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落子无悔
春雨绵绵,很久很久没有放晴过了,压得我心口闷。我喝了一口咖啡,看着不远处马路上打着伞慢悠悠走的行人。屋子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因为阴雨的缘故,室内似乎陷入一片不透光的灰黑中。
手机里一直在重复一条短视频,“据港媒报道,秦氏掌门人秦时茅入住icu,护士24小时看护,每日费用高达百万元……”
咖啡是意式浓缩,又苦又酸。
离屠杀,还剩一周。
江河只发了一句“等我”,然后销声匿迹,他应该已经找到了他父亲。宋知远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缩回他的壳里,或者他回了京城。秦廷敬的便衣依旧跟着我,他们在阻止我去见秦廷敬,应该是秦时茅给他施压了。
这三个男人,我又看不懂了。
不过我现在的主要目标是秦廷敬。他的便衣像几条忠心耿耿的狗,如果我不做事的话,他们会立刻解决我。
小郑那边也有点不耐烦了,他也时常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旁推测敲我,他的爪子差一啾啾抓到我的喉咙了。
好的猎人怎么捕猎?逼急一群野兽,让他们陷入疯狂中,从而失去理智。越失去理智,越暴露弱点。
“叩叩!”
我开门,是陈佳期,她双眼红肿,看着我,“梁辰,梁辰,出大事了。你帮帮我,宋知远不见了,我没有办法了。”
我诧异,“怎么了?”
她攥着我的手,“他说他要找你。”
我把她拉进来,“谁要找我,你不要交集。是尹沣还是宋知远?”
陈佳期焦急,“是尹沣,也不对,是江河。”
我很疑惑,“江河不是去找他爸爸了吗?你怎么了?尹沣又怎么了?”
陈佳期大哭,“尹沣他变成江河了。我当初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不愿意和你换男朋友的。他为什么会变成江河?”
当然是我让他演的呗。
我不能告诉陈佳期,陈佳期必须要着急成这样,这场戏才够逼真。我请她进来,她揽着我的腰大哭,“我太爱他了。他一看见我,就皱眉,说他不是尹沣。”
“他人呢?”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变成江河的事实,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只能静候佳音。
我拍着她的背,“不要哭,我去想办法解决好吗?”
是啊,小郑说要静候佳音。
“尹先生,我希望你最好是说实话。”
尹沣被掉在铁架子上,吐出一口血,“我不是尹沣。”他盯着小郑,“我到底要说多少遍我不是尹沣你才相信。”
小郑,“你说你是江河,我就相信了吗?”
尹沣含着笑低低笑,“我也在怀疑这到底是梦,还是他妈的现实。我一觉睡醒,变成了别人。”
小郑拿了一根钢棍搭在尹沣身上,尹沣惨嚎一声。
“说!”
尹沣,“我去见了我父亲,他告诉了我一些东西。只要找到信物,就能调换人生。有人身上有那个信物,所以我应该被转换了。”
小郑,“信物到底是什么?”
尹沣,“我不知道。”
小郑摸着嘴角,他突然一笑,“听说你和秦廷敬共享一个女人啊。现在你变成了你表弟,我有了一个好点子,让梁小姐来和你春风一度。”
尹沣瞪大眼怒吼,“你杀了我!”
小郑,“不肯啊,那你就是尹沣。你串通梁小姐给我下套对不对?你们太低估我的智商了。堵上他的嘴,我要亲自让梁小姐过来证实。”
黑衣客拿胶带粘住尹沣的嘴。
另一个拿手机给小郑,小郑扔掉手里的钢管,拧拧脖子,给梁辰打电话。
“梁小姐是吗?我可能需要请你过来一趟。”
我挂断电话,不断安抚着陈佳期,明知故问,“佳期,你能联系到宋知远吗?”
陈佳期摇头,“宋先生现在对我很冷漠,他已经很久不找我了。我也没有联系过他。”
我蛊惑,“佳期,你在我家拍个视频放到网上好吗?”
陈佳期红着眼看我,她真美,“为什么?”
