我们要对付的不仅仅是泯川的奸细，还有一个伪君子。不管怎样，奸细必须从皇宫里给本相揪出来，而那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就祭了你这把刀吧！”
“卑职明白，奸细要活的，其它人杀无赦！”
丞相府阴云密布，皇宫的某一处密室里却是其乐融融。
顾雪清穿着朴素，就像是个寻常的农家妇女。她抱着只会吱吱呀呀的小陛下笑得温柔恬静。“小陈烨呀，娘的宝贝疙瘩！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是娘的亲生儿子……”
“皇宫容不下咱娘俩，与其时时看别人脸色，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活着，倒不如离开这里，做个自由的人……”
“娘拿了很多金银珠宝，一定会让你过上舒适安稳的生活。可惜了，那么一大串子珍珠项链怎么就丢了呢……”
听着这些絮絮叨叨，小陈烨竟然还睡着了。顾雪清看着孩子幼小稚嫩的脸庞，心里边涌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
“从此时此刻开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太后幼帝了。我就只是顾雪清，你也就只是陈烨。我们都是自己本身。”顾雪清抱着熟睡的孩子闭上了双眼，心中暗自说道。
原来，顾雪清早就厌烦了皇宫里边的生活，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里。一开始，她和顾砚如有了约定，只要她帮顾砚如做事情，就可以假死脱身，恢复自由。
可慢慢地，顾雪清跟陈烨培养出了感情，她舍不得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于是就想着将来可以带着陈烨一起走。顾砚如当然不同意，双方就闹了矛盾。
顾雪清一直都清楚，顾砚如觉察到了自己的异常，只不过没有明确罢了。所以说，从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得到过顾砚如的信任。也因此，她不敢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顾砚如的身上。
一次偶然的机会，顾雪清发现了皇宫里有一条通往皇陵的密道。于是，从那时开始，她就在谋划一个逃跑计划。并且暗地里开始积攒金银珠宝，作为逃亡的资金和以后生活的根本。
一直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顾砚如因为泯川奸细一事忙的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小皇帝这里。于是，顾雪清就钻了空子，先带着陈烨住进了密室。
住了两天之后，顾雪清规划好了逃跑路线和今后的生活，就带着陈烨走密道去了皇陵。因为讲求风水，皇陵修建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
这个小山没什么特别的，唯有林茂，可以聚灵气。并且这皇陵里边只葬了两位皇帝，冷清得很。人少树多，不引人注目，非常适合跑路。
顾雪清想着，只要躲过了风头，进了山，就从此彻底脱离牢笼，可以自由自在地浪了。却不想，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行程里会出这么大个意外，让她差点儿把小命给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