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止于秋水
玉冠镇。
王媒人、张百芹、李芝一同在街上碰到了。
李芝看着王媒人一副求帮助的样子，“他婶子，你帮俺家良书留意着点小姑娘，也老大不小了，还不娶媳妇，让俺一直操心着。”
王媒人牙尖嘴利，又是个会揽生意的，将话说得漂亮极了，“你家儿子，城里的高材生，有车有房的，要找门当户对的，我这手头上没有啊。”
她说媒大多数的对象不是十几岁就不上学的小孩子，就是四五十岁准备娶续弦的，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黑心钱。
李芝也是走投无路的，才会病急乱投医，找上她。
儿子的婚事一天不敲定，她心里就止不住的七上八下。
张百芹是个搅屎棍子，“是啊，这上哪找能配得上良书的，你让良书在城里找一个啊，同样是念了大学，你看看人家二幂，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王媒人成天混迹各种场面，精明得很，知道张百芹和车幂不对付，想借机糟蹋一把车幂。
当年，村子里爆出那事的时候，张百芹可没少在背后糟蹋车幂和车梦芷。
当然，王媒人也不例外，只是她牙尖嘴利，用那种话里有话的高明方式糟蹋姑娘。
李芝虽心里不待见车幂，也觉得当年那事车幂肯定也参与了不少，但她骨子里还是个敦厚的，不喜欢干这种背地里嚼舌根的事情。
她只是觉得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在人前表现出来。
王媒人顺着张百芹的话往下说，“谁能有人家二幂厉害哈，那城里人可不是一般的城里人。”
不远处，一个老奶奶照常坐在小马扎上，晒着正午的太阳，眯着一双三角眼，脸上长满了老人斑，冷哼一声，“那可不，不像咱们，不是挣黑心钱，就是大街上乱嚼舌根子，比那地里的野鸡还聒噪。”
话说得难听，也是极其直接的。
丝毫不掩饰对于张百芹和王媒人的看不起。
老奶奶叫臧藏香，上过学，年轻的时候当过护士，谈过一场恋爱，后来男方的仕途越走越高，就不要她，兴许是精神方面受到了刺激，她亲手给自己做了结扎手术，此后再也没有嫁过人。
村里人都当她是个喜欢天天瞎念叨的神经病。
王媒人咽不下这一口气，“哟，大娘年纪也大了，要不要我给你说个啊？”
“黑心人做黑心买卖，我那点养老钱不够消费的。”
张百芹是个欺软怕硬的，这时候当起了哑巴，还平白无故的遭了王媒人的白眼。
二人都灰溜溜的走了，只剩下李芝在原地，为那不省心的儿子忧心着。
臧藏香动了动拐杖，颤颤巍巍地拎起小马扎，走到李芝面前扔下一句话，“放下了，自然就会有结果。”
冬天的艳阳天正浓烈，晒在人身上充满着希望。
她佝偻着背，仿佛下一秒都要与这昏黄的泥土融为一体了。
她浑浊的三角眼里早已流出泪了。
从她亲自为自己结扎那一天起，她就是个无知觉无情无爱的疯子。
……
兴许是被臧藏香点拨到了，李芝拨通了许良书的电话。
许良书似乎是很忙，过了一会才接通，“喂，妈。”
李芝直奔主题，“你跟妈说，你心里是不是还念着车幂呢！”
许良书愣了两秒，迟疑着，“妈，忘记一个人也是需要时间的，我是你生的儿子，你应该了解我，我多么看重感情，又是多么执拗。”
电话那一旁的李芝一时间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当年是她从中作梗，阻拦着，并且替儿子做决定向车幂摊牌，以后别再联系了，那天她情绪上了头，也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事后想起来虽然很后悔，但也只是后悔而已。
一旦开始用有色的眼睛看人时，就很难去改变。
许良书一直没得到母亲的回应，安抚着，“妈，你不用担心，二幂已经嫁出去了，我也不能一直停在原地，找女朋友的事，我也托她帮忙相看着，我这成天在外工作，说不准哪天就碰到个看对眼的，妈，不用太着急，感情的事，会水到渠成的。”
听着儿子说这话，李芝的心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凉。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儿子不高兴，她肯定就是做错了。
“儿子啊——对不起。”
做子女的最受不了父母说对不起。
血亲之人的道歉比锋利的玻璃渣还要扎人。
“妈，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那本也不是属于我的姻缘，没有当年的事，没有你当年的阻挠，我和二幂也走不到一块。”
挂了电话后，未湖市进入的夜幕。
许良书忙完一天的工作，趴在办公桌上冥思着，又给李芝发了一条消息。
【妈，我和她，是儿子单方面的喜欢，她是真把儿子当亲哥哥的。】
李芝并没有棒打鸳鸯，车幂对许良书没有半分儿女私情，她的举动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许良书及时止步。
许良书望着未湖市的夜景，灯火辉煌的万层高楼之上忽而闪现出沈伏昀与车幂亲昵的画面。
既然她这般幸福，他也该往前走了。
那份感情止于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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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湖一中的课间操万年不变。
一到跑操的时候，沉寂的校园瞬间喧闹一起来。
跑操队伍里藏匿着此起彼伏的骂声，有骂老师的，有骂班主任的，还有骂逃操的，骂假装鞋带掉的，骂躲在厕所的人。
几个老师和年级主任站在操场中央。
有的在交流教学进程，有的在偷偷发牢骚，有的在互相约饭。
车幂和周度青互相认了出来，心照不宣的额交流着。
这些老师里就他俩最年轻，算是有共同话题的，凑到一块聊天也正常。
周度青不再像第一天穿的那么老成，换上了自己正常的穿搭，倒是平白露出几分书卷气，他装作看着跑操的学生，不经意的打趣，“听其他老师说，车老师都结婚了，美女都是英年早婚的。”
车幂也没看他，看着自己班级的，便寻找着车辽的身影，边回应，“哈哈哈哈，时机到了，就结了。”
周度青笑着，顺着自己刚才说得话，“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赶紧告白了。”
他把打趣的基调铺垫好了，以玩笑之名道出自己曾经犹豫不决的遗憾。
少年的喜欢都藏在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条上，话语落笔简单，却一直未付诸行动。
【花不贵下次见面送你】
少年与年少的喜欢没有迎来下次见面。
多年以后，这场年少的悸动只会被定义为荷尔蒙的驱使。
周度青话音落时，跑操的广播乐也停了，周遭的分贝瞬间骤降下来了。
车幂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跑向自己的班级。
她是有夫之妇，开不起这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