我继续蛊惑,“这可以救尹沣。”
我开车带陈佳期到了小郑发来的地点。乡下农家舍,站在门前,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场所。从外面看还有点悠然见南山的雅致意味。不过,这是南山,还是南天门,那就不一定了。
我让陈佳期待在车上,“你一定不要离开车,如果有什么就跟宋知远或者江河发个消息。最好是现在就编辑在消息框里,确保一下就能发出去,知道吗?”
陈佳期拉着我的手,“梁辰,我们还是报警吧。”
我,“不可以叫警察,叫了,尹沣没命。”我和尹沣的计划也要被打乱。
陈佳期点头,当我下车后。
我锁上了车门。这是春初,锁车不会死人。我也确信,陈佳期在我进去不到一个小时就会被抓进来。
我推开院门,只有不断得殴打声。我皱眉,尹沣不干地下党真是浪费人才了,我寻着殴打声推开门。
大伯拿着洗衣棒槌和我面面相觑。
“对不起,我找……”
后脑勺得一痛。晕过去我在想,你妈的煞笔小郑,我他妈不弄死你,我不姓梁。
凉水泼醒了我。
我双手被缚,吊挂在顶棚上。一个装修很豪华的屋子,能看到楼梯,应该是别墅。我眯眼,陈佳期倒坐在墙角,双手被绑在身后,嘴被胶带粘住,楚楚可怜地哭泣着。陈佳期,你这样也太美了吧,就像被恶龙抓入魔窟、等待王子来救的公主。
我看向小郑,衬衣袖卷起到手肘,金丝眼镜边闪着光,油头光滑,文质彬彬,衣冠楚楚。除了蓝衬衣上有几道血迹。
“梁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他看我,“虽然现在离我们约定好的期限还剩一周,但,我不得不请你过来帮我个忙。”
同样穿着蓝衬衣的男子扯着一位近乎奄奄一息、满身血迹的人过来,陈佳期瞪大眼,呜呜出声。小郑听到了响动,走到陈佳期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我听过公司里的小男生说过她,确实漂亮。”
一桶水又泼在了尹沣身上。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陌生的味道,不是自来水,更像是煤油。cao你妈,秦时茅根本他妈的没准备放过我。
我紧盯着小郑,像狮子盯上它的猎物。
“梁小姐,别这样看着我。你这种眼神总会让我想起不美好的记忆。”小郑从墙边拿过一条钢管,“我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特别是秦廷敬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抓尹沣?”
小郑笑,“尹先生说,他变成了江河,我需要你帮我确认一下。”
“你,”我舔唇,“为什么对秦时茅如此忠心,又对秦廷敬如此痛恨呢?”
小郑的钢管一下一下砸在手里,“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他上下打量我,似乎在找从哪里下手。
我眨眼,“可是秦老先生已经住进了疗养院,他活不了几天了,为什么你还会对他如此忠诚?”
小郑,“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江河?”他的钢管戳向地面上如死泥一般的尹沣,“尹先生说他变成了江河。梁小姐能帮我解释一下吗?我相信,您和江先生同床共枕这么久,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我,“要是我说,我不知道呢?”
小郑,“你会和尹先生一样。”
我,“你想知道什么?江河变成了尹沣,尹沣变成了江河,他们两个灵魂互换?”
小郑,“当然。”
我,“你不觉得这一点都不符合科学规律吗?”
小郑,“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神秘的东西值得探寻,起死回生,长生不老,对人的诱惑力太大了。”
“你为什么会如此相信有这种神秘未知的东西存在?你见过吗?那都是骗人的。”
小郑拄着钢管,“尹先生的母亲就用这个改变过她自己的人生。”
我,“什么?”
小郑,“这是尹先生母亲告诉过我的,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魔鬼会出生在她肚子里。果不其然生下了尹沣。她为了改变这一切,曾经尝试着回到过去,改变现实,但她失败了。”
江河妈妈说过强行改变幻梦会导致生命的流逝,怪不得他妈看起来那么老。
我皱眉,“你就因为这个相信了她?”
小郑,“我可以不信,但是秦老先生必须信,他已经等不及了。”
我,“那她妈妈是怎么得知改变现实的秘密?你又是如何确定她妈妈说的都是真话。”
小郑,“西藏活佛,密宗总有些神秘的仪式不是吗?在活佛的批命上,我们看到了对未来的预言。”
我勾唇,“什么预言?”
小郑,“返老还童。”
我,“他妈妈到底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件事的?”
小郑,“四年前,碰到你。”
我,“所以,你有没有去问过那位喇嘛?”
小郑,“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我,“那你们知不知道,我做过幻梦的事?”
小郑,“从秦廷敬那里了解过一点点。那不过是我给你下得一点安眠药。”他眯眼,“我们跟欧洲方面有些关系,你懂的,给你开点药不成问题。”
真间谍在这呢。
我,“就因为这些,秦老先生一心要追求,返老还童?”
“是。”小郑拿着钢管走过来,“我希望梁小姐是一位非常能忍痛的女人,因为,确实挺痛的。”
一棒打在我的肚子上,我惨叫一声,声音要冲破天际。不为别的,因为那根被接好的肋骨因为他这一棒,又他妈折射了。
骨头发出清晰的断裂声,随即那种从四肢百骸窜出来的疼意,我面部狰狞,吐出一口又一口血。
我含着血,忍着痛,“我槽了你妈啊。”
随后意识被疼痛占领,疼痛让我的大脑不得不用丧失意识来进行麻醉,眼皮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
小郑显然很震惊,他瞪大眼看着我,“你不可能……”他突然记起来了,我他妈的肋骨上打着钢钉,极端脆弱,根本承受不起二次伤害,他手里的钢管滚下去,“不,你不能死。”,他目光疯狂,大声叫,“快放她下来!”
有人放我下来,我被人倒在地上,死死盯着他。
我含着血,像诅咒,“我死了,你也得给我陪葬。”
小郑害怕极了,跌倒向后退缩了两步,然后大喊,“快!快烧了这里”
汽油被泼洒,一切被泼洒。
我在迷蒙中看着几个男人到处泼洒着汽油,然后我听到打火机响,火光瞬间照亮了我的眼神。
陈佳期一直在呜呜喊着。
断条肋骨不是大事,大不了再接上就是。现在的问题是,我即将失去意识。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睡着,我一定要保持清醒。
梁辰,现在没有任何人来救我,你只能自救。
小郑害怕惊恐,随后变成了狠毒,他看到我,拿起了钢管,直直朝着我的脑袋捅了过来。
他身后闪出了一个身影,我笑,英雄救美的人来了。
小郑,给了你逃命机会你不要的。
“嘣——”
小郑手迸溅成碎肉断指飞散,又是一枪,另一只手也迸溅。又是一枪,他的大腿穿破一个大洞。钢管砸在我地上,血肉迸溅在我身体上、脸上。小郑倒在了我身前一米处,赫赫喘着气,一双眼死死盯着我。
我向他扯起一个疼痛的笑。
宋知远对着枪口吹了口气,插在了腰间。全服第一断腿霸总。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霸道总裁了。
真的,没有比宋知远牛逼的霸总了。
他一身黑大衣,拄着拐杖从黑暗和火光里走来,高瘦身形,四肢修长。一瘸一拐,步步坚定,走向陈佳期。
像战损的蝙蝠侠、超人、美队。
我已经顾不上疼痛,张大了嘴。我想,如果我是陈佳期,我一定会爱上宋知远,欲罢无能,哥哥我行。
宋知远伸手一只手给陈佳期,陈佳期把手递给他。他把浑身浇满汽油的陈佳期拉起来,揽在怀里,坚定地说,“我来了。”
我热泪盈眶,真的,热泪盈眶。不知道我兄弟尹沣头上的帽子绿不绿,但是,我想绿了陈佳期。太帅了!没有女人能拒绝霸道总裁!!!
呜呜呜,要是江河也这么走到我面前,我这辈子甘愿为他哐哐撞大墙!!!
陈佳期才是霸总的傻白甜小美人啊。
宋知远身后涌入一大批武警。
我真得想忍不住吐槽本文导演,你下次能尊重一下人民警察吗?你写得他们好像酒囊饭袋,滚过来给警察同志道歉!
警察很快制服了小郑的人,他们对地上的小郑视而不见,手忙脚乱地扛起尹沣。
我躺在那里,一身是血,也被这群人忽略了。
啊喂,我呢?我呢!
就没有人关心一下我吗?兄弟们,就没有人关心一下我他妈被血溅了一身吗?
我这个十八线女配角的戏份也很重要对吗?
意识已经无法掌控沉重的眼皮,我闭上眼。
这一次想,啊,我挺想江河的,他虽然狗,但他有一双能抚慰我疼痛的手。
我也在渴求,在那种痛和死徘徊的时候,有人也像宋知远那样,握住我的手告诉我,“我来了。”
但好像,我一次又一次得迎接着爱人、朋友、家人带来的死亡和疼痛。
真可怜啊,梁辰。
我蛮喜欢幻梦。
幻梦里,没有爱和恨,没有痛和骗。我坐在空白的虚无里,像一只等待破壳的雏鸟。
一个人坐在了我身边,他同我十指紧扣。
那感觉很熟悉。
“江河,你也在做梦对吗?”
他说,“对,我也在做梦,等着跟你一起营销这个梦境。”
我侧头看他,“这只是一个梦,即使梦境真得能影响到现实,那又有什么用呢?梦是假的。”
江河揽住我,“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要研究梦吗?”
我,“你妈妈说,是为了弥补你一个完整的童年。他愧对你。”
江河,“我父亲创造了一个极端美好的梦境。”
我们面前弹出一张巨大的幕布,幕布上流水灯一样放映着江河爸爸的梦。
江河爸爸是一个修长儒雅的男人,戴眼镜,笑容含蓄得体,甚至有点微微羞涩。孩子出生了,他抱着孩子给妻子看。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他都在儿子身边。儿子马上上学了,他手把手教他写字,教儿子简单的加减乘除。儿子拿了奖状他表扬,儿子闯祸他教训。
他常常摸着儿子的头,说,“希望你成为一个普通人,不用像爸爸一样背负责任,而放弃陪伴你。”
但是,亲朋聚会上的一次醉酒,他无意说漏了嘴,大家都当那是个玩笑话。可尹沣妈妈当真了,她过得不幸福,于是,也想改变现实。
江河爸爸去接儿子放学的时候,儿子失踪了。他报警,疯狂寻找着自己的儿子。尹沣妈妈出现,冷冷告诉他“你必须告诉我怎么扭转现实,不然你永远别要回你的儿子。”
江河爸爸妥协了。
其实这不是一个梦。而是人来到了四维空间,只有找到想去的时间空间坐标节点,从节点进入现实,重新开始生活。
他低估了尹沣母亲的疯狂,她把他的儿子卖给了人贩子。她母亲说,“一个梦而已,你可以回到现实再次改变啊,顺便带着我。”
江河父亲回来了。
现实被梦境改变。现实中的他找了一辈子儿子,也没能找到。妻子因此郁郁寡欢,三十二岁自杀身亡。
爱妻和儿子都没有了,他悲痛欲绝。
江胜春是非常善良、信守承诺的人,于是他带着尹沣母亲再次进入幻梦节点。这一次,他看好了儿子,妻子也没有死。他突然觉得,生活就是遗憾,他弥补了一个痛苦,又造成了更深的痛苦。
这样其实没有意义,所以他不再准备做梦,要离开梦境。
可是,这个梦由他和尹沣母亲一起构建,他的离开,无非会让这个梦境坍塌。
尹沣妈妈不愿意。她创造了一个完美的老公,一个完美的儿子,在这里她家庭幸福、人生美满,还有享之不尽的金钱。她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的区别,一心毁掉了进入节点的机器。
梦改变现实,是从人醒来那一刻开始的。
可在梦里毁掉回转的机器,没有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机器毁掉的那一瞬间,幻梦内的时间开始加速。汽车、行人都以数百倍的速度进行运动。春夏秋冬一瞬交替完成,树苗生长为参天大树,花朵盛开枯萎。
等时间加速停止,一切又静止。他们老了近乎十岁,尹沣妈妈不可置信,她去触碰了桌角,一切坍塌成沙。
尹沣妈妈握着那些沙子疯狂去填补那个梦。
可,流沙已逝,时光不来。
梦境坍塌,一切并没有被梦改变,又回到了江河爸爸第一次进入梦的那个节点。
他还在研究所里,爱妻和儿子不在身边。
梦醒一场空。
除了老去十岁的身体。
也许老去,就是时间对他改变现实的惩罚吧。
他开始兢兢业业生活、研究,给儿子做木偶小马,用木偶小马讨儿子欢心。儿子打架了,他写信严厉指责。儿子受伤了,他心疼难忍。
何必回到过去来改变现在呢?
蝴蝶翅膀一旦被闪动,就会造成更多不可预料的危险后果。不如珍惜现在,从现在开始,用父爱无声去默默陪伴他,给儿子创造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条件。
可是他忘了,还有人不甘心。
尹沣母亲不甘心,她开始迷信神佛。认定活佛能让她回到过去,改变一切。可那不过是一个假活佛,假活佛瞅中了她的弱点,告诉尹沣母亲,你强行扭转时空惹怒了神佛,他们会惩罚你生下一个恶魔。
而很巧,她怀上了尹沣。
她认定尹沣是惩罚她的恶魔,想去堕胎。可假活佛也是僧人,他不想造杀孽,于是诓骗需要用符水堕胎,不然恶魔永生永世纠缠于她。
尹沣就那样活下来了。
故事,戛然而止。
大屏幕消失在虚幻中。
江河说,“每个人都有遗憾的事,遗憾无法挽救,只能靠做梦来弥补。人会时常想,梦要是真的,该有多好。幻梦越美,越无法接受现实,所以才要一次又一次地去入梦。而微小的改变,势必会给未来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不如脚踏实地,珍惜眼前。”
我,“那我为什么会进入这个梦里呢?”
江河,“有一个人想见你,他只能在梦里见到你。”
我感到不对劲,一把推开江河,“你……”
从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他是江河,我没有侵占他的身体。”
江河站起来,对来人说,“我希望你能跟她说清楚。”
那个人始终没有露面,他藏在一片灰雾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和江河差不多高。两个人的身形近乎相似。
“我就是boto。”他说,“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很爱你。”
我皱眉,“为什么?”
boto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为你一次次介入现实,想去改变虚妄的人生,可一次又一次失去你。分别、死亡、天人永隔,这让我很痛苦。”
我,“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跟我讲话呢?”
boto,“一次次介入,介入后,导致空间撕裂了我的身体,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很老很老的人,我不想你看到我是这样的。”
我,“我不介意。”
boto,“但我介意。”
我,“在慕尼黑一直都是你在帮助我对吗?奖学金,打工店,很多很多的东西。”
boto,“是。”
我,“可是,为什么呢?”
boto,“我爱你。”
我,“你到底是谁?”
boto,“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已经选择放手,祝你幸福。”
我,“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那我要恭喜你。”
boto,“不,我已经死了。你从梦里醒来的那一晚,我最后一点寿命和精力被空间撕扯而光,所以我死了。”
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在现实里找我?”
boto说,“小精灵,再见。请你记住我。”
他转身走入了一片灰蒙蒙里,我要去追。
江河死死拉住我的手,“不可以去追。”
我看江河,“他到底是谁?”
江河抱住我,周围的灰白褪去,我发现自己身处舞男酒吧。宋知远和妮娜在对我吹口哨,我穿着一身无袖紧身裙和高跟鞋。
江河贴近我的耳边,“跟我跳舞。”
他扯着我的手到怀里,随着音乐起舞。哦,我记起来了,这里是那个漂亮的混血儿男生带我跳舞的时候。现在混血儿男生变成了江河,不过他穿戴整齐。
我随着他的牵引,僵硬地扭动身体。
音乐戛然而止,江河一推,我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他说,“小精灵。”
我一把推开他,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外走。宋知远跟着我,“你一个亚裔女性这么晚单独出去很危险的……”
刺眼的光从我左边冲过来,我一把推开宋知远,准备迎接这固定好的死亡。而这一次,是一只手拉着我,将我扯入他的怀抱。
车辆撞上了电线杆。
他紧紧抱着我,“小精灵,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我他妈……我想骂人,可眼泪外泛,我低低抽泣起来。
其实我也不想当一个只会躲在男人怀里哭的小废物,可是,在那一刻,我只想在他的拥抱里展露害怕和痛苦。
但,我推开他。
“谢谢你,但是我可能需要我的男朋友。”
江河走过来,他打横抱起我到怀里,对boto说,“你说只是想要个机会,来弥补这一切,我给你。现在,我要带着我的女朋友走了。”
我把头埋在江河怀里,始终没有去看boto。
江河转身走。
boto声音颤抖,“hastdumichjegeliebthastdu”
(你爱我吗?你爱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闷闷说,“ichkennedichnichtdumachstmirnurangstundangstichweieszuschtzen,dassduudentenlebenichwerdedichnichtliebentutmirleid”
(我不认识你,你只带给我无尽恐惧。我很感谢你在我的留学生活中给我帮助,但是,我不会爱你。很抱歉。)
boto,“wennichdichtreffe,ohnemaske,wurdestdumichlieben”
(如果当时我去找你,没有面具,你会爱我吗?)
我开玩笑,“ichliebedich,wenndunichthsslichbistdasam”
(应该会吧,如果你长得不是太丑。因为那时候我需要一个陪伴我的人。)
boto,“可是我当时没有能力给你想要的一切,我必须去争回我的荣誉和地位。”
我,“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其他东西,我只是想找个陪我逛街吃饭的男人。可以没有钱,爱我就好了。”
boto,“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么想,也许我不会死。再见,我的小精灵。”
江河笑,“你总不能当着正牌男友的面,表达出轨的意思吧。”
我低低哭,“你都不来救我。”
江河,“我来了,等我。”
我醒来,不断大口大口吸氧。
眼前人是秦廷敬,他看着我,“看来梁小姐是感知到我会来,所以这么及时又快速得清醒。”
我坐起身,肋骨不再疼痛。梦里没有被撞碎肋骨,我能经得起那一棍的考验。
“尹沣和陈佳期呢?”
“尹先生还在昏迷中,陈小姐被宋知远带走了。”秦廷敬脱下身上的大衣,“秦时茅一直在找小郑,宋知远把他带走了。小郑身上可是掌握着秦时茅不少秘密,秦时茅都快气瘫过去了。”
“他要用小郑跟你换一些东西。”我咳嗽两声,“你的刀呢?”
秦廷敬歪头,“已经准备好了。”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这个就是50美元。”
秦廷敬,“我希望你不要跟我开玩笑,秦时茅不会上当的。”
我,“可这本来就是真的。”
秦廷敬,“如果是真的,我早就改变这一切了,还需要你来帮我吗?”
我,“但是你并不想通过梦来改变现实对吗?”
秦廷敬笑,“我已经有了一切,钱、权,我还需要改变什么吗?像秦时茅那样苟活吗?那也太无趣了。我对长生不老没有兴趣。”
我还是交给他,“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收回去吧。”
秦廷敬塞在口袋里,“好吧。”
人走了。
护士拔了针头,我下床去看尹沣。
尹沣还在昏睡中,帅哥牺牲太大了。
我替他默哀。
“安娜。”
我转身,是宋知远,他看着我,“我来看尹沣,你居然也在这儿。”
我点头。
宋知远说,“我可能要带陈佳期去京城,我替佳期送封信。”
我,“你全告诉她了?”
宋知远,“昂。”
我,“好吧。”
宋知远把信压在尹沣枕头下面。
“江河还没回来吗?我的人说他昨天入梦了,现在还没醒呢。”
我,“他也入梦了?”
宋知远捕捉到一点关键信息,“也?”
我神色突然紧张,四处观望了一下,扯着宋知远,语气焦急,“我又进入了幻梦。陈佳期手腕上的那颗天珠,那个东西很重要,你一定要带回京城。这关乎到江河,你一定要救他。”
宋知远看我,他说,“好。